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妻走后,彭德将衙门里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说,他要前往省城面见州官,汇报政绩,由县丞代行职权,重要事务等他回来再行定夺。宣布完后彭德就骑上马,由一个书童陪伴,出了县衙。
彭德两人离开县城二十里后,住进一个路边旅店。等到天黑,彭德吩咐书童快换衣服,他们要马上悄悄赶回县衙。“我相信,今晚县衙里要被翻个够了。”书童惊问:“老爷怎说这话?”“嘿,我这趟出来,就为了看这场好戏的。”两人趁着月色赶回县城。他们没有从前门进衙,而是绕到后面,翻过围墙溜进后园。
果然不出彭德所料,他们刚进后园就听到人声嘈杂,有人在吵吵嚷嚷:“一个屋一个屋地搜,搜仔细点……”彭德跑到一个屋子的窗下,伸舌头舔破窗纸,往里一窥,屋子中央站着一人,正指挥其他人翻箱倒柜的搜查。彭德从容地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里面的人霎时像木头一样呆住了。
“王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彭德望着屋子中央那人。王用顿时张口结舌:“老爷,你怎么没走啊?”“我是走了,但半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又回来了。我倒要问你,你怎么会在衙内?”王用支支吾吾,终于想出一个理由,说老爷虽给他三天假,但他回家也闲不住,又回衙了,正好听说街头发生抢劫案,有人看见劫贼跑进了县衙,所以他正带人在搜索。
彭德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啊,我以为你是在找李火。但我告诉你,李火并不在县衙内。”“啊……那他在哪里?”王用脱口追问。马上他反应过来,自嘲地说:“老爷开玩笑吧,怎么会说我找李火呢。”“我给了你假,你却跑回来,不就是要找李火吗?”彭德挥手叫其他人退下,然后严肃望着王用说:“王用,我虽刚刚到任,与你共事不久,但我知道你不是奸人。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用还想狡辨,彭德拍了一下桌子吼道:“给我说实话,刘花财给了你多少好处?”就这一句,惊得王用浑身一震,立即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爷,我该死,刘花财给了我两百两银子,要我寻找李火下落。他对我说,他怀疑李火就藏在县衙内,被老爷保护起来了。”
“刘花财?就是刘家庄那个员外吗?他为什么要你寻找李火?”“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说找到李火后,想办法将李火诓回家去。剩下的事就不用我管。”王用说到这里,忍不住反问彭德:“老爷,你好像知道,李火在哪里?”彭德狠狠瞪了他一眼,严厉地说:“我当然知道李火在哪里,我更知道刘花财为什么要寻找李火。这背后,有一个大大的案子。如果你王用还有良知,就不要替刘花财做事了,否则到时你也是罪人。”
王用听得冷汗直冒,他连忙向老爷磕头,保证听从老爷的话。彭德拿出一封信,要他马上去省城一趟,把这封信交给知州大人,必须等到知州有批复才回来。王用赶紧应诺,起身出发了。
这边彭德早有了个主意,他命都头带领全体衙役,星夜奔赴黑风谷埋伏,等待他的命令。他自己则赶到李火家,陪着李妻一起东奔西走,叫来了何家的一群亲戚。天亮以后,李妻领着这群亲戚前往黑风谷。他们找到了一座巨大的新坟,然后李妻扑上去号啕大哭。
哭声惊动了几个人,他们从旁边的守坟屋里跑出来,凶狠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哭?”李妻哭诉道:“刘员外造这座坟之前,是请我丈夫李火看的风水。可坟造好之日,刘员外起了黑心,将我夫封在坟里,现在过去五天了,我夫一定死在里面了。”说着狠狠踢着石头做的坟,大叫大嚷:“快给我打开墓门,让我丈夫出来。”那几个刘家的奴才火冒三丈,斥责李妻发神经。“我们老爷是叫姓何的看过风水,可付了钱就让姓何的走了,什么关进坟里,纯属放屁。”可李妻不依不饶,叫亲戚动手挖坟。对方立即亮出刀剑,威胁只要挖坟就格杀勿论。
正在僵持,彭德带领几个衙役出现了。听了双方争论之词,彭德对那几人说:“李火失踪多日,他妻子几番来县衙告诉,说刘家庄的刘员外在请李火看了风水后,将他封在坟里,为的是不让他再替周围人家勘出更好风水的坟。我作为县令,左右为难,既然有人告状,只能验证解决。现在你们派人速去通知刘员外到场。”对方立即派一人飞快出谷,前去禀告主人。
