武侯爵府。
棋归抱回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显然心情极好。百合早就叫人整理出了婴儿房,耿嬷嬷去安置了那两个宫里出来的奶娘,棋归又亲自去调了两个八部女骑出来,专门照顾婴儿房。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
燕君行在身边瞧了一会儿,倒是笑了,趁她路过自己身前,一把把她拉了过来,笑道:“开心成这样?”
棋归笑道:“高兴啊,怎么能不高兴。”
忽而想起来,又颦眉,道:“将军,不会惹麻烦吧?我听太贵妃娘娘的口气,好像……”
燕君行摸摸她的头,低声道:“咱们已经没必要顾忌这些了。”
“为什么?”
“回头说”,燕君行看没人注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记,道,“你先在家里玩着,也别出去乱跑了。这几天外头不太平。”
棋归揉了揉脸,愣愣地点点头。
燕君行走了,她这才猛的一回头,看到果果满脸呆滞地看着她。
“果果……”
果果满脸通红,低着头,硬着头皮走了上来:“娘。”
棋归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果果去看过弟弟妹妹没有?”
说到这个,果果又满腹心事。她道:“果果抢了妹妹大翁主的封号。”
这孩子!从小就满脑子的什么啊!
棋归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你看,妹妹还小。你年纪大了,过个七八年,娘就能给你定一门好亲事,当做是武侯爵府的大翁主,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那时候,妹妹还小呢,碍不着什么。何况咱们家,也不计较那些。你和妹妹,都是娘的乖女儿,娘也不会偏袒了哪一个的。”
果果点点头,但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棋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果果从小就具备着其他贵族少女没有的机敏和聪慧,又在一个相对比较无忧无虑的家庭中成长。这一切,都促使了她以后成为皇朝的一位名垂千古的女性。
忙了一天,燕君行还没有回来,棋归也不甚在意。和果果一起吃过晚饭,又一起到婴儿房去,陪两个孩子玩了半天。直到家人来禀告,说是燕君行回来了,棋归才起了身,让人送果果回去,自己也回到了卧室。
这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卧室里,燕君行自己刚脱了外袍,丫鬟正在注水准备给他洗澡。
棋归上前去给他解了中衣的带子,低声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还喝了酒?”
燕君行道:“喝了一点。今天你见了什么人没有?”
棋归想了想,道:“我没见什么人。倒是有几家公卿的夫人送了帖子来。好拒绝的我都拒绝了,就是有一个,是瑞安大长公主的帖子,我拿不大准主意,正想等你回来商量。”
瑞安大长公主,说起来还是燕君行的姑母,也是现在王室辈分最大的长辈了。毕竟辈分摆在那儿,就是太后,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燕君行颦眉,道:“她来凑什么热闹?莫非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折腾点什么名堂来?”
棋归道:“将军啊,您先别管是谁想折腾。您要知道,现在大长公主,她就是以她自己个儿的名义给我送了帖子来。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按照礼数,我自然不能让老人家过府。还要自己备了礼物,过府去给大长公主请安,也得因我没有一进京就去请安而赔罪呢。到时候……”
到时候,一串的诰命夫人就该齐涌过来了。
棋归无奈地皱眉。
燕君行忍不住笑话她,道:“这么小的事情,你都处理不好?”
棋归拧了他一下,嘟囔道:“谁知道你在外头干了什么,才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
燕君行一开始还想嘴硬,道:“什么麻烦!你夫君刚刚立了大功回朝,自然有人想要上门结交的!”
棋归服侍他入浴,道:“那我明儿就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好了。”
燕君行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去吧。”
棋归火了,把手里的搓澡巾也砸到了他跟前儿,道:“将军!你再逗我!”
燕君行被溅了一脸,只好拉住她的手,无奈地道:“行行行,你也别恼,该怎么样,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棋归恨得牙痒痒。他最近是越来越坏了,什么事儿都不肯明说,非要看她急得团团转才算数。要是以前,这大长公主的事儿,自然有他帮她挡下来。就算不挡,也该告诉她要怎么做的。现在倒好,轮到她求爷爷告奶奶地围着他团团转了!
