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相处的那几日,沈从墨虽不能说彻底清楚了宋珩的脾性,却多少还是能够了解一点。
宋珩性冷,倒不是百里流觞那般给人感觉难以接近,而是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淡漠,这一路行来,沈从墨发觉宋珩对于任何要求都不高,路边小店能够将就着吃上一顿,荒山野岭的也能够凑合着过上一夜,有时候就连他这个男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住,可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她性冷,但是有时候倒也不是真的那么冷漠,沈从墨觉得宋珩只是冷于外形罢了,那心里头倒也不是真的那么的冷,虽总是说着他是一个包袱,一个累赘,却也还是没有丢下他这个累赘独自前行,若是她真的有心,当日在破庙之中她就完全可以弃自己于不顾,可她偏偏却是没有这么做。
百里流觞听着沈从墨说的那句话,也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反应来,见宋珩并不想让人跟随,他也一向是个知情识趣之人,既然人家并不想,他倒也不再坚持。
虽然宋珩对于石林的一切完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但百里流觞怕中途会出些什么事情,又怕那五万士兵因为被困太久可能也有些要帮忙的地方,他选了自己营下最精锐的三千士兵跟着一起到了石林。
宋珩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端详这一片石林,从她的眼光来看,这石林倒是真的是一处天然的好屏障,用这一片石林来困住五万大军倒也不是个难题。
“宋小姐……”
百里流觞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提着剑端详着这一片石林的少女,心里头多少还是为她担忧。
宋珩倒是坦然,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迈步往着石林而去,百里流觞看着那纤瘦的神鹰,像是一只蝶一样入了那石林,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就像是以前那之前小时在他们眼前的大军一般。
尤其是那副将何一山,原本他瞅着那姑娘就觉得有些不大靠得住的模样,太过年轻了,根本就是个没及鬓的小丫头,这般的一个小丫头又能够有什么见识,又能够懂个什么。
“殿下!”何一山看向百里流觞,声音里头带着一些隐忧,而百里流觞一脸的神态自若,似乎并不为刚刚那小姑娘担忧。
“信她!”
百里流觞旁的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完全不容置喙。正如宋珩说的那样,眼下他只能信她,无他人可信。既然信她,那便要全然地相信,百里流觞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同那宋珩,怎么的就一起来了?”
暮天低声问着那沈从墨,谁都知道这藏剑山庄少庄主一向不见外客,甚至也甚少出藏剑山庄,怎么这一次就突然地出了藏剑山庄来了西北。
“宋小姐一人出门,我恰巧遇上便就随着一起来了。”
沈从墨抚着自己身下的马匹,轻描淡写地回道,有些事情他本不愿意多说也不想多说,所以也就捡了不轻不重的话由来回了,免得到时候越发说得不清不楚的。
暮天听到沈从墨这么说,他也还想再问问,但是眼下这个地方在三千士兵的面前,他作为一个先锋将士又岂能关心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便他心底里头倒是有许多想要知道的事情,也不是眼下这个时间点该问的。
眼下,他应该要关心的事情只剩下一件——她,可以破阵么?
“阵法皆是南嘉国皇室不传之秘,又岂是旁人能够随随便便就破的!”
被捆成了一个粽子的汪海也被百里流觞一并带来了,汪海心中一边是有些隐忧,一是怕现在自己落到了百里流觞的手上,受制于人,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就要脑袋分家,二是怕六皇子的阵法是否会真的那般的不济事,要是真的叫那个小姑娘给破了,又怕六皇子不怜惜他,到时候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意搭救一把又该如何,汪海是越想越害怕,最怕还是自己的脑袋要分家了。
眼下,他唯一渴求的就是那小丫头如那五万士兵一样困锁在阵法之中,这样,或许他还能有一线的生机,能够救自己这条命一把。
“睿王殿下倒不如放了小人,让小人前去向六皇子殿下求个情……”
“少罗嗦!”暮天最受不得就是人在一旁唧唧歪歪的,他嗤笑了一声,“放了你?那可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么,你当我是傻得还是痴儿,放了你你还能回来不成?!”
