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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三爷一个踉跄, 要哭不哭模样,他全身的生气仿佛被抽空一般,不被自己母亲接受, 不被自己母亲承认, 这是一种将心脏戳烂的痛。

“只有你能帮我, 赵元嵩, 你帮帮我吧。”花奶奶用希冀的目光望向赵元嵩。

赵元嵩却皱眉问道:“刺杀当今皇上, 为什么呢?三叔说了,人死仇消,花奶奶你在执着些什么?”

花奶奶又是一愣, 随后疯癫喊道:“我没执着,不是, 他该死, 他对不起你阿娘, 他该死啊。他该死!”

和精神失常的人真是说不通,赵元嵩动了动身体, 发现没刚才那么疼了,就往床榻边移了移,表示今日之事就到此,他想回定国公府了。

“不,你不能放过他, 他负了我, 还强了你阿娘, 这仇不能不报啊!”花奶奶在庶三爷与白大夫共同压制下, 竟喊出这么一句话来。

赵元嵩没差点跪了, 转头看看李公公。

李公公则是脸色古怪的望了花奶奶一眼,走到赵元嵩身边低声解释。“轩辕龙基年少风流, 还是秦王时,曾在花坊之地与花氏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轩辕龙基没对她有过分举动,只是在言语上有些轻佻。至于对主子用强……咳咳,其实是主子喝醉了,把他给……咳咳。”

“啊?”在赵元嵩记忆中,阿娘是位温婉女子啊,得知这么个消息,赵元嵩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浑浑噩噩的,告别李公公等人,由白大夫和掳他过来的马六送回定国公府,马六全名马洪,是李公公在北轩收的义子,也是那日东夷人劫车时,趁机给他送信的黑衣人。这一路上白大夫白广津絮叨要给他再次热敷活血,他说如果想好得更快些,最好再躺几日,不要再乱动了。

赵元嵩却怔愣着回不过神,不仅是离开前听到关于阿娘的秘史,还有李公公所讲的皇帝陛下已经注意到他了,让他小心。好奇心驱使下他追问原因,没想到得到一条更劲爆的消息。

“咳咳,那什么,主子生性不羁,在感情上是合则以不合则散。自从主子那次喝醉做了那啥后,轩辕龙基就总爱缠着她,她觉得皇上婆妈,没男子气度,便不喜欢他了。转身寻到赵守仁谈情,咳咳,这个时间间隔挺短的,不久,主子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什么个情况啊这是……

赵元嵩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哑着声音问道:“我父亲是谁?”

李公公老脸很是尴尬:“不知,主子也不知。咳,不过小主子是主子血脉,应姓轩辕。”

南辕还保留前朝轩辕氏的风俗,女子可以主事立户,李公公这是自动将双菱公主的入幕之宾归为公主府纳的男妃了。所以,赵元嵩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虽说我阿娘与轩辕皇帝出了七八福,说不上有正统血缘,但说好的同姓不婚呢?”赵元嵩简直要崩溃了,这一日,阿娘那温婉模样彻底在他心底崩塌了。

李公公屈手摸了摸鼻子,“南辕皇族凋零,只要不在五福内都可以。而且皇族也鼓励同姓成婚,为了诞下血统更纯的子嗣。”

赵元嵩简直无言以对,他想了想,不甘道:“可在我印象里,阿娘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

李公公叹息:“主子在小主子面前什么样,老奴不知,但主子失踪前,她被人称为南辕女公子。如果不是主子自愿到北轩为质,她将会是南辕女帝。”换言之,私生活混乱,娶一堆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这样,赵元嵩在这种打击下被送往定国公府,也碰巧在街巷拐角处,遇到接福根他们来京的阿庆一行。

“二嫂这是怎么了?”邓勉也是护送人之一,他满脸风霜,成熟不少,看上去比之前像换了个人。定国公接到府内飞鸽传书,知道藤甲之事已被赵元嵩拿来献给皇上换风敬德平安,便派出邓勉前去西岭村将福根等人保护起来,以免其中出什么差池,再上有心人利用了去。所以,他并没同定国公他们一起回京,除夕也是在外过了。

赵元嵩虚弱笑了笑,指了指后颈,“扎着针呢,有些疼。快走吧,一起回家,昨天娘还念叨你呢。”

然而,他们一行甫一进门,便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邓勉抓过旁边小厮询问,才知风敬德因二少夫人失踪之事,与冯翠儿姑娘发生了冲突,冯将军大发雷霆,要带着儿女回鸡山关。

仆从们看到赵元嵩回来了,马上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风敬德大步流星赶出来,身后还跟着定国公夫妇,及府里一众主子们。风敬德上前抓住赵元嵩的手,上下打量他,见他脸色十分不好,不由担心问:“有没有受伤?”

