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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副如地府的场景, 让人心升恐惧,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后退着并小声议论纷纷。

“赵元嵩?那不是长乐侯府的小纨绔?”

“是啊,他现在嫁入定国公府了。”

“被火烧的人一直喊‘赵元嵩’, 这纵火案难道与他有关?”

赵元嵩耳力好, 将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微皱起眉头, 心道:又不只他一个叫“赵元嵩”!等等, 刚才于校尉说长乐侯夫人疯了,所以,全身是火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长乐侯夫人, 而让她在意的人只有她亲生儿子——赵元淞。

赵元嵩回头去看孱弱的赵元淞,他被火光映照的脸上一片木然。亲娘被大火吞噬, 他竟是这副表情么?

哒哒哒, 风敬德带兵赶来。他的到来, 让全场一片静默。风敬德目光所及之处,人们无不后退半步。刚从战场归来的将军, 全身戾气还没散尽,他目光中的嗜血、冷冽与肃杀之气,让人看着胆寒。

“风将军。”除了赵元嵩,在场的人无不是紧绷着后背,笑是笑不出来的。

风敬德下马走到赵元嵩身边, 看看依旧燃烧着的长乐侯府, 扭头问一旁于校尉:“为何不救火?”

于校尉一个激灵, 急切应道:“救, 救, 马上救!”他跑去下达命令,避将军如猛虎。

风敬德刚才也听到众人议论声, 前世,赵元嵩名声十分不好,除了纨绔之名,还背上了克父克母,那时他在边关,并不知具体发现了什么。如今看来,应该与侯府这起失火有关了。

为了挽回赵元嵩名声,风敬德主动过问救火一事,忍着厌恶,走到长乐侯身边,亲□□问一番。

这段时间,长乐侯过得真是万分焦虑憔悴。除了后宅之事,结交下的人脉也被武阳赵氏截胡,他宝贝儿子赵元淞竟然不想娶亲,还说自己喜欢男人,已心有所属。侯夫人得知后,突然发疯,说为了不让消息外泄,要烧死全府下人。

长乐侯府再也经不起折腾,故而在风敬德询问府里出了什么事时,他并没说实话,只道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油灯。

风敬德才不在乎他说的是真是假,长乐侯这种墙头草,他根本不愿多以理会。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他家元嵩,扭头吩咐身边亲兵,留下几人帮忙照顾长乐侯府剩下的人,之后又与于校尉了解情况,做足“好儿婿”模样后,才带着赵元嵩回了家。

“将军,听说你从匈奴那边接手很多战奴,那些人要怎么安置?”赵元嵩身体后靠,依在风敬德怀里。

风敬德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搂着他,出于习惯,目光不着痕迹观察周边,还处于警惕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战奴?”

“你们定下北方草场条约后,匈奴人不是要用战奴与北轩交换茶叶瓷器么?”

风敬德低头,见他眼中晶晶亮,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嘿嘿。”赵元嵩兴奋点头道,“我之前向皇上讨赏,要了片地,九皇子向皇上讨了汗血宝马。我想,朝廷又不会收战奴去当兵,与其分赏给有功之臣当家奴,还不如派到我们那里养马。那些战奴大部分来自草原,差不多都是达奚部的敌人,反对达奚达利统治的人。咱们给他们养战马的生计,让他们未来生活有着落,养出最好战马,助咱们攻打匈奴王庭,不就是间接报仇么?对了,爹说这叫‘近交远攻’。”

风敬德想到之前定国公发来的家书,他老人家说他媳妇升任太仆从事后,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为了给他看着媳妇,他老人家规定赵元嵩每天傍晚必须回来听他讲兵法。他之前还没觉得什么,如今看赵元嵩这得意小模样,他顿悟,他爹这是看儿媳妇太可爱,不舍得放出家门了。

他爹现在闲在家里,老三与邓小黑在蓟水,家里景逸还小,就只有赵元嵩能陪他玩。而且,像赵元嵩这样,一会儿眨着黑亮眼睛一脸崇拜,一会儿又昂起下巴一脸得意,一会儿更是脑筋大开,新奇点子往外冒。想着他们相处画面,风敬德就很想笑,用鼻子蹭了蹭赵元嵩颈窝,闷声回道:“嗯好,到时候,我会多挑些会养马的战奴。”

“欸,好痒,将军你是不是在笑?”赵元嵩脸红,“我是不是不应该将‘近交远攻’用在这里?”他不知军人会不会与文人一样,将兵法当成信仰,不喜别人乱用,觉得他这么不严肃,是对兵法的亵渎。

“没事,你用的很好。”风敬德又笑了,而且是放声大笑。

赵元嵩被笑得莫名,心情到是从花奶奶死亡、庶三爷失踪的沉重中脱离,跟着轻笑起来。

见他也笑了,风敬德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嘴唇落到他发顶:“元嵩,你真好。”不管外面人对他如何评价,他知小纨绔把全部的心给了自己,给了定国公府这个家。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风敬德回家就将赵元嵩的提议告诉了定国公,定国公马上联系几位交情比较好的朝臣,开始着手安排,养出上等战马,是关系整个北轩军队的大事,武将们谁不想要战功,谁不想建功立业。

聊完这事,风敬德才问起:“怎么没见大哥?”