暮天眼中寒光一闪,手上大刀一挥,挥掉了汪海束发的头冠,削下了大片的头发。
“你若是再喊上一句,一会这掉的可就不是你的头发而是你的脑袋了!”暮天见汪海苍白了脸要喊,寒了一张脸喝道。
汪海一听,只觉得自己头颈发麻,在那边一脸骇然地哆哆嗦嗦,宛如受伤小狗一般地呜咽一声,自己的脚下漾开了一小泽湿润地,不想竟是怕得尿了裤子。宋珩飞身如了石林,只见自己周围的大多数石块上用红色朱砂写了一些符字,那是以草书的写法写成的,乍一眼看上去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很快地宋珩就已经是察觉问题所在。
看着这些,她眼前渐渐地有些发晕,耳畔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那是一个很软糯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喊着她姑姑,甚至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唯一的光亮处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一张粉嫩嫩的脸孔上稚气无比,嘟着那红艳艳的小嘴问着她:“姑姑怎么离开了这么久,我都等急了,姑姑怎么还不回家啊……”
宋珩勉强敛住了心神,把右手食指放在自己嘴里咬破,嘴里默念着,把鲜血直流的食指往者自己眉心处一点,那殷红的鲜血宛如朱砂一般留在她的眉心之处,艳丽无比,宋珩顿时只觉得自己耳目一片清明,再睁开眼时,眼前除了那些个林立的怪石,哪里还有刚刚自己所看到的人和声。
这不过就是这石林之中添了一些个玄幻之术罢了,幻术将就的不过就是摄人心魂迷惑神智罢了,宋珩想刚刚石头上用朱砂笔写下的那些个符字大概就是用构成幻术的一部分,且石林之中大半的石块都写着那些个玩意,才会让进入石林中的人一下子被幻术所迷,怎么也脱不了困。且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瞧见幻术景象也就完全不同,也许有些人瞧见的是自己心中所爱所想之人,也许有些人瞧见的是自己害怕的人,那些个幻象,谁都说不出个完全的答案来。
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很难,只要在一堆石头之中找到阵眼的所在,她就能够把这个幻术给破了,没有幻术所困,那五万士兵自然也就不会困在这个地方了。只是这是一大片的石林,要从那么多的石头之中找出阵眼的所在,倒是一件需要花点时间的事情。
宋珩走了一小段路,觉得自己越来越深入这石林的腹地,她正琢磨着如何能够快速地查找到那一块作为阵眼所在的石头,却隐约听到一些人声,隐隐绰绰的,虽然并不能算特别的真切,但是她是真的听到了有人的声音。
她再往前走了几步,身前的石头突然之间移动了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而身后也有石块横住了她的退路,让她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看来这设阵之人倒也还算是聪慧!”
宋珩轻笑了一声,这个阵法不过是应用五行八卦的方向位做了移动,如果要破这个阵,就得按照五行八卦的方式来行走,这倒也不是个伤人的阵法,不过就是阻止人前行的小恶作剧罢了。在她那侄子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她也曾在花园之中设了这个阵来同他玩捉迷藏。
宋珩侧身右走了三步,右边有石块移动了过来,挡住了她右行的去路,宋珩便左行了几步,这细细寻来,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这眼前才豁然开朗了起来,而刚刚听到的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地清楚了起来,宋珩隐身在一块石块后头,打算瞧了端倪之后再出去。
她的前方是一片大空地,怕是石林之中唯一一处没有石块林立的地方,或许原本也是有的,但是被人破坏了吧。
那大空地上蹲守着不少的士兵,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北雍将士的衣衫,神情皆是有些萎靡和疲惫,宋珩在那么多人之中搜索着宋锦的身影,却只因人太多,她怎么都是瞧不见人的。这些士兵已经被围困许久,有些已经出现了面黄饥饿之色,大多的唇也有些干裂的情况,但是这情况倒也不算是太过糟糕。
士兵四周围着一圈的人,约莫百来个,那些人一手执刀,一手执多棱银牌镇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手提一把大刀,生得是虎背熊腰,一副强壮模样,那半脸的髯须看着也叫人有些生畏。
“萧将军真乃英雄是也,困了这么多日,一句降话也是不说,真真叫人敬佩!”那髯须客高声大声说着,“尔等都已经两天两夜未曾进食了,只怕再不进食,全部都要去阎王殿去了。萧将军,你若称降,我家六皇子殿下说了,定是当做自家兄弟一般地看待,只要你说一句,说那么一句,我立刻着人好酒好肉地送了上来。你看如何?!”
