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溟其实心里应该清楚的,只是他不愿去想。
那件事,是连芜心头的伤,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
那道疤被反复揭开,一下下,便是血淋淋的痛啊。
“先这样吧,若是再有发作,我在给她施一次针便可,只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只会反反复复,而且一次会比一次发作的更加厉害,想要根治,还是得对症下药才行。”那大夫摇头叹气,而后便离开了。
连芜平静了下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宗溟坐在床边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变得苍白的脸上,心情是沉重的。
而飞鸢,则站在一旁,看着宗溟这般模样,眼底也是满满的担心。
当初第一次见到连芜的时候,飞鸢就被这小姑娘一双纯洁透彻的眸子吸引了,他们这些人,从小就在黑暗中长大,前半生都陷在泥泞中,他们的真心从来都是隐藏起来的。
或者说,他们其实是不能有心,所以才不得不隐藏。
可是遇到连芜之后,飞鸢就知道,还是有人可以活的那么简单,那么纯粹的。
看着连芜那么开心的生活着,她羡慕的同时也会为宗溟感到开心,他灰暗了这么久的生命,总算添了一些光亮啊。
可是为什么这光亮如此短暂,不过才一点点的时间,就给了连芜如此大的灾难,若是连芜一辈子都不能好起来,那岂不是。
飞鸢不敢想,她不敢想象,失去笑容的连芜,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哥,你也别太担心,小五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飞鸢只能这般苍白无力的安慰宗溟了,可惜的是,她说的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没办法,她如果不说点什么,会更难受。
现在看着这样的连芜都受不了了,更别说未来会变得如何了。
若是连芜一直都不好起来,那宗溟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飞鸢几乎抹泪,她转身,想离开。
身边,出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圈入怀中,是柳裴然。
“怎么了?”从房间出来,柳裴然才问她。
飞鸢心情有些不好,觉得很闷,很沉重,“很担心小五,小五这样,太可怜了。”
小五从小就没了娘亲,在家里又不受待见,明明是个千金小姐,却过着下人的生活,可是她却依然开心的享受着每一天,将日子过得幸福,美好。
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阳光,好像阴霾永远都照不进去似得。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却失去了笑容。
那样纯粹的,真挚的,笑容。
飞鸢替她感到难过。
“很严重吗?”这些事情,柳裴然了解的不是很多,最近,新皇登基,他爹事情很多,而他,也因为连带着的关系多了许多事情,所以这几日总是京城书院两头跑,也是很辛苦的。
不过再度的辛苦都比不过飞鸢,所以他刚一结束课程,便立刻来找飞鸢了。
这几日都没好好陪她,他心里有愧啊。
“心病,最是难医。”飞鸢也很是无奈啊,若是其他,倒还好,可是唯独这心病,却是最不容易的。
“别担心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若是走得出,那便是豁然开朗,走不出,也未尝没有走不出的快乐,不是吗?我觉得应该告诉大哥,看开一些。”人各有命,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选择了,便是荆棘密布,也要走下去不是吗?
不过若是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柳裴然觉得,若出事的是飞鸢,那他也不见得会比宗溟好多少。
所以听了柳裴然的话,飞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可疼了,若是换做我,你出了事,我怕是会疯,真的,飞鸢,感情这种事,我们插不了手,我们也不能替他们痛,这就是我们的无能为力,别无他法啊。”
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因为痛的不是自己。
“不过我觉得,有个人或许会有办法。”柳裴然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情,所以他的观点会比较开阔一些。
而宗溟亦或是飞鸢,都有点站在局中,反而看不清楚局势了。
“谁?”飞鸢连忙问他。
“就是俞先生啊,他的医术不是十分了得吗。我觉得连芜现在的状况真的不适合继续留在京都,我之前就想不明白为何大哥不愿带连芜回去北牧城,其实我们都看的出来,连芜很排斥京城,因为这里有不好的回忆,即便她忘了那些事情,但那些事已经深刻的印在连芜的脑海里,虽然藏得很深,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这里,根本不利于连芜的病情恢复,我们应该劝劝大哥,带着连芜走吧,回到北牧城,回到那些让连芜开心快乐的地方,或许她的笑容,会回来。”
柳裴然这些话也不是凭空说的,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也是他看在眼里得出的结论。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我本以为小五是彻底忘记了过往,却忽略了那些伤痛留在她心底的印记,只要留在这里,她就会想起那些事,就会觉得不开心,我一直忽略了小五心底的感受,是我该死,我错的离谱啊。”
这话,是宗溟说的,他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就站在房门口,所以柳裴然刚才那一番话他都听到了。
而他,也重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才发现自己的确错的离谱。
她是真的,忽略了小五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他想要整垮整个连家,所以连小五的情绪都没在第一时间发觉,他以为她忘了一切,就会变回以前那个快乐的小五,可是他也错了。
“等小五好一些了,我就带她离开。”宗溟目光淡淡的,与柳裴然对视一眼,而后郑重的说道,“谢谢。”
柳裴然抿唇,抱拳对他施礼,“大哥严重了,可能是因为我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所以才会看得更清楚一些,大哥只是,太在乎连芜了。”
是啊,若不在乎,如何会糊涂。
爱情这是,就是这般啊,总叫人猝不及防,总叫人痛到心殇。
爱情啊,就是这么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