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待赵安玥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睡在书房的卧榻之中。
她坐了起来, 睡眼惺忪的看着书房, 想起自己昨夜只想趴一会儿便回去, 未曾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
可自己是趴在桌上睡着的, 为什么醒来就变成床上了?
赵安玥摇摇脑袋, 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开书房的门,这个时辰还早,但外边天已经亮了,清晨的温度没有那么热, 一切都刚刚好。
桃鱼和樱鱼守在门外, 见赵安玥推门,连忙迎了过来:“夫人,您醒了?”
赵安玥点点头:“我昨晚怎么睡到床上去了?是你们帮我抱过去的吗?”
在大宴的时候, 她也经常在各种地方睡着,睡了之后很难被吵醒, 所以宫里丫鬟发现后,会把她抱回宫中。
樱鱼摇摇头:“昨夜侯爷派人过来,说是夫人您在书房卧榻睡下了, 让奴婢和桃鱼过来伺候。”
桃鱼也接了话:“奴婢和樱鱼过来的时候,夫人您就已经睡在卧榻上了呀。”
赵安玥伸手抓了抓自己睡得很乱的长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走吧,我回景鱼院洗漱完再过来。”
樱鱼和桃鱼连忙跟了上去。
赵安玥回景鱼院换了身新衣裙,用了早膳, 然后便前往顾淮景的书房抄兵书。
不过这回,除了让桃鱼带上糕点花茶等各种吃食外,她还在怀里揣了一本书过去。
这本书在昨日从姜佩绮那带过来的其中一本,书名叫做《春日》。本来赵安玥是打算昨晚回来后,在睡前看几页的,结果没想到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心痒的不行,而且一整天在书房抄兵书也实在烦闷,于是干脆带过去,抄得累了的时候便看看。
赵安玥把这本《春日》藏在左手旁最下边的兵书里,藏好后开始抄兵书。抄完一页,便拿出来看一回,然后藏回去,继续再抄一页,再拿出来看一回。
如此为了能再看下一回,赵安玥抄兵书的时候速度便不知不觉提升了许多,甚至觉得兵书都没有那般枯燥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淮景越来越忙,每日都很晚回府。赵安玥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早上起来用用早膳,喂喂鱼,浇浇花,然后带上书去抄兵书,中午的时候陪祖母用膳,然后睡一会人儿,继续抄书看书。
除此之外,偶尔有那么几天,她实在是不想抄便不抄了,一开始还担心顾淮景会发现,结果事后顾淮景也没有找她。
他每日早出晚归,和赵安玥根本都碰不上面,可能都把抄兵书这件事情忘了。
如果是以前,赵安玥肯定就借此不抄了。但是,知道这是一本很重要的兵书,且世间可能只有一本后,她便自愿去抄。有些生僻字她不认识没关系,兵书那些句子连在一起是何意思她不知道没关系,她能原原本本抄下来就行。
就这样,半个月转眼即逝,离赵安玥嫁入顾国侯府已是整整一个半月的时光。
她寄出的第一封信,经过无数道复杂的关卡,终于到了大宴帝后手中。
一封信中其实有两封信,一封是赵安玥亲笔写的,一封是于嬷嬷写的。
这种长的家信通过专门的驿道传送,且涉及到两国,所以会慢一些。而飞鸽传书却快许多,但是传的内容有限。
赵忻身为大宴皇帝再无能,在大祁也有几个线人。就在于嬷嬷死后不久,大宴帝后就收到了于嬷嬷的死讯。
而于嬷嬷死前写下的信,却这个时候才到。
赵忻收到信后并没有先拆开,他直接去御花园找了徐如蕴。
“蕴儿,玥儿的信到了。”赵忻把信递了过去。
徐如蕴连忙小心翼翼的拆开,先打开了赵安玥那封。
赵安玥在信中写的都是寻常小事,比如在和亲路上整天坐马车太痛苦了,时间太长,每每都腰酸背痛;比如和亲路上见到了好多牛羊;比如撒娇说自己想父皇母后了;
而对于在大祁的生活,赵安玥也有提到,说顾国侯府的人都很好,顾淮景也不错,只是还不太熟悉,但他长得还挺好看。
除此之外,并未提过自己与顾淮景的争吵,以及宋姊然的事情。
赵安玥再天真烂漫,也知道要对父皇母后报喜不报忧,免得两人担心。
见此,赵忻和徐如蕴相视一笑,稍稍放心。
徐如蕴把赵安玥写的信妥帖放好,打开了于嬷嬷的信。
赵忻抱着徐如蕴,和她一起看,两人看完后,脸色阴沉。
于嬷嬷信中大致写道,公主嫁入顾国侯府后,日子过得并不开心。顾淮景成婚当日就伤了公主不说,连顾老夫人都对公主不是太好,更何况顾淮景居然还有个相处了七年的侍妾,感情甚笃!为了这个侍妾,顾淮景竟然还将公主关在暗室之中!
赵忻没忍住,打翻了茶水,咬牙道:“这个顾淮景!”