“将军,我没事。”赵元嵩暖暖一笑,缓缓转头歉意望向定国公夫妇:“嵩儿不孝,害爹娘担心了。”

“我就说他‘失踪’跟我没关系吧,二哥哥你都不信,你看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嘛,故意这么玩,肯定是故意的!哼,没安好心,故意让人担心,他是不是想陷害我啊?”冯翠儿从人群后冲到他们面前,扯着风敬德衣袖不满叫喊着。

赵元嵩看她扯着风敬德衣袖娇嗔模样很来气,上手将那雪白小手打开。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打,我!”只是被拍了一下,这点疼对冯翠儿不算啥,但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总是想挣得更多关注,她马上转头对风敬德告状道:“二哥哥,你看见没,他打了我!”

风敬德冷冷看她一眼,不屑冷哼,转身抱起赵元嵩,招呼上白大夫回了他们院子。

冯翠儿见了气得跺脚,一旁劝不住女儿的冯玉林又羞又气,他几大步上前,一巴掌抽在女儿脸上,骂道:“你闹够了没?没事跑去男人院子,还当众与人拉拉扯扯,丢不丢人啊!明日就跟我回鸡山关,不走不行。”

“爹,你打我。连你也打我,呜呜~”冯翠儿委屈地转身就跑,她哥哥冯延亭马上追上。

冯玉林气红了眼,抹掉脸上无须有的汗珠,无奈长叹,“是我教女无方啊!”

定国公走过去安慰他:“没办法,儿女都是债嘛。林弟,放宽心。”

这边赵元嵩经过白大夫的一番诊治,伤势并没恶化,也多亏白大夫经验足、医道高超,要是别的大夫碰上这状况百出的病人,早就放弃对他的治疗了。

待白大夫离开,风敬德用黑沉目光紧紧盯着赵元嵩,也不说话。赵元嵩瞬间认怂,将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怎么办,我都不知我爹是谁?”

风敬德对此也很吃惊,前世他并不知赵元嵩身世这般离奇。看他黑亮眼中带着不安,风敬德俯身吻上他额头,宽慰道:“别担心,就算弄不清楚,你还是你,是我风长缨的妻。”

这话赵元嵩贼爱听,当下露出一个大大笑脸,眼睛闪闪亮亮,全身冒出好多粉红泡泡,逗得风敬德唇角也跟着闪过一丝笑意。

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却又透着莫名紧张。三个多月后,赵元嵩伤势痊愈,终于可以外出放风去了,而这段期间内,京都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开年第一次朝会上,定国公辞去大元帅一职。有位尚书仆射向皇帝陛下提交了一份北轩军制改革的报告,报告中阐述了大元帅一职权力过大,如任职官员私心过重,将会对皇权会产生威胁,故而他建议皇上废除大元帅这个职务,或者不设立固定某人来当大元帅,而是有战事时,由皇帝陛下亲自指派人选临时受命。

其次是韩易白,他是否故意拖延支援长阳关还在调查中,但这事的影响非常不好,皇上开朝第一天便发出敕令,命韩易白与刘贤左速速回京。而周刚则官升半级,成为正五品定远将军,正红披挂,金带十夸,独翎狮头护肩,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美的他三天没合上嘴,整日穿着这身行头在街上遛。陈县令随韩易白等人回京,关押候审,其职暂由县衙里的师爷代理。

又过了几日,在督察府彻查下,韩易白坐实有拖延军情嫌疑,皇帝问责,他对此也就供认不讳了。不过,他表示愿意将功抵罪,甘愿常年驻守在长阳关,他打算老死在那里。皇帝陛下一合计,韩易白拉起来的蓝巾军,多是从南辕逃难来的,让他们驻守南方,眺望泠江,不免时常引起他们思乡之情,万一他们又跑回南辕,或者通敌怎么办?但是将他们放在北方,对着匈奴人,又怕他们对战经验少,杀不过匈奴人。

皇帝陛下拿出堪舆图好好看了看,最终决定将韩易白调回长阳关,而原统领周刚,这位新任定远大将军,则率五千人开赴玉屏关,任玉屏关的守城统领。虽说这道关卡要直面匈奴人,但这里也是最容易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周刚很满意就是了。

最后的消息,是欢悦楼大火,成为家喻户晓的赌.坊,名声甚至传到了南方。里面除了有很多与美女一起玩的小游戏,还增加了赌诗词书画,吃食上也很特别,其中梅花枣子糕成为皇族追捧的好东西。还有很多商家想要效仿,却始终没有那天时地利人。

有的也想与柳絮胡同里的香楼花坊商谈生意,但人家花娘问了,你们能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么?你们每天发红封么?你们能帮我们拦下权贵的霸强么?不能啊,那真不好意思,我们不去。

不知何时,赵元嵩这家欢悦楼,已成了这赌.博业界的标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