那萧远良蹲坐在士兵的最前头,他已经在这石林之中被困了多日,从第一日被困的时候,他有些后悔,为何那个时候没有听取了副将何一山的话——穷寇莫追,如果当日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追将上前的话,也不会劳累了这么多的兄弟和他一起被困在这石林之中,他们身上的食物所带不多,他便下令,要士兵们每日都节省口粮,撑到相救为止。
他知道,朝廷一定是会派人来营救他们的,尤其是那骁勇善战的睿王殿下,他一直都这么坚信着,也让部下这么坚信着,直到四天多前一个闯入石林的年轻小子被丢进了他们的阵营之中,从他的言语之中知道,睿王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在那外头。这个消息让萧远良惊喜不已,也越发坚定了他的信念。
这个名叫郭涵大将每日必来劝降,萧远良觉得自己此刻要不是口舌干涸,不然定是要一口唾沫喷死了他才好。
“这种话,本将军是不要听的,你也无需无端端地浪费口舌了,我们北雍最骁勇善战的睿王殿下就在石林之外,倒不如你们束手就擒,乖乖投降罢了!”萧远良的声音因为许久没有进水而有些喑哑,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霸气。
“不识抬举!”郭涵嗤骂了一句,他抬眼看着那一群已经快奄奄一息的士兵,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头有些不怀好意,“若是你们那睿王如此骁勇善战,只怕早就已经冲进这林中来寻你们了,何苦你们在这里受苦!”
“大家不要为他妖言所祸,殿下会来救我们的,许是殿下现在已经进了林子!”一个清瘦的身影颤颤巍巍地从众将士之中站了起来,他哑着嗓子高声道,“殿下不会不管我们这些个北雍子民的!”
宋珩看得真切,刚刚那高声疾呼之人不是旁人,就是她的兄长宋锦。他的情况算不上大好,却也不能算是大坏,同那些个士兵一般,他的脸上也有着饥饿之色,嘴唇干裂,精神却是极好的,那眼神之中带了一些坚定,他大声呼喊着,维护着自己作为北雍将士的尊严。
“我们只要相信,为国生为国死,这才是我们这些士兵最高的荣耀和尊严,岂能降服这些贼人,做那无耻之辈!”宋锦的话坚定了那些个原本已经心生动摇的将士的心,他们实在饿得太久了,等得太久了,但是他们还有作为将士最后的骨气,陈降这事断不能出现在他们身上,不然即便是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郭涵见原本有些士兵已经面露忧郁之色,却是被这个毛头小子一番话说得再也没有二心之后,心下大怒。
“你这臭小子!你想逞英雄是吧,老子成全你!若你们一个不降,老子便杀你们一个,若你们皆不降,今日我便杀你们全军!眼下,老子就先砍了你这小子来祭爷手上的虎头刀!”