徐如蕴气得身子发抖,双眼通红,她把这两封信纳入怀中,声音哽咽:“我就是怕玥儿瞒着我,才让于嬷嬷多写一封。没想到,没想到,如果不是这般,我还以为玥儿真的过的很好。怎么可能过的好呢?顾淮景那般人,我们玥儿嫁给他,定然吃了很多苦头。皇上,我们的玥儿啊……”
赵忻抱着徐如蕴,连忙安慰:“蕴儿,朕会想想办法,你别担心。”
徐如蕴摇头,泪水流了下来:“皇上,您怎么想办法?玥儿远在大祁,您鞭长莫及!”
赵忻思量片刻,道:“朕会去问问李爱卿,李爱卿计谋出众,定能想出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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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过后,大祁皇宫。
暗卫走上前来,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皇上,大宴帝后已收到于嬷嬷的信,据线人飞鸽传书,大宴帝后看完后盛怒。”
大祁皇帝正在批奏折,闻言抬起头,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第二封信,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暗卫道:“是,宋姊然死后,属下亲自派人过去篡改了信,信还有十日便能到大宴。”
“如此甚好。”大祁皇帝慢慢道。两封信传到大宴帝后手上,再加上于嬷嬷的死,大宴帝后想必甚至会怀疑于嬷嬷的死乃是顾淮景所为。
如此,大宴必定深恨顾淮景。那么日后,就算顾淮景发现了什么,无论是想暗中与大宴勾结,抑或是要投靠大宴,侵犯大祁,也不可能了。
杨胤要做的就是先断顾淮景后路,这样一个人,如若不能为他大祁所用,那必定除去。
现下,顾淮景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杨胤依旧担心。
如若是其他人,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担心杀人便是。但顾淮景不行。
顾淮景战□□头太响,北方蛮族和大宴都对他惧怕至深,他就算不在边境在大祁京都,只要他在,北方蛮族和大宴便不敢来犯。
这样一个对各国威慑甚深的人,杨胤不敢轻易除去。
而且如今大祁虽然将领之才不少,但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顾淮景。
他只能养着这头老虎。但是为了怕老虎日后对付自己,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预防,先断老虎后路,就算某一天老虎发现了什么,他也能轻松除去,不至于放虎归山,断自己后路。
“顾国侯府的情况如何?”杨胤问道。
暗卫恭敬道:“线人回报,顾国侯和大宴公主相处并不好,两人常有争吵。不过有些时候,顾国侯对公主却又不错。”
杨胤闻言冷笑:“善谋之人,最是多变飘忽,怕的是让人看清。你继续让人时刻监.视着。那位公主可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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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一五一十道:“大宴公主和杨府少夫人姜佩绮有些交往。”
“哦?”杨胤眸色甚深,置于奏折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杨府有点皇室血脉,那杨卫礼有点才能,但他从未重用过,如今小小一个官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而姜佩绮是姜达的女儿,不过却不是嫡出,不怎么重视。姜达嫁女之事,是姜达妻子一手操办,且是在姜达未封吏部尚书之前。嫁女已两年有余,但从未听说过姜府和杨府有什么交集,想来应该不会有所勾结。
不过,杨胤敲了敲桌面,还是要小心一点。
“你先下去,大宴公主那继续找人跟着。杨府和姜府,也要多察看。”
“是,属下遵旨。”暗卫恭敬的退下了。
暗卫退下没多久,杨胤令人秘密传召了三皇子杨恒禹。
恒禹一向是他最为喜爱的皇子,杨胤心里其实是属意三皇子的。只是之前三皇子找顾淮景一事让杨胤十分恼火。
不过杨胤一直没有针对此事说过什么,直到今日。
他阴沉着脸,看着跪在下方的杨恒禹,轻敲桌面,沉声问道:“你可知朕找你何事?”
杨恒禹心下惴惴不安,但他早有一番说辞,因此伏于地面,歉然道:“儿臣之前私下去了顾国侯府,找了顾将军。此事儿臣自知有错,还请父皇责罚。”
和聪明人说话便是好,不用多说对方也能知道你的用意。杨胤脸色稍缓:“那你知道错在何处?”
杨恒禹道:“顾将军才华出众,父皇却并未加以重用。儿臣怕顾将军心中对父皇怀有怒言,便亲自上府,想要表示皇家对顾将军的重视。可没想到顾将军对父皇忠心耿耿,并无怒言。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擅自瞒着父皇去找了顾将军。”
杨胤笑了笑:“恒禹也认为顾将军才华出众?朝中有不少朝臣,包括你的两个弟弟,都以为顾将军只是一介武夫罢了。”
闻言,杨恒禹心中稍安:“顾将军能在战场战无不胜,便是最大的证明。”
杨胤点点头:“所以依恒禹所言,朕没有重用顾将军,是朕错了?”
杨恒禹一窒:“不,父皇定然有您的深意,只是儿臣愚钝,不明白罢了。”
杨胤深深的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儿子:“知人善用是好事,但是养虎为患的道理,你可懂得?”
杨恒禹心中一惊,抬头看向杨胤:“父皇的意思是……”
杨胤冷哼了一声:“各朝各代,有不少能臣欲侵皇族的事情,所以身为国君,便要防患未然。如姜达这般能臣,自然该重用。但如顾将军,聪明太过,非池中之物,那便要小心了。”
杨胤顿了顿,看着三皇子似明非明的神色,继续道:“秋日围猎在一个半月之后,到时顾将军必然前往。恒禹,朕有件事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