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的脚程太快,这才刚刚进入草区,马竿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驭……”她勒住雷神的缰绳,原地等着马竿赶上来。
半响,才听得栗色马得得得得的马蹄声,寒风中也送来马竿的抱怨:“梅恩,你慢点成不成!万一遇到狼群就完了!”
“我在这儿!”
马竿张望到安静微笑的少年,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瞎跑!不知道夜里风凉吗?”马竿探身从马鞍的兜里掏出一件破旧的战袍,照着她扔过去。
披着满是气味的破袄,她的心头涌上阵阵暖意。感到寒风也不烈了,冻得生疼的脸蛋也渐渐有了知觉,她扯着缰绳,和马竿在草场上慢跑……
“马竿,你为什么来当兵呢?”据她所知,马竿的家乡富庶安宁,有成群的牛羊和饮之不尽的美酒……
马竿挠挠头,长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惘然,“我也不知道……”
“你被抓来的?”说罢,梅良辰自己都摇起头来,“不可能,铁骑军就算是我们这些身份卑微之人,也是经过严格筛选才能进来服役。”
“服役?什么是服役?”马竿奇怪于梅恩的脑袋里层出不穷的新鲜名词。
“服役就是呆在军中为国家效忠的意思。”她浅显地解释道。
马竿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他看着平和温柔的少年,回答道:“我是主动来投靠铁骑军的,因为草原上的男人,都想成为大将军麾下的勇士!”
梅良辰缩在布袄里,皱了皱鼻尖不忿道:“有那么好?”
“当然好了!如果不是我在铁骑军喂马,我家乡的亲人一定能把头抬得高高的赢得族人的尊敬!”马竿瞅着她,一脸不乐意。
“好吧,好吧,我说错话了!”她抬起胳膊举手表示歉意……
马竿轻叹口气,望着黑蒙蒙的草场郁卒地说道:“唉……我太窝囊了,没本事,永远不能像健锐营的勇士一样骑马杀敌。”
她安慰他,“不要气馁,马竿,要知道喂马喂好了,也是一种别人比不上的成就和荣耀。”
“喂马还能有成就?!哈哈……梅恩,你真有意思,喂军马是军营里最苦最累之役,比伙夫的地位还不如,你还能不知道吗?”干燥的空气,铡马草腾起的烟尘,每个司马营的军卒都在经历着。
“军营是一个整体,根本不应该区分贫富贵贱!如果没有我们日夜辛苦的饲养军马,没有伙夫杂役做好后勤,铁骑军有本事上战场杀敌吗?恐怕,早就乱了套吧!”她笑了,淡淡的笑容映在月光下,看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美……
马竿看得目光呆滞,心跳加速,他用力甩甩头,甩掉心中的绮念。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拿到的军饷确确实实是军营里最低的。”司马营普通军士的伙食比不过一匹寻常的军马,每月从上头拿到的军饷也仅仅够买些生活必需之物,实在是可怜。
“那是上边不作为,他们根本没认识到我们的重要性,要知道,打仗的军队没有强大的后勤保障,无疑是纸上谈兵。”
“后勤保障?”马竿又不明白了。
“是啊。后勤保障简单地讲,就是说我们有主力骑兵十万,保护保障人畜生活的诸如伙夫,马倌,运送粮草的步兵就要达到三十万以上。由此可见如果拥有大量骑兵的作战军队,后勤压力是多么大。”她的视线放得悠远,淡淡地说道:“上面的人若还不明白提升最底层军卒地位的重要,战争一旦发生,他们会自食恶果!”在最底层的军营呆的时间越长,越能体会到普通军士的苦楚。
马竿附和道:“就是,我早看不惯那些克扣军饷却不为我们这些人着想的军爷了!他们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子,应该发配到最底层,去刷茅厕!”
“哈哈……就让他们刷茅厕去!”她咧开唇,迎着月光笑了起来。
深夜的灯火照亮了肃静的中军议事厅。厅正中的案牍之后,耶律清歌正倚在雪貂垫靠上阖目沉思。想些什么,值夜的军士不敢揣测,因为,将军的面色,看起来比草原的夜晚还要黑沉……
“嘶——”外间忽传来阵阵马嘶,紧跟着,黑衣黑甲的阿古拉走了进来。
“将军。”他躬身行礼。
耶律清歌睁开深不见底的黑眸,重重地嗯了声,“她回去了?”
“回将军,梅恩姑娘遛完马之后和同行的军卒一起回司马营了。”阿古拉如实道来。
“同行军卒?是谁……”他挺直宽厚的脊背。
阿古拉垂着脖颈,眼角几不可察的动了动。“是司马营一名叫马竿的军卒。”
房内登时静了下来,唯闻耶律清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起起伏伏……
隔了半响,他才又问道:“她今日又说了些什么?”
阿古拉回道:“梅恩姑娘今日在遛马的时候,说起了有部分将领肆意克扣军饷的事,她说不加惩戒,只怕日后会激起民愤……梅恩姑娘还说……”他顿住,没敢向下说……
“讲!”
“回将军,梅恩姑娘……讲大人根本没认识到底层杂役的重要性,她还讲打仗的军队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勤保障,无疑是纸上谈兵……”阿古拉一口气讲完后,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