郭涵大步上前,掠身而起,手上八十多斤的长刀重重地轮了上前,打算一挥刀砍下坏了他好事者的脑袋。
宋锦站得直挺挺的,这些日子他已经吃掉了身上带着的干粮,也已经饿到了没有半丝的气力,他真的是不怕死的,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他想自己的死虽然不能与泰山之重相提并论,却也不至于太过窝囊,只是他还答应了小妹,说是一定要好好保重这条性命,想来,却是他食言了。
宋锦毫不畏惧地看着那兜头而来的大刀,闭上了眼睛。
“当”的一声巨响在他的耳边炸开,宋锦睁开了眼睛,之间那离他脖颈不过须臾的大刀被一柄长剑挡住,在电光火石之间,刀剑已经对战了几个轮回,那长刀半丝便宜也不能讨到,生生被逼退了一些,而他肩膀上一重,似乎有人踩过他的肩膀,在裙摆轻扬之中,那郭涵被踹了一脚。
郭涵一个翻转,落在一旁,他觉得自己被踹到的下颚有些疼痛,他看着那落在自己身前一丈开外,手执长剑的女子,心中大骇。这石林皆是有阵法,却不想她能够到了这里来,一点也不为阵法所困,只怕来历没有那般的简答。
“哪里来的臭娘们居然敢来这里撒野!”郭涵啐了一口,往着地上吐了一口,那口水被血水所染,其中还混着他一颗牙齿,这让郭涵越发的恼怒了起来。
“谁敢动他,我便杀了谁!”宋珩长剑指向郭涵,“你刚不是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么,若你没了头,我看你怎么取他人人头!”
宋锦千算万算倒是没有眼下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他那嫡亲的妹妹宋珩,看到宋珩,又想到刚刚如果不是小妹相救,只怕自己真的是身首异处了,他的眼眶一热,险些落下了泪来。
“睿王殿下正在石林外等待营救。各位请耐心等候一会,今日必叫这些贼人打哪里来滚哪里去,各位所受之苦,也将一并讨来!”宋珩分出心神对着那些个将士高声道。
众人见宋珩只是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却有勇气闯入了敌营之中来,且刚刚那与郭涵的交手,宋锦虽是瞧不清楚,但是他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这姑娘是好本事啊!瞧那身手,倒也真的叫众人信服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好!”
众将士齐声叫好着,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响亮无比,让在石林外等候着的百里流觞和三千精兵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殿下,她找到五万士兵了!”暮天兴奋不已,他朝着百里流觞高声喊着,他就知道宋珩可以的,她一定是可以的!
那三千精兵也是极其高兴的,听到那震天的一声“好”字,也叫他们激动不已,那五万兄弟还在!
何一山摸了摸眼角溢出的激动泪水,原本他对于那小丫头还持着不信任的姿态,眼下他是真真半句话都说不出了,她就像是神一般,解救了五万士兵的性命呐!
百里流觞不说话,那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石林,没人知道他的胸中是多么的激动,即便从他那一脸平静的脸上瞧不出半点的端倪,可他眼下真的是激动不已的,她找到了他们,他们还活着……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这臭娘们!”
郭涵觉得羞辱无比,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在一个年纪小得足以当他的女儿的手上讨不到半点的便宜,且是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的面子真真是掉得半点不剩。可怒归怒,他心底还是清楚的,能够闯过幻境到这里的女子必然是不简单的。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个小鞭炮一般的东西,用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之后往着半空之中一抛,那玩意在空中炸开,发出很响亮的响声,然后有着浓浓的黄烟燃起,在半空之中持续了许久才飘散。
郭涵这是想让处于黑风城内的六皇子秦观砚求助,示意有敌来犯。
郭涵这一个信号弹发出,在黑丰城上执勤的其中一个士兵远远就瞧见了,他跑下了城墙,跳上了一匹马,望着城中最好的一间府邸而去。
说是最好的府邸,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处稍作修饰的大屋罢了,本是黑风城守城城主的宅子,但是在秦观砚来了之后,便作为秦观砚的住处,士兵一边大声喊着“报”一边冲进了宅子,秦观砚正在大厅之中正坐着,同往常几日一般,他的美妾偎在他的身旁,娇着声在那边道:“殿下,您看这破地方,这才住了几日,我都觉得我的脸都被风沙吹坏了!”
“乖,过几日,我们便不在此了!”