半个时辰后,刘员外带着一些家人赶来了。彭德直截了当告诉说,有李妻到县衙告了状,现在必须挖开坟墓,验证李火是否在里面。
刘员外一听,勃然大怒,指着李妻破口大骂:“你这贱妇怎么凭白无故地污赖我?说老实话,我那天是想这么做,却让你老公跑了。”他又威胁彭德:“你虽为县令,难道不知道,我堂兄是当朝的监察御使吗?你敢太岁头上动土?”彭德冷笑一声说:“你说的我全知道,但我是县官,有权过问本地一切事务。”说着一挥手,命衙役们砸开墓门。刘员外大吼一声:“谁敢挖坟,我跟他拼了,快给我上。”他手一挥,家丁们举起刀枪杀上来。彭德拔出随身宝剑一挥,埋伏的衙役涌了上来。黑风谷中顿时喊声震荡,杀气冲天。毕竟刘家的家丁只是乌合之众,面对如狼似虎的衙役纷纷败阵。最后彭德猛喝一声:“快放下刀枪,本官不追究下人。”刘家奴才们顿时扔掉刀枪。
彭德下令砸墓门。墓门被砸开后,一个衙役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来。彭德接过,扔在刘员外面前:“这是什么,不是*吗?”刘员外哑口无言,像斗败的公鸡低下头。
彭德厉声说道:“我知道你有后台,我已经命王用送书去州府,由知州呈给林大人明鉴。你堂兄和你所作所为,一定会上奏朝庭,请皇上裁决。”说着命衙役将刘员外等人拘捕,押往县衙。
第三天王用拿着批复回来了。果如彭德所料,知州去见了钦差大臣林则徐,林大人亲书手令,命彭德全权负责,审查三长县的这桩*窝藏案。必要时可以将人犯押往省城,由林大人亲自过问。
彭德看着批复,深为欣慰。此时王用施了一礼,满面惭愧地说:“没想到我县还有这样一件大窝案。我王用差点成了替人出力的罪人。幸亏老爷英明,将我拉上岸来。”随之王用又问彭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彭德就将此案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原来,彭德是林则徐推荐,出任三长县县令的。林则徐到广东销烟,本地那些烟贩奸商们如惊弓之鸟,想方设法隐藏*,准备过这一关。林则徐早有耳闻,监察御史刘某和三长县家乡的堂弟狼狈为奸,贩卖*大发横财。这次林则徐叮嘱彭德,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事情真巧,彭德来后没多久,那天夜里他微服上街,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街边。他上前救助,那人自称叫李火,急着想去县衙报案。彭德忙把他背回衙内。他从后院门进去的,没人察觉。李火得知他是县令,就讲述了他的遭遇。
李火是一个勘舆师。前些日子刘家庄的刘员外请他看风水,说要造一座大坟,合葬他的父母。李火在西山坡看了一个好地方,可是刘老爷不同意,硬要李火把坟址放在黑风谷。按照李火的理解,黑风谷人迹罕至根本不宜造坟。双方观点不一致,不欢而散。几天后李火听说刘家在黑风谷造坟了。那天黄昏他经过西山,特意拐进山谷,想看看刘家的坟怎么造。哪想到刚进山谷,迎面碰上两个人在奔跑,后面追着一群人。那两人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刘家在往新造的坟里放*,看来是准备藏起来。当时林则徐已告令本地,谁私藏*要受重罚。李火一听,决定前去看看。可是那伙人到了,他们抓住那两个人就给杀了。
李火一看不好,连忙逃走,却被一支箭射中。他带着伤,拼命奔跑,终于逃出了黑风谷。等到了县城,已经力量不支。恰好遇上了彭县令。
但李火逃跑时,落下了他的罗盘,使刘老爷马上认出是他的。这才有刘老爷四处寻找他的种种情节。刘老爷当然想杀人灭口。
彭德介绍到这里,又对王用说:“你肯定没忘了,那天夜里我们出去,突遭奔马袭击;还有李妻深夜被人逼问,都是刘家爪牙所为。”彭德没有告诉王用,那另一个蒙面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那么李火现在在哪里?王用这样一问,彭德笑了:“你一定记得,我曾带你去过几家J院吧,他呀,就藏着其中一家养伤呢。只不过当时没让你知道。”而所有的一切,李妻都是知道的。李妻上县衙求助,其实正是彭县令一手导演的。
“怎样样,这个奇案故事还好听吗?”我讲到这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