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查看患病将士的情况后, 天色渐晚,程泉和项禾回到将军府,整理脉案。
顾之时还在军营里和将军们议事, 将军府里没有旁人, 晚饭是项禾从军营火头军的灶上自己端过来的。吃过晚饭, 程泉还在灯下拿着病历思考。
项禾看他困扰不已, 有些担心的问道:“情况很不好?”
程泉摇摇头, 说:“没有,来之前师父已经告知这毒之性状和解法。我来确认之后,就可以下药。师姐, 我是在想,这毒是怎么传播的?不解决这个问题, 今天解毒, 明天就可以再下。”
项禾问他:“确认是哪种毒了吗?”
程泉点点头, 说:“九成把握,是夕颜。可是, 师姐,下毒是为了伤亡。为什么选择夕颜这种毒而不死的药呢?”
项禾想了想在京城所见,说:“有些迷思不是你我能看清的。”又问:“什么方法方便这样下毒呢?”
程泉皱着眉头,说:“可入口的东西。”
“水源还是饭食?”项禾问。
“应该是水源。药物遇热,药性则改变。水源的话, 也要有人持续去做才行, 否则稀释太过, 药性也会大大降低。”他看向项禾, 说:“师姐, 我们跟将军说说这个情况,让他们多留意。”
此时, 门外来了一位年轻小兵,进屋后,跟项禾说道:“将军今夜留在营区,请二位早些休息。”
项禾点点头。
军营里面,参将副将都已经离开,顾之时和方铭还在议事。
顾念进来,禀报说:“将军,盯梢之人已经分别审问过了。”
顾之时问:“如何?”
顾念回禀:“一共有五拨,四拨暗探,一拨是长风镖局。长风镖局的人说,此次押的镖是送人,委托人是一名贵妇人。”
方铭问道:“长风镖局专门走江湖的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你们和江湖之人有联系?”
顾之时摇摇头,顾念犹豫一下,说道:“应该和雁大夫有关。”
方铭问道:“何意?”
顾念说道:“项公子和程小大夫,都来自武宗山。传闻雁大夫师兄的女儿,嫁在京城,可能是她雇人来保护同门子侄。”
方铭点点头,说道:“武宗山乃江湖大宗门,只是势力范围多在南方。这么说来,也是合理。”
顾之时停下手中笔,问道:“嫁入哪家?”
顾念看了一眼顾之时,说道:“涡阳侯苏家。”
方铭乐了,看着顾之时,打趣道:“跟你真有缘。”
顾之时黑着脸说道:“京城就那么几家,哪家跟哪家没缘?”抬起头,问道:“将军府都安排好了?”
顾念点头,方铭正色问道:“他们会出手吗?”
顾之时看着营房门口,说道:“希望他们狗急跳墙,今晚冒出来。你控制的早,才让十万兵中三千人患病,不然军中瘟疫,出现哗变,就是大麻烦。但是也打草惊蛇了,让黑手藏起来。”
深夜暗暗,人困马乏。连看门的老狗都窝进草窝里趴着睡得香甜。
却见几道身影,借着黑暗的掩护,嗖嗖跳进将军府的小院里。
西厢屋里,项禾立刻起身侧身躲在门后,银索流星锤缠上手臂,待蒙面人潜进屋内,瞬间出手搏杀。
先进来之人立刻毙命,后面杀手察觉不对,转身后退,项禾紧跟着杀出院子。院中果然还有同伙等候,只见蒙面人迅速分成两拨。
一拨七八个蒙面人顷刻扑杀上来,项禾被缠在中间。另一拨三人直接朝主屋扑了过去,项禾与杀手们且战且进,击退他们的刹那赶忙奔向主屋。
睡前本该程泉住在西厢房,项禾担心他作为解毒的关键,贼人定会对他出手,因此二人换了房间。
果然夜里就出现杀手。
院内杀手十分顽强,纠缠住她不能前进。眼看那三个杀手劈门紧要进屋,项禾甩出锤子抡成一片银光,顿时杀手们倒地不起。她纵身跃到门前,抡锤砸到那三个杀手的背后,三人扑通扑通被锤死。
收起锤子,推门进屋,东屋里的程泉睡得正香。转身出门,点亮客厅的烛火,她心说:将军府防卫真是差,都快成筛子了,哪哪都漏风。
灯亮了,她开门要处理杀手的尸体,听见院内又有人响动。吓得她赶忙握住锤子银索,迅速贴在屋门后面防备。
只见门外的十多个人,官兵模样,她稍微喘气不敢松懈。
其中一人感慨道:“好身手!刚才的小公子,真是好身手!”