秦观砚也是不喜欢这边塞之城,想那无双城四季如春,风景秀芝,可偏偏那凤血歌把持朝政,朝中上下皆是他的人,这也便罢了,这凤血歌还将自己发配去那边疆之地作为封地,他心中有着一口怨气所在。
这黑风城破败无比,这里一年到头都吹着那风沙,城中居住的人家大多都是贫困至极,半点的油水都是榨不出来,他也是不喜欢的,来了几日之后,他倒是发现了那一里地前的石林是个好去处,秦观砚虽然是个爱享乐的主,这阵法虽不似凤血歌那般的专精,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他瞧那石林大好,设了两个阵,又诱敌而出,把那五万大军困死在里头,他想以兵易城,坐享北雍的山河,等到他壮大之后,定是要回头灭了那凤血歌不可。
听到有人喊着报,秦观砚忍不住心中一喜,直觉以为派出去劝诱的汪海回来了,欢声叫着让人进来。
“殿下,郭将军发出了求救信号!”那报信的士兵冲进了大厅便高声喊着,“似乎是遇上了些什么麻烦,殿下!”
“什么!”
秦观砚手拍在扶椅上,已经忘记了自己那最可人的美妾坐在自己腿上,他这突然一站,那美妾没个准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跌坐了个十成十,她娇滴滴地叫着疼。
“那石林之中不是有阵法相受,就算是那百里流觞到了西北也是束手无策,怎会有什么麻烦!不过就是那些个硬骨头的家伙不肯降服于我罢了!”秦观砚恶声恶气道。
“报……”又一个士兵跑进了门来,他扑进了大厅,脸色苍白无比,声音打着颤,“殿下,凤国师带着三十六铁骑从北城门杀来了,城主已经开启了城门相迎,只怕一会之后便会杀到这里来了殿下!”
“什么?!”
听到凤血歌的名号,秦观砚的脸色大变,就连他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来了!
虽然秦观砚也曾经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一直都安抚自己说,自打凤血歌把持朝政之后,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即便他现在跑来了这个边疆之地作乱,只怕他也不会多加理会,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来了,他真的来了!且是带着那三十六铁骑而来,那三十六铁骑,各个身手不凡皆可以以一挡百。
秦观砚来回踱了几步,再抬眼时,他便快速地往大门口而去,夺了刚刚报信士兵的一匹马,翻身而上。
“命人全部往石林而去!”秦观砚大声喊着,手上的马鞭一扬,便是往着城南大门而去,他一眼都不回头去看自己刚刚还喜爱无比的美妾,美妾再美却比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真的被凤血歌抓住,他只怕是再也没有命了。那北城门大开,老城主跪在城门口大道的一旁,垂着脑袋恭迎着那人的到来,旁边的原本守着这黑风城的并不愿跟着六皇子的士兵也随着老城主在地上跪着,耷拉着脑袋。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了“答答”的声响,似乎并不焦急赶路。那声音在老城主身前停了下来。
“那逆臣如今何在?”
来人轻声问着,他的声音微微带了一点沙哑,却并不难听,反而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在地底下封存了许多年的佳酿,一掀开坛子便是芳香扑鼻,光是闻着味儿都让人有些醉了。
老城主诚惶诚恐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为首的人,他的脸上带着皎皎浅笑,如明月清风,似乎并不为此而觉得有些苦恼。
老城主低声道:“逆臣收到通传,怕是从南城门而逃入石林之中了,那石林之中有其设下的阵法,国师大人……”
