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今年十二岁,你也知道说她不小了。”
棋归的脸色顿时发白,道:“将军……我跟着你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
燕君行看了她一会儿,阴沉着脸走了。他心里堵得慌!
倒不是怀疑棋归,就是觉得看见这些人就心里发毛。而那些人里头,尤其是李石为甚。
棋归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懊恼。都是她不好,这么多年夫妻了,还猜忌来猜忌去的。和大多数丈夫比起来,燕君行都要好太多了。最要紧的是,他好,是因为他本来就好,绝不是被她管教出来的。
偏她还不识抬举,一天到晚想管着他。
磨蹭了一会儿,回到寝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瞧了一眼。燕君行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动静,果然就又犯病了,傲娇地转了个身不理她。
棋归搓着手,做出了个讨好的表情,上前赔笑道:“将军啊,您别生气啊。”
燕君行“哼”了一声。
“是我不好,还老是猜忌您。连累您还要在外头沐浴才能回家。您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不敢了。”
燕君行没动。
棋归就道:“将军,求您了,别生我的气了。我真不是有心的。”
燕君行就叹了一声,道:“怎么,你还怕我生气?”
“自然怕!您是我的夫君啊。”
燕君行哭笑不得,道:“撒娇就有用?”
棋归垂头丧气地道:“将军,妾身都认错了,您还想怎么样?”
“既然开了头,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吧。”燕君行转过身,正色道。
棋归的眼圈就红了,道:“都是些陈年往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年流落民间,难道不是身不由己?自打我嫁了将军,难道不是三从四德,规规矩矩的?”
燕君行道:“倒也不是说你不对。”
棋归低下头,道:“那您还生气?”
燕君行无奈地道:“你先别难过,我要告诉你,看不见你,我心里不安。”
“……什么?”
燕君行似乎有些尴尬,别开了脸,道:“今儿沐浴出来,没瞧见你,我心里不安。尤其是明知道你在生气的时候,你要打要骂要闹都好,就这么走了,我心里边空落落的难受。”
棋归怔怔的,没反应过来。
少顷,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嗯,将军。”
燕君行叹了一声。他少小从军,何曾有过这样娘们儿似的情绪?想来都是叫棋归给惯的,跑的时候就跑到天边,好的时候就天天跟在身边。
其实棋归一直问他,天天接送会不会让他觉得厌烦,或者是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但他其实……很是喜欢。
无奈,天气冷了以后,她早上就不大起得来了。傍晚也要看她当天高不高兴,才有可能在宫门口瞧见她。
也许是曾经,她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太伤人了,在他心里挖了两个大洞,总是空落落的漏风。
棋归低声道:“燕君行。”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终于是看见了他总是故作淡漠的眼神中的不安和失落。
就像那几个孩子似的……被冷落的时候,总要闹点什么脾气,来让你去注意他。而她还嫌他和那些孩子一样讨人嫌。
“燕君行。”棋归用力抱住他,声音有些哽咽。
做错了事,或许就得用一辈子来弥补。
燕君行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棋归执拗地挂在他身上,就是不肯下来。燕君行也由她。
直到要入夜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起初燕君行和棋归都没想到,只当是百合来传膳了。结果打开门,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披着蓑衣站在门外,都戴着大大的斗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些雪,颇有些寒风刺骨的意味。
把人让了进来,竟然是燕君铭和果果。
燕君行和棋归连忙行礼,被燕君铭扶住了。
“朕今个儿是偷偷出宫来的,十哥你快别多礼。”
燕君行道:“君是君,臣是臣,礼不可废。”
燕君铭有些无奈。
棋归看果果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头发上也有些湿漉漉的,一边泡了热茶给他们端着,一边轻声道:“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好像是怕她不高兴,燕君铭道:“正好她说想来瞧瞧她娘,朕就把她带出来了。”
果果笑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燕君行和燕君铭已经坐下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和十哥商量。所以朕就来了。”
