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非如此做,是将太子当成了与我等一样的疑犯了。
可显然他和上面两位贵人沟通过,所以,坐在上位的两人脸上都没一丝儿异样。
所以,太子被人抬了进来的,与夏候商一起,一左一右地安排在堂前两边。
太子脸色不好,坐在椅上,下半身用一方绣了龙纹的方锦搭着,坐姿与前面不同,有点儿竖不直上半身,如果有乌木齐在这里,肯定会目不转睛地朝他受伤的那地方瞧,可惜,他不在,所以,坐在上面的那几人目光都不敢望向太子……怕自己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太子坐在椅上向上边拱了拱手行礼,皇太后道:“行了,你身上不好,不需多礼。”又对三位大人道:“开始吧。”
她的话慈蔼祥和,可惜太子神色并没有一丝儿高兴的模样,只是拱手恭声应了。
他神色萎靡,不过几日时间,他原本一张圆润的脸便尖削了许多,平日眼里无时无刻流露出来的笑意温暖被略有些张惶的眼神代替,一见而让人生莫名的怜悯之意。
永乐帝望了望太子,轻叹了一口气:“太子,昨晚上可还好,那些药吃了,还痛吗?”
他忽然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语气与太子闲话家常,让太子一下子语气哽咽起来:“父皇……儿臣,一切皆好……”
夏侯商原本垂着头的,听了两人的对话,更是微微地将头垂了几分,晨早的阳光从雕花的木帷窗投射进来,照得地影斑驳,有几个光点投在了他的背上,原是灿灿如金的,不想却让我看出几分萧索出来。
永乐帝便又叹了一口气,目光转了过来,眼眸望向厅堂外面的虚空之处,道:“你一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让朕太过操心的,朕需要什么,你也会千方百计的讨朕的欢心,让朕达成心愿,说起来,除了给了你一个太子的身份,朕仿佛没给过你什么……”
听了这话,堂上堂下一片默然,三位大人脸上虽是不动生色,可只怕人人皆在想,这还叫没给什么?我想给我的儿子或未来的儿子的儿子,都没得给呢!更在心底想,皇上今儿个是怎么啦?怕是昨天被宁王气着了,见到了另一个乖儿子,未免触景生情,有了对比。
太子听了,从椅子之上想挣扎起身,旁边有内侍忙扶了,永乐帝把手往下按了按,他这才重新坐定:“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讨好您,不是儿臣应该的吗?”
永乐帝抬起眼深深地望着他,这才转过去,道:“是呀,应该的,你一向都乖,也机灵,会揣摩朕的心思,有时候朕嘴里不说,你只略一观察,便明白了……就像前年,朕暗地里派人找一位流浪的优伶,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出去,都没有找到,可是没有几个月,你却帮朕找到了,朕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永乐帝嘴里虽说着高兴,可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反而带了与太子相似的茫然。
太子这才感觉心底有些不安,问道:“父皇,儿臣做错了吗?”
此事牵涉皇室密辛,可让人奇怪的是,永乐帝却并未叫一干人等回避,古莫非三位大员听到此处,已经不安起来,纷纷站起身道:“皇上,臣等愿在厅外等候……”
永乐帝道:“不必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跟随朕的时间长,原就知道的。”
这三位年纪相差不了多少的大人,原就是由永乐帝亲手提拔,而三人也不负永乐帝所望,全成了清官。
三位大人坐立不安地落坐之后,永乐帝才叹道:“太子一向有孝心,即使你做错了什么,朕都不会怪你,朕都只会以为,你不过为了让朕了了心愿而已,太子,你说,朕说得可对?”
永乐帝说完,眼神便殷殷地望向了太子,目光之中充满了希望。
太子抬起头来,迎着永乐帝的目光,在椅上行礼道:“父皇,那自然是的,从小儿臣就将您当成了儿臣一生的目标,儿臣以后只要及得您万分之一,儿臣于愿足已……”
他脸上表情微动,言词肯切,偏话语中更是含了一种道不出的慕孺之情,听者无不感动,可他话已说完,永乐帝便还是朝他望着,两人对望了一个五个弹指,永乐帝才转过头去,仿佛希望着他还能说出什么来却没有听到,略有些失望。
只可惜,太子此人,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失掉了这个良机。
永乐帝语气中的疲惫便露了出来,道:“让墨子寒进来吧!”
堂上三位大人显然也不明白为何传唤墨子寒,三人互相对望着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与梅夫人媚月等跪立一旁,无人理睬,我们三人的前边更有内侍的衣角挡着,所以,我倒不必要垂目而立,可以微微抬起头来,将厅堂内众人的表情打量个清楚,自然,有些看不清楚的,便由我在心中想了个八九不离十。
墨子寒却是一身青衣走进来的,头上王冠已除,腰间未缠莽带,与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竟有点像被人除却了身上的官袍才准许进门。
永乐帝道:“你将昨晚向朕交待的,再对太子说一遍吧。”
他不提堂上其它人,单提太子,已经让太子略有了些慌意,我跪在侧边瞧得清楚,平日镇定的他,居然想回过头来往墨子寒这边望去,可略动了一下脖颈,想是醒悟了过来,只将左手抚了抚椅子的扶手,便将头定住了。
墨子寒一揭青袍,跪了下来,声音淡淡的:“本人原是西疆一名流浪武人,行走于草原之间,做些独门独户的买卖……”他迟疑着解释了一下,“就是有时将一些往西域各国行商入货的商人的商品劫了……又找机会卖回给他们……以接济些穷苦牧民……”
自坐定之后,一直是永乐帝问话,皇太后几乎没有出声,这时她正喝一口茶,便将茶盖往茶杯上一丢,叮地一声。
墨子寒忙道:“小人只是偶尔,有了余银,便丢给他们几两……草原上的人送了小人一个外号,名叫玉面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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