答答的铁蹄声再度响起,老城主松了一口气,知晓凤国师俨然已经放过了他,他抬眼朝最前头看去,之见那三千白发扬起,仿佛泛着银色的光芒,仿佛一条雪色披风。
他早有耳闻,凤国师少年白发,却不想那一抹白竟然是那般的耀眼,那般的叫人心惊。他见凤国师依旧是慢慢前行,不知怎的,老城主只觉得自己瞧见的像是一只猎豹,在猎杀之前慢慢地逗弄着猎物,慢条斯理的,贪看猎物那害怕为乐。
老城主这阅过半生的人,想到了两个字——妖孽。郭涵发出那一枚信号之后,自己也觉得心静下了些许,左右他眼下这么多人,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就算剑术再精妙又如何,还能够同凤血歌的三十六铁骑一般,能够以一挡百不成?在者,这北雍五万大军早已经饿得没有半点力气了,就算是要动手只怕也是气息奄奄,饶是百里流觞有百万雄兵,一样得处于在石林外半点动弹不得。
如今这么算来,还是他的胜算大了许多,郭涵这么一想,越发镇定了下来。
宋珩也是知晓他刚刚那一个信号弹是用来招引援军的,眼下他身边护卫不少,她再能打只怕也吃不消轮番上来,只怕到时候她还没把人给救出去,自己先得把命搭在这里,现在唯一能够想办法的,大概是让睿王和那三千精兵进来,否则她全无胜算。
她这样想着,把自己手上的剑往着自己身前一横左手扣住剑身,锋利的剑身一下子把她的手上划破,鲜血瞬间溢了满手,而宋珩就像是完全都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手掌的伤痕,鲜血顺着往下滴落,低到地面上瞬间被地面吸收,只留下一个血痕,随着宋珩的鲜血越滴越多,那血痕渐渐地蔓延开来,模样古怪的很,像是顺着什么东西往下滑一般。
郭涵瞧着也古怪无比,他也不等宋珩再做出什么动作来,他举了手上的长刀便冲了向前,长刀笨重,郭涵却是使得虎虎生威,宋珩急忙举剑去挡,左手的手掌的鲜血依旧不停地望着地上低落,没有人知道宋珩为什么要割破自己的手去放血,即便是宋锦也不知道,他努力地想要过去帮自己小妹的忙,但是他没有进食的身子原本便虚,还有这些个南嘉国人为了控制他们不让他们逃跑,之前用了药,那些药让他们虚软无比,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宋锦才迈了一步之后,整个人便是因为虚软无力而跌坐在了地上,他依旧不死心,努力地往前攀爬着。
珩儿,哥来了,哥会保护你!
他是这样想着,怎么也不肯放弃,同自己那虚软无力的身体作着抗争。
天渐渐地暗沉了下来,原本还是大好的晴日,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突然之间一朵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盖住了日头,挡住了光线,很快地整个天便暗沉了下来,就像是一场山雨即将要到来似的,天空之中有着隐约的雷声传来,闪电在云层之中浮现。
突起的风一下子迎面吹来,卷得地上的残叶沙尘也一并起来了,吹打在脸上,生疼无比。
百里流觞看着那突变的天,身下的马儿突然嘶鸣了起来,蹄子不停地踏动着,好像面对了什么危险一般,不管他如何的安抚,都不肯安静下来。
“殿下!”
暮天大声叫着,这天实在太过于诡异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而且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情。
百里流觞只是抬头看着天际,这个时节本不应该这般的,若是在六七月中这种场景是常见至极,可眼下不过是二月出头罢了。
有细弱的晶莹从天空之中慢慢飘落,百里流觞伸手去接,那一片晶莹在他指尖轻轻融化,化成了一点点的水,淡淡的,浅浅的,细小的……
雪
居然下起雪来了!
百里流觞看着天空,那雪花极细,慢慢地增多了起来,怎会下雪?