另一个人附和道:“干净利落,招招致命。都没给咱们机会出手。”说完,他走到门前,敲敲门,说道:“项公子请开门,我是参将鲁德,受命保护您和程小大夫安全。”
项禾将银索流星锤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开门。
鲁德站在门口抱拳,呲着大板牙说道:“项公子好身手!既然贼人已死,您早些休息,剩下的我们处理。您放心,我们就守在院子周围。”
项禾点点头,说:“多谢鲁参将。”
关上门,洗手之后熄灯,她坐在椅子上,听着门外声音逐渐消息,看着天色才过午夜,还不能完全放松,便坐在椅子上打坐休息。
鲁德安排一队人留守将军府周围,带着另一队人把杀手尸体拖回大营。
校场上检查杀手的武器和身体特征。顾之时随意的问道:“将军府如何?”
鲁德兴奋的回复:“非常好!项公子身手了得,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就把他们都解决了。”
顾之时看了他一眼,问:“是吗?”
鲁德点点头,赞叹道:“少年英才!”
顾之时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看向检查杀手身份的方铭。
方铭说道:“都是西藩人。这就有意思了,西藩人这几年老实的很,这回掺和进来,是几个意思?”
顾之时搓着大拇手指上的扳指,走到营房里,他才说:“浑水摸鱼。”
方铭补充:“或者混淆视听。”
顾之时点点头,说:“明天把军医都叫过来,让程泉下方子。”
方铭揪着胡子说道:“同时用药吗?”
顾之时摇摇头,说:“不。”
翌日清晨,项禾同程泉早早来到营区。和昨日患病将士住的临时帐篷营区不一样,今日来到的营区,乃是西北军主力驻扎的西北军大营。
远远先看到的是东西两座三丈高的瞭望塔,绵延不断的石墙沿着旷野向两边延伸,近处大门是一丈多高的铁门。进去之后,营区道路整洁交错,穿过正在操练士兵的演武场,远处还有骑兵跑马的烟尘滚滚。
二人跟着亲卫兵,也就是昨晚见到的鲁德,来到军营中央的顾之时营房。
鲁德边走边兴奋的和二人说话,他问道:“二位今日是来给解毒的吗?”
程泉点点头。
鲁德一拍巴掌,说道:“太好了!昨日程小神医说不是时疫,我跟我那生病的堂弟说完,他可是高兴够呛。早日救治,他也能早日好起来,病病歪歪的怎么像话。”
边说还边晃着胳膊。军中崇尚力量和勇敢,他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顾之时住的房子和普通营房没什么区别,除了房子上升起的中军大旗,都是黄土泥坯和石头垒成。
昨日程泉跟军医说病症不是时疫,患病将士心情大振,从忧转喜,如今都在企盼他能够开出药方,大家快些服用尽快康复。
屋里只有顾之时。
项禾程泉进门,看到一件湿津津的外袍扔在椅子上,他刚洗完脸,应该是出去操练回来不久。看二人神色如常,他便询问程泉药方是否准备妥当。
程泉点头,并说出昨天诊断之后对水源投毒的猜测,希望他能够派人守护好水井。
他解释道:“现在军中中毒者,是不同时间被投毒的,守护好源头不被下毒,非常关键。”
顾之时点点头,说:“还有件事,请你帮忙。”然后提出开出真假方子各一副。
程泉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顾之时。
顾之时解释道:“方子出来,下毒的人定会来毁坏,露出马脚我们才好拿下。”
项禾问:“可是担心有人来偷药方?有可疑对象?”
顾之时点点头。
听这意思,解毒暂缓,先处理奸人。程泉有些沉郁的说:“恕我直言,解毒不宜推迟。”
项禾也是赞同。她想了想,问到:“患病将士的情绪可有起伏?”
方铭迈进门口说道:“将军回来之前,确实有些抱怨。”
项禾点点头,说道:“将军回来后,被安抚下去了,是吗?”
顾之时看着项禾,问道:“你的意思是中毒将士里,也有投毒的人?并且意图制造混乱?”
项禾夸赞的看了他一眼,顾之时有些好笑的看她表扬的神色,听她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说:“将军,我有一计,既能解毒也能找出暗中奸人。”
顾之时和方铭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计划。
项禾详细说完计划及原因之后,二人觉得确实比他们先除奸人的计划更稳妥,一举两得。
她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和程泉的安危,顾之时不由得认真打量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男装少女。心想:昨夜的刺杀没有吓到她,她是对自己非常自信呢,还是对他治下的军中信任呢?
日上中天,召集军医及副将参将,将事情部署完毕。果然,过了两日,中毒之人中一位参将,突然身亡!顾之时顺藤摸瓜,将关联之人,包括一位经年老军医,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