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辰立刻出手蒙住了他的嘴,把他接下去的声音都压回肚子里。她面容严肃,假装被吓到却强自镇定地警告他:“嘘……你想害死我们吗?别叫,听到了吗?!”
“唔……唔……”会死?!太可怕了。他拼命点头,表示听懂了。
自从梅良辰上次带着大伙灭了达愣,马竿凡事都听她的。他觉得这清秀少年看似羸弱无能,实则诡谋多变,机灵透顶。所以,无论梅恩让他做什么,他都觉得不会有错。现下更是如此,不仅是梅恩,连驽钝的自己也发现四周的静谧来得太过诡谲了……
昏黄的光线夹着雪花穿过树林的缝隙斜着照了过来,淡淡的光芒洒在林中一蓬一蓬开放着红色花的红柳丛中,野兔子最喜欢在这样的花丛中栖居,一只、两只,三三两两甚至更多,不停地在林间跳跃追逐,像是调皮的精灵舞动在幽深茂密的山林。
耶律隆昌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整片猎区静悄悄的,雷神的马蹄踏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耶律清歌下马,让雷神随意跟着他。自己却拨开碍事的树枝,在林中探查着野兽飞鸟的踪影。
谁也不知道,辞世多年的母亲曾跟着武将出身的外祖父习得一身惊人的狩猎技能。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去山林里狩猎,是母亲把他从一个无知的小子变成了一名出类拔萃的猎手。通常的猎场,他只需一看,便可探知猎物的栖居地在哪里,也就是说,哪儿有猎物,哪儿没有猎物,猎物会朝什么地奔跑,他判断得非常准确。
阿古拉的选择没有错。
在此处山脚下设置看城(供贵族观赏狩猎盛况的高台),确实没有被猛兽袭击的危险。据他观察,山林方圆十里之内,除了毫无威胁的野猪、野兔、飞鸟之外,没有凶猛的野兽留下的痕迹……
他的表情慢慢放松,缓缓向前搜索,锐利的眼睛瞅着四周红柳丛中的动静,耳朵也敏锐地听着小动物奔跑的声音。
近了……
更近了……
他确定,走不出十步,就会看到他想要的猎物……
隐秘的红柳丛间,果然出现了至少七八只颜色各异的野兔子。他一步步……一步步的接近红柳丛……
突然。
“啊——”他凝聚起体内的真气朝着毫无防备的野兔子们狂吼。
这时的吼叫声跟召集狩猎勇士时的吆喝声又完全不一样,它低沉有力、铿锵刺耳,声波似乎贴着地皮向树丛、草丛,向旷野中穿透,此起彼伏,震荡不绝。这种吼叫声穿透力很强,会让藏匿在树丛或草丛中的野兔,或者其它猎物顿时胆寒神慌、晕头乱蹿,会失去方向感。
“扑棱棱……”野兔子乱了阵脚,冲着四面八方遁逃的时候,耶律清歌一把拉开了手里的金铁弯弓。只听“嗖——”利箭穿透空气的哨声,夹杂着箭头穿透皮肉的闷响,划出一道又一道孤线,旋转着直奔目标而去,一时间,连珠箭的锋芒照亮了一方萧杀的天地。兔到箭到,箭到兔倒。倒下的兔子连动也不动,瞬间便成了他的猎物……
看到主人狩猎的英姿,雷神踏着铁蹄轻快地奔而来,它略弯脊背,等着主人把铁箭穿起来的猎物扔上它的肩头……
恰在这时。
雷神的尖耳却倏然直立起来,铁蹄不安地躁动着,喷鼻不断!
耶律清歌黑眸中寒芒闪电一般掠过,他扶着雷神的脊背安抚,嗅闻着四周非同寻常的气息……
这不是人的气味,因为最细微的人声,他也能准确地辨识出方位一招制敌!空气中飘来浓重刺鼻的腥膻臭味,令他深黯的眸色越积越深……
他蹙了蹙挺直的鼻梁,强健有力的腿朝前一跨,身体已然半挂在高大的红柳树梢。
林深木重。
葱葱郁郁的胡杨树林、红柳树丛、芦苇荒滩,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展现出来……
没有异常。
附近的林地,除了雷神背上的野兔,连一只活着的飞鸟都看不到……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不正常。这是一片未被狩猎过的林区,是动物飞鸟憩息的家园,不可能只有一窝野兔子等着他来猎捕……
太诡异了。
他想到了同样深入密林却毫无动静的耶律隆昌,不知他现在到了何处,是不是也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境况。
细心观察中。
忽的。
他看到不远处的林间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仅仅怔了瞬间,他便感到喉咙发干,从地底不断冒出来凉气,惊得他透脊背的冰冷……
是熊!
以他多年狩猎的经验来看,那黑影竟像是白兴图山脉土生土长的旱熊。看城周遭坡缓林稀,原不会有熊出没,可是他的目力却绝不会把一只成年旱熊错看做黑色的树影。
眸光更加的森寒骇人。
熊的凶悍残暴自不必说,旱熊比其他熊类还多了一种可怕的习性,它喜食人肉,而且是新鲜的人肉。体格庞大的旱熊,皮糙肉厚,没有数百军士齐开弩箭,仅凭莽夫之勇,根本制服不了它。
他的确没有把握单枪匹马的拿下它。
沉下树梢,耶律清歌深邃的瞳眸里渐渐升起冰冷的寒芒。难道,这就是耶律隆昌的阴谋?他打算用一头凶暴异常的旱熊撕碎他的铠甲,扫清夺权篡位之途上的障碍?
他的唇角逸出嘲讽的冷笑。“耶律隆昌,你未免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