他无解。
凤血歌步履很慢,他身后三十六铁骑也慢慢地跟着,大半张脸被那黑色铁甲面具所罩,那好似状爷游街一般的行程他们半丝怨言也无,只是默默地跟从着,凤血歌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不问缘由。
凤血歌抬头看着那诡异万分的天,轻轻地笑了开来,那笑容清贵如月,他如雪一般的华发微扬,仿佛是月光一般漂亮。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再也不会有除了秦家子嗣外的人会阵法了。”他云淡风轻地说着,那脸上的笑容越发衬得他整个人妖孽了起来,“却不想,原来还是有人的……”雪花不停地飘落着,宋珩运气于剑,生生迫得郭涵往后退了一步,剑气划过他的肩膀,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漫了出来。
郭涵冷抽了一口气,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粘了一手掌的血,他心中更加恼怒,本想举刀再来,却见那小姑娘嘴里面念念有词,他这才惊觉这天突然暗沉的不像话,再看向那小姑娘的时候,她突然双手举剑,往着地上狠狠一插,剑身一下子没入了一半,她那割伤的左手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滑落,低落到了土中。
霎时间,整个地面地动山摇了起来,就好像是地龙不停地起伏着,抗争着。
有石块掉落的声音响起,郭涵一脸错愕地看着四周的石块纷纷落地,碎裂,就像是塔倒了一般,一段一段地,慢慢地全部都倒塌了下来。
地面不停地动摇着,像是要把这个地方全部都震塌了才安心一般,郭涵颤抖着,他听到士兵在惊恐地叫着,也许是北雍国的那五万士兵在叫,又或者是他那百来将士惊恐的叫声,又或者皆有。
宋锦看着宋珩,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不甚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的功夫居然是那般的俊,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他所能够了解的,但是他却觉得很安心。
因为他瞧见宋珩即便是没有他的保护也能够很好,不受那半点的伤害,只要她平安就好,宋锦是这样想着的,哪怕她的作为有些古怪,只要她不受伤便好。
郭涵看着那女子,她的血液流得越快,那地便动得越激烈,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眼下是越发的苍白,狂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那一瞬间,她就像是小说之中的那写个鬼魅一般,叫人极其恐惧,就像是那凤血歌一般,叫人惊恐无比。
这女子,只怕也是同凤血歌一般可怕的存在!
“妖女,我杀了你!”
郭涵大声叫着,挥舞着大刀往前冲去。
这地龙来的太过古怪,百里流觞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还是命令自己的手下的将士在这守着,很多事情他觉得就像是发生在一瞬间,他看着那困扰他们许久的那一片石林在震动之中一块一块地跌落下去,像是摔在地上的豆腐一样粉碎,几乎是在顷刻间,那一片的石林全部都坍塌了,坍塌的时候扬起的灰尘就像是云雾一般笼罩着,然后被风一吹散了去。
等到那一片灰尘散去之后,百里流觞便瞧见那百来个手握大刀和多棱银牌围成一圈的,那圈子中间,皆是穿着他北雍战服的士兵。
他的视线本能地搜寻着那纤瘦的身影,却瞧见让他心一下子吊起的一幕,她站在士兵的不远处,而敌将却是挥舞着大刀朝着她砍去。
“拿弓箭!”
百里流觞手一伸,他身旁的士兵立马迅速地递上了弓箭,百里流觞架上了箭,拉开弓弦,那箭破风而出,带着雷霆之势朝着那拿着长刀砍向宋珩的人。
郭涵很想要杀了宋珩,这个女人同凤血歌一般都是千年一出的妖孽,留在世上必定会有很多争端,他也几乎是要成功了,只要他手上的长刀一挥,他就能够砍下这个女子的脑袋。
可就在他要成功的前一秒,有凌厉的声响从他背后传来,那是箭破风而来的声响,郭涵再熟悉不过了,他回身用长刀砍去了那直充他腰腹要害而来的箭,再回首之时,他已经失了先机,那女子已经拔剑而起,身形一越,站在离他十丈外看着他。
可恨呐!
郭涵原本还想再战,可眼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况,那北雍国的百里流觞率着自己那三千精兵来势汹汹而来。
他的身后也有纷乱的马蹄、脚步声的传来,他抬头看向黑风城方向,有一队人马也正在往者这里赶来,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穿着华丽皇子衣衫的六皇子秦观砚,他策马奔至眼前。
秦观砚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之地,原本这里应该是怪石林立,怎么眼下却是成了一片平原,只有那碎石堆成的石堆告诉他并没有走错方向。
秦观砚原本还想着来这石林之中躲避一番,虽然这石林不能困住凤血歌,但是好歹能拖延一点时间,或许他还能够借机混入北雍的封城。
可眼下呢?那大片大片的石林呢?他辛苦设置的幻阵和五行八卦迷踪阵呢?
秦观砚看着这一切,心如死灰,突然有这一种万念俱灰不如放手一搏的念头,他抬眼看着那越来越接近的北雍三千精兵。
“杀!给我杀!”
秦观砚疯狂地叫喊着,反正他也是要死的人,那就让他在死前多杀几个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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