燕君行吩咐棋归升炉子,让人端酒。知道他们还没吃饭,燕君铭就让棋归管自己吃,不用理他们。
“今年天灾不断,到处都上折子要拨银子。还有什么要求修建镇风塔的。朕也想置之不理,可是当地百姓又笃定此道。国库吃紧,这没完没了的头疼的事儿,就不能风调雨顺一些。十哥,你说该怎么办吧。”
一坐下来,燕君铭就迫不及待地把心里的烦恼倾泄而出。
这些,掌管文昌阁的燕君行自然知道。
他想了想,道:“现在国库吃紧,真要把齐国打下来,为了方便以后治理,断不能乱了军纪。这样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只解了燃眉之急,后患无穷。”
他自然知道,燕君铭是动了攻齐顺便抢劫的主意。没办法,国库要是实在吃紧,相对于对自己的子民横征暴敛,燕君铭自然更倾向于去抢别人的。
可是这样一来,后患无穷。就算齐国攻了下来,若是燕君无道,只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起义军。
燕君铭顿时泄气,道:“朕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两全之法。”
酒热好了,燕君行给他斟了一杯,道:“您既然来了,必定已经有个不错的主意。”
燕君铭就下意识地看向果果。
不过也就是一瞥的功夫,他立刻转过了头,道:“办法是有几个,但是都有些拿不准。”
燕君行道:“王上便说说吧。”
燕君铭想的第一个办法,是治贪。
百姓没钱,国库没钱,可是贪官有钱。趁此机会,大行治贪,贪官家里抄出来的,必定是好大一笔银子,能解燃眉之急。
燕君行想了想,道:“此法甚妙,但只怕,真要执行,朝廷官员之间,千丝万缕,到时候牵扯不清,怕是一时难成。倒不如,每攻一下齐城,查抄当地贪官,散些于百姓,剩下的充归军用。”
“十哥说的是。可就怕杯水车薪。”
燕君行笑道:“杯水那也是水,只听听王上的其他办法。”
燕君铭的第二个办法,是将修河道,修震风塔的之类的民生之事,开放给当地的商贾,由多方集资,建成。再有他钦赐匾额,并赐出力最多的商贾,员外郎称号。将其姓氏家族留录六部,若有科举中第者,可优先被选入翰林先做庶吉士。
严格的来说,这是可行的。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最底层,可是他们有钱。有一块皇帝钦赐的金匾,绝对是光宗耀祖。再则,当朝科举,中第者要先进入翰林做几年庶吉士,才能外派。每隔三年,便有一批进士,都是分批进入翰林的。
有些运气不好的,当年没轮上,就得接着轮好几年。甚至轮上个几十年。
毕竟,京城中,有不少贵族,官家,他们的子弟总要靠在前面。
对于渴望从商贾之流跃入官宦世家的富商们来说,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这样一来,有人愿意捐款,也可以为国库省下一笔开销。
唯一的副作用,也就是作为王上的御笔钦赐牌匾,稍微,廉价了点。并且利益多少受到侵犯的京城贵勋,会以此为理由来反对。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燕君行仔细想过,由衷道:“此法,更妙,可立刻执行。”
说着,就以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燕君铭。谁说他兄弟有勇无谋来者,这样的好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得到燕君行的表扬,燕君铭也高兴的两眼发光,又下意识地看向果果。
棋归看着果果面上亦有喜色,仿佛与有荣焉,总算是看出来了!顿时就面色一沉。果果瞧见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那边的讨论还在继续。
燕君铭主动道:“朕还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燕君行面上带了笑意,道:“王上请说。”
“朕想着,齐国打下来,该是历年无大战事了。但朕想,趁此机会,削减后宫开支,并废选秀。”
“……”燕君行没反应过来,“王上说要废什么?”
“选秀,朕想废选秀制。”
燕君行怔了怔,道:“为何?”
大燕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制度,五品以上官员的成年女儿都是要参加的,这个传统已经传承了几十年。没被选中的女子,可能会被婚配贵勋官员,又或是被遣送回府。是一场盛事。
就连燕君行当年的那几个倒霉的“未婚妻”,也是在选秀中被赐婚的。当着所有臣工的面,没想到他还是有胆子逃。
要废,怕是……难。尤其是新王登基,自当选取贵女,充裕后宫。
燕君铭低着头,道:“大王兄在位时,国库每年收入最多的时候,是三千万两白银。各项开销不必一一列举,当年的后宫妃嫔宫女已经达到数万众,包括薪俸,赏赐等,就耗去三百万两。这么大的一笔开销,朕觉得委实不值得。三年选秀一次,每次选秀,都要耗去白银十万两左右。自有选秀制至今,共九十三年,粗略算,耗去白银三百余万两。”
“而那些女子,选入宫中,又有什么用?国库拨银子养着,有不少空叹白头老死宫中。实在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