这次被急召回京,也让燕君行明白了一个道理。
后方不稳,前线就算怎么拼命,也是没用的。他既然回来了,也不打算被动,这趟,他就是要回来,肃清朝政。
以往,在面对小王上的时候,他的态度都是消极避让的。只因他既然让了那一次,那就是真不打算要自己做王。既然如此,那便要尽量避免和小王上的正面冲突。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小王上年纪小小,竟然就已经那么能折腾!
横竖等灭了齐国,还是要顶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头。到时候,也是一番腥风血雨。既然如此,他又何须在此时避让?
灭齐,统一天下,是他的夙愿,他是绝不能容许,在此时止步的。
因此,今日朝会上,他一改往日的谦逊和避让,反而迎其锋芒而上。平心而论,小王上新提拔上来的那群文臣,根本无法和燕君行在朝中的威望相比。他知道,现在朝野上下,都已经风云色变,纷纷揣摩着他是否有心废小王上而自代之。他也管不了了。
和齐国,绝不能和!兵权,绝不能交出去。这是他的底线。
如今奔走的那些诰命,无非就是受到了这股风浪的影响,所以急于上门来结交棋归,或是探探口风。
毕竟现在燕君行风头大盛,门庭若市也是应当。
棋归默默地听了,有些忧心,道:“将军,王上年幼,不成气候,可毕竟还有王后娘娘,和后族的势力支撑。何况,他们名正言顺,咱们……”
燕君行抓着她的手,安抚地轻轻摸了摸,低声道:“若是咱们被齐国给灭了,也就没有以后了。这群人,看着现在暂时的胜利,就以为天下太平。可是你看看陈国,也是泱泱大国,灭国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棋归挣开他的手,继续给他擦背,一边道:“将军的顾虑有道理。既然将军决定了,那便去做就是了。”
燕君行突然有些不安,道:“你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棋归愣了愣。
燕君行看她不说话,顿时心里发毛。要知道,上次就是和她吐露了心声,她就跑去齐国做内应了,回来还能大放厥词,“我是为了你的家国天下”!虽说也是谅解她,但是这种事情,多来几次,还真是夭寿!
“赵棋归我可告诉你,你要再敢自作主张,我决计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棋归轻笑出声,附身楼主他的脖颈,低声道:“您别急啊,我答应你,什么事,都和你好好商量,好不好?”
燕君行失态,也有些尴尬,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棋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然后支起身子继续给他擦背,继续道:“那么将军,我现在就来和您商量,您看,大长公主那件事怎么办哪?”
燕君行拧了拧眉毛,道:“你觉得呢?”
棋归低声道:“我现在没有名分,出去走动,也是以赵国公主的身份,而不能以武侯爵夫人的身份。到时候在那群诰命中间,我倒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闻言,燕君行道:“那便不去吧。”
他是知道的,棋归其实很不喜欢燕国的这群诰命夫人。她以前也没少吃她们的苦头。
棋归伺候他出浴,一边道:“可是您想想,若是我不去,是不是显得过于孤僻?这朝臣们摸不准您的意思,是不会安心的。”
燕君行赤着身子也不会不自在,哈哈大笑地捏捏她的脸,道:“你是怕他们再塞女人给我吧!”
棋归也不敢往下看,掰开他的手,脸蛋红红的。是有这么一层意思。
燕君行想了想,道:“那就等个日子,咱们一块儿去公主府,给大长公主请安。”
棋归用衣服包住他,此时倒是一愣,道:“有这个必要吗?”
燕君行道:“我去给姑母请安怎么了?这本就是该尽的礼数。何况,事情正多,不如就一起解决了吧。”
到时候瑞安大长公主必定会设宴来款待,并且宴请不少亲近。也省的他们一个一个去见。
棋归跟着他进了卧房,一边道:“将军,您说,公主的罗世子……”
燕君行不屑地道:“那就是个纨绔子弟。”
棋归忍不住笑道:“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呢。”
罗世子年纪不小了,却一直被瑞安大长公主压在头上。在这一代王室中,年长者已经只剩下大长公主一个了,和罗世子年纪差不多的,早就已经承了爵了。这承了爵和没承爵,差别还是有的。比如已经承了爵的,要是好女色,大家至多说一句,“好女色”,甚至有夸奖为“风流”的。若是没承爵,就总觉得还是个孩子,那就是“纨绔”了。
而且看大长公主,这些年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儿棒,再活个十来年肯定没有问题的。那时候,罗世子说不定就进化成“老顽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