“哼,别提他,治家不严,今后还能干啥!”定国公拍桌。

“大哥出什么事了?”

“他在京能有什么事!是他媳妇……”定国公并不是爱多嘴的人,可那万氏毁了二儿子与二儿媳名声,还把他老妻气得够呛,他也很生气,不吐不快了。“这事你甭管,不许给万氏求情。后宅之事以后也都归嵩儿管,我跟你娘会帮他的。”

风敬德点头,想他爹对后宅的事从不上心,这次估计也真是被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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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楼鬼市交易货品千奇百怪,时隔半年多,赵元嵩得到消息,说第一次来交易的西夷人又来了,他带来几张图纸,点名说要与赵元嵩交易。

赵元嵩赶过去,也没给自己做伪装,直接进入小隔间,兴奋问:“阁下这次带来的是什么图?”

卖家先是一愣,见他没蒙面,就也将自己头上遮掩摘下,将怀里图纸递出去,“我想你应该有兴趣。”这位眼窝很深,眼眸幽蓝,头发墨黑,开口说话也是极流利的汉语,想必他是位混血儿。

赵元嵩对他身份没兴趣,低头看图纸,一张木鸟,一张转车,还有一张逆灌水车。这些图画得很细致,旁边都有小楷注释。制作木鸟需要白蜡树木材,五张大羊皮;转车需要金属轴,底座构建还要固定在地上;至于逆灌水车,更是能把山下水引到山上去。

这三张图很重要,均可以用在军事上。木鸟类似滑翔翼,山地突袭时常用;转车可用在城池防守上,在城墙转角修上一台转车,就可防守住两个方向;逆灌水车更是厉害,采集矿脉时,都会出现地下渗水现象,有了这种水车,可将地下水排出,让开采矿脉更加方便。

“好,真的太好了。这些果真是我们正需要的,不知客人想要交易些什么东西?”虽然爱不释手,但赵元嵩还是将图纸先还给他,请他提出条件。

卖家对他的态度举止很满意,自我介绍道:“我来自偃氏一族,名为偃夜云,我祖先被称为偃师。据说我的家族传承千年木甲机关术,他们帮所认主公制造出大量军器,曾经特别辉煌。可也正因如此,每次乱世,改朝换代之时,我偃氏一族都会遭到追杀。久而久之,我们退居关外,寻求安稳生活,如今匈奴之地也不太平了,我族现存不过三十几人,他们都想落叶归根。”

偃夜云定定瞅着赵元嵩,“听说赵四爷为人不错,而且拥有强大靠山,不知可不可以帮我们达成心愿呢?”

赵元嵩听后,眼眸瞬间爆发出亮光。“我们正好有一批塞外来的战奴,要被安排到有功之臣家中。”他虽不知偃氏一族厉害不厉害,但从他所说传承了木甲机关术,还有所带来的图纸上来看,他们定是了不得的世家。

“我们不当奴隶!就算只为了掩藏身份也不成!”偃夜云马上反对道。

赵元嵩看看他外貌,“你族人,像你这种相貌的,人还多么?”

偃夜云当下反应过来,北轩人非常憎恨匈奴人,看到外貌偏匈奴人,又没奴隶腰牌的,二话不说就动手。“也没必要非来京都,只要回到北轩,给我一块土地就行。”

赵元嵩想到蓟水郡,那里毕竟是定国公府地盘,但这事他也不能做主,他表示要回家问过长辈,再给他答复。

偃夜云同意,离开前深深看了他一眼。

小伍:“主子,用我跟上他,查查他的落脚点么?”

赵元嵩摇头:“不用,我相信他。”

回到定国公府,赵元嵩把事情与定国公和风敬德一说,定国公听后哈哈大笑,风敬德伸出大手按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咳咳,那什么,那人手中图纸很重要。上次水磨坊一事已引来好多关注,嵩儿,你再与那人接触,定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爹。”赵元嵩红着脸将头上的大手拽下来,也不好意思去看定国公的脸。

次日,赵元嵩出府去见偃夜云,在欢喜楼门口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住,他暗中给贡多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保护偃夜云,转头笑问来者:“不知这位小将军如何称呼,为何要拦住在下去路啊?”

来人装扮与于校尉相差无几,可能也是名五城兵马司里的带刀校尉。但他态度比较冷酷:“赵从事,五城兵马司衙门接到举报,说你与长乐侯府纵火案有关,有□□的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如今欢喜楼里客流很大,楼里楼外有很多客人来看热闹,听到□□,他们也不问事实,对着赵元嵩指指点点。

经过与西夷人通商的事后,小伍对赵元嵩更是忠诚万分,有种主辱奴死的架势,当下挡在官兵前面,急红眼骂道:“放屁,我们主子才没有□□!”

那校尉身后小兵叱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挠我们办案!”

小伍气得直接抽出匕首。

校尉眯眼道:“等等,我们只是奉命请赵公子去衙门协助调查,没想到你们这般激动,不会是‘做贼心虚’了吧?”

周围一片哄然,对赵元嵩的指指点点更多了。

赵元嵩终于看出,他们这是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