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小麦, 对柳薇薇点头。
柳薇薇这才示意小丫头带路。
进到彩衣坊,张氏满脸热情的迎出来,眼风儿扫了一眼项禾和身后的侍从, 根本未做停留, 引着柳薇薇往内堂里走。
小麦在项禾怀里扭动, 项禾问道:“借问掌柜, 可否告知更衣室在哪?”
张氏回头, 眼角斜着看她,不悦的说:“新来的吧?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我们开门做彩衣生意又不是茅坑!别以为你抱着将军小姐就能乱开口,柳夫人还没说话呢你张嘴干什么?”
柳薇薇伸手拉住她, 问道:“更衣室在哪?小麦人小,不好硬挺。”
张氏立刻变脸, 拍着胸脯说:“哎呀, 原来是小姐要去, 那还不赶紧的。红缨,快领着去后院。”说完剜了一眼项禾, 转头对柳薇薇说:“咱们去内室,里面都是刚到的新款式,苏州的蜀州的扬州的,漂亮着呢。”
红缨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转身来到后院用手一指更衣室, 也不管项禾和小麦能不能找回去扭头就走了。
小麦更衣之后, 气呼呼的说:“姐姐你别生气, 我一定告诉爹爹她们这么可恶。”
项禾看在怀里她气鼓鼓的样子, 笑着说:“是你在生气吧?她们平时肯定不这么对待你?”踩高捧低人之常情, 小麦一直被人捧在手心,年纪也小, 不懂这些也正常。
小麦想了想,确实这样。项禾哄一会儿,很快她又开心起来。
来到店铺前面,不见柳薇薇等人身影,她放下小麦二人在铺子里闲看。这时掌柜从外面办事儿回来,他见一高个儿少女和一女童无人接待,便上前去介绍起自家的衣衫。
项禾见掌柜笑呵呵的一脸和气,跟他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得知她们在等人掌柜也没有不悦,而是叫跟在他身后的小伙计端上茶果点心,让项禾和小麦坐在窗边的祥云八仙桌旁歇脚。
项禾点头致谢,掌柜笑着摆手。来到桌子前,她弯腰抱起小麦的瞬间,掌柜一眼瞟见她腰间的坠牌,顿时一愣。
项禾刚刚坐定,倒茶之后茶壶还没放下,掌柜就快步走过来,谨慎平和的问道:“冒昧了姑娘,敢问姑娘可是江南胡记老家过来的人?”
项禾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胡记?”
掌柜见她面色不似作伪,便说道:“姑娘可曾听说过‘十家铺子七间万,流光溢彩胡锦缎。若论衣食和住行,陶记车马朱家面’?”
项禾点点头,天下巨富江南占九分,这几句话就是九分商界里的格局。她反应过来,问道:“你说的是扬州锦缎胡记?”
掌柜兴奋的点点头。
但是项禾又遥头,胡记她知道,他们家族在扬州。她武宗山离扬州三百里,怎么可能是胡记老家的人?
掌柜皱着眉头,说道:“那老朽唐突了,姑娘可否将腰间紫檀坠牌给胡某一看?”
项禾一摸腰间,反手扥下挂件,一个随身玉佩,一个紫檀坠牌。要不是眼前掌柜询问,她都忘了自己随身还有这个一个东西。
胡掌柜皱着眉头认真辨认,又回到柜台上拿出西洋镜仔细瞧着,确认是真。他来到项禾跟前,问道:“姑娘从何处得来此物?”
项禾说:“兄长所赠,怎么了?这个东西有什么不对吗?”想到正月时候,苏城月就那么随手给她,就说是见到这样纹饰的店铺就可以进去,衣衫随意拿,她以为就是京城那一个。想到这里,她抬起手说道:“你等等,我出去看看。”
走到门口,抬头看细一看匾额,果然发现了和坠牌花边一样的纹饰,她皱着眉头进屋拿过坠牌,反问掌柜道:“这个坠牌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
胡掌柜脑子里飞快盘算项禾的身份,毕竟这个坠牌意义非同凡响。他恭敬的回答:“见到此牌,如见本家大东家,这是我胡记传承铁律。”
项禾皱着眉头,没想到这个小牌子这么厉害。
胡掌柜看着她年岁不大,推测也许是本家得宠的孙辈,不知道这个牌子的作用也有可能。说话的这么一会儿,他越看项禾越眼熟,突然间想到,这姑娘怎么和前几天收到的画像那么像呢?与画像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则命令“全力查找画上少年”。
他拿出画像,展示给项禾,并说了画像的来历。
项禾一看,这不是苏城月吗?她谨慎的看着眼前掌柜,心里推测:牌子是苏城月私下给的,这不是侯府的门路,应该是武宗山的手笔。那么眼前的人是友非敌。
胡掌柜紧张的说:“烦请姑娘说一下长辈姓名,好让老朽请教此处管事东家。否则怠慢本家小姐,就是老朽失职了。”
项禾看他满头大汗,遂报出武宗山项掌门和掌门夫人名讳、京城父母的名讳。
掌柜听完,脑子里恍惚有一些眉目,但是不敢确认。他行礼说道:“容老朽回东家跟前问个清楚。姑娘此来若有什么需求,尽管跟老朽说,老朽全力相助。”
项禾笑了,说她就是闲逛。
胡掌柜令人换上热茶,恭敬行礼后匆匆离去。柜台后小伙计都看懵了,窗边那个平平无奇的少女究竟是谁,居然让笑面虎一样的胡掌柜如临大敌?
一杯热茶喝完,张氏从里屋热情的送柳薇薇出来,边走边大声说道:“姐姐且宽心,将军对您那是真心宠爱,别说我们,就是西北长个眼睛的都看在眼里!管她什么京城贵女,还能舍了繁华跑到咱们这儿来不成?那个涡阳侯府得逞一时,那么不要脸天下都有名了,他家的小姐肯定都没眼看!别管什么幺蛾子,将军还是心里眼里呀,还是姐姐你一个人。”
二人携手出来,见项禾和小麦坐在窗下,项禾正抬眼看着她和张氏。柳薇薇赶忙制止张氏的话,张氏满不在意的说:“姐姐别害羞,我说的都是实话。”
小麦瞪了一眼红缨,跳下椅子甩头出门,项禾跟在她身后。
听见张氏在身后怒骂道:“真是不懂规矩。”说完又甜蜜的说:“姐姐出门再看看,衣裳下午让红缨带人给您送去。一会儿您到仙鹤楼一定要赏脸进去,我早就定好席面,咱们热热闹闹的聚上一聚。”
项禾回头,看她被环绕的样子和张氏的逢迎,冷眼一笑。
不一会儿,柳薇薇自身后快步赶上来,在项禾身边她缓下脚步,气喘吁吁的说道:“姑娘您别放在心上,她们不认识您,否则定然不会这么说。”
项禾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没关系,你只是让我熟悉宁远而已。再者,那些话又不是你说的。”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看到她设想的嫉妒和愤怒,柳薇薇心里呕的不行。
吉祥街上东西花样繁多,美女如云,可是街面长度有限,走来走去也就逛完了。在仙鹤楼跟前徘徊了三四回,项禾的腿也有些累了,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尝尝宁远最好的酒楼饭菜是什么味道。”
柳薇薇抿嘴一笑,领着众人进到里面。
中午时分,店内食客众多,掌柜在柜台上忙碌不停。张氏一见柳薇薇进来,热情似火的迎出来。
她现在仙鹤楼东家最得宠的娇妾,又是良妾,略微识得几个字,酒楼的生意插手进来,每日盯着账目,东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到陌生面孔的项禾,她略微点头示意,也无多话,领着柳薇薇上楼。
到用饭时候,项禾眼前旧景重现一般,不过这个女子话语娇俏婉转,说话也是恰到好处。徐氏对柳薇薇奉承备至,而她面色坦然,显然已经习惯。
看来柳薇薇果然地位不一般,是顾之时长久不衰的“宠爱”给她的底气吧?看来,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文,现实果真不存在。
从出门到现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柳薇薇这么活脱脱得盛宠的姨娘,一会儿功夫换八个样子暗搓搓的秀恩爱,说她心里不膈应,怎么可能呢?真是癞□□落脚面,不吃人它恶心人啊。
待徐氏出去以后,她兴致缺缺的捡了几口菜,随即放下筷子,说道:“下午我有事儿要办,你随意。”
柳薇薇忙放下筷子,说道:“需要用车吗?”
项禾看着有些困倦的小麦,说道:“不用,先把小麦送回去让她休息。”说完看向身边的多喜,多喜行礼领命。
柳薇薇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神色,此时她眉间的不耐,成了她心里的乐境。
她也不是一点不在乎啊?看她还能撑到几时?
昨夜她算是想明白了,阻止这场婚事根本不可能,就算没有苏见月,也会有刘见月马见月,不如先离间她和顾之时的感情,他可是个最嫌弃麻烦的人。只要将军夫人自己不愿意来西北守着他而是居住在京城,她就还是顾宅里实至名归的“女主人”,西北女人眼中的高不可攀,唯一漏液明灯等他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