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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经书念完,莫莲萱牵着莫莲汐的手,姐妹俩款款回到自家歇息的厢房,恰好祖母也正理好了妆容,莫二夫人引着莫莲怡也过来了,再加上本就在莫老夫人房中的莫莲娇,这人就算到齐了。
娘几个正与莫老夫人感叹今日廉王府的出手阔绰,说起来这些世代簪缨的贵胄,的确是底蕴厚重,这随手拿出的东西,就让人惊叹不已。
莫莲娇此刻在旁边也是丝毫不掩艳羡之情,莫老夫人见她这般摸样,不免劝道:“娇姐儿,你还小呢,莫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要知道,等你年纪到了,家里的长辈到时候自然会为你操心的。这些是急不来的,还是用心在多学本领上吧。”
莫莲娇这才羞涩的低头,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摸样,心中却暗恨:“我还小?怎么大姐姐不到两岁便定下如此好亲?虽说世孙的身子不好,可是王府的名头,还有那样夺人心魄的宝物,不就完全能够弥补了吗?也不知道,将来我的婆家是怎么样的,难不成,我还能比大姐姐嫁得好么?”
想到这里,莫莲娇的心里突地一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忍不住偷偷看了莫莲萱一眼,神色里竟难得的有些紧张。
就在此时,外间却有丫鬟通禀:“老夫人,大公子院中的陈伯有话来回大小姐。”
莫老夫人闻言想起晨间的事情。笑着言道:“怕是帮着那可怜的孩子,将母亲下葬了,这是来回话来的。让他进来,我听听怎么样了。”
都是自家的仆从。几位小姐的年纪也都不大,镇北侯府本就是武将出身,倒也不讲究太多,几位小姐该做什么做什么,并不回避。
陈山也是懂规矩的人,进屋倒头便拜,头也不抬。更不四处乱看,莫老夫人感念他在西北护过自己的儿媳妇,孙女儿,笑着让他起身。还让白霞搬了张凳子让他坐着回话。
张山得了脸面,却也不显得意之色,只管低头回话道:“老奴刚奉咱家大小姐的吩咐,帮着那小女娃儿打点葬母的事宜,一切都顺利。只是那孩子家中再无旁人,孤苦一人甚是可怜,老奴要回来复命,她便一路尾随,现今就在寺外。老奴倒想给那娃儿讨个情面,看能不能赏她一口饭吃?总比饿死,或是....要强得多吧?”
张山的话虽碍着屋里有小姐而未曾说完,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样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下场,不是饿死,就会被人贩子拐了去,卖进旁人家做丫鬟还是有福气,若是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一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莫老夫人低头沉吟半响,轻声吩咐白芍:“去把那女娃儿带来我们瞧瞧,若是瞧着是个乖觉的,留下倒也无妨,陈伯奔波了一天,辛苦了,赏他些银两买酒喝吧。”
白芍笑着应了,带着陈山出门,先给了陈山五两银子,接着又派了一个三等小丫鬟,跟着陈山去寺门把人带进来。
少时人领了进来,白芍看着这女娃儿一身脏兮兮的不能看,便让人先带下去洗了澡换了衣裳,这才领到老夫人跟前。
一进屋,这孩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磕了几个响头,泣声言道:“多谢老夫人,夫人,小姐的恩情,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小姐,报答恩情。”
祖孙几人这一细看,莫老夫人先就愿意了,点头言道:“长得怪秀气,年纪也不大,说话也怪机灵的,要不就留下吧,也不多她一个人吃饭,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娃儿一听许她留下了,喜出望外的,抹了把眼泪,高声言道:“朵儿,花朵的朵,我没有爹,所以跟我娘姓,叫程朵儿,老夫人,能让我伺候那位小姐吗?”
众人随着她的手望去,不是莫莲萱又是那个?莫老夫人不由得笑了:“呦,还是个认主的,有意思,萱姐儿,你说呢?你愿意留她再你跟前伺候吗?”
莫莲萱折腾了这么多,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自然是顺着莫老夫人的话言道:“我哪里正好少个跑腿的小丫鬟,今日遇见,也算是缘分,就让她跟了我吧。不过进了我莫家,就别说以前的事了,我瞧你的名儿倒不错,就还叫朵儿吧。”
朵儿忙对着莫莲萱磕头,算是认了主,莫莲萱笑着让紫鸢取了一枚银质的雀儿钗,一对银瓜子的耳坠子,二十个大钱,算是给她的见面礼。
莫莲萱今儿一天要办的事情,至此全都办的妥帖,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脸色也愉悦起来,说话的声气里,都透着喜意。
现今朵儿已是顺利的到了自己身边,而见嗔大师,到底要几日才能看到那本书上的东西?莫莲萱的心里虽有担忧,但这世间的事情,也不是能强求的,自己现在事事都考虑到了,也就将之变为现实,可到底结果如何,却并不是她能掌握得了的。
晚间回了镇北侯府,陪着莫老夫人用过晚食,莫莲萱便和莫莲汐转回欣华院,待回到萱草阁,莫莲萱先吩咐紫菱带着朵儿去安置,自己沐浴过后,方才让紫鸢将殷美瑜送的画轴打开来细观。
只见画卷里画的正是一副莲花图,一汪盈盈绿水中,几支盛开的粉色的并蒂莲傲然怒放,荷叶下一对鸳鸯一前一后的游曳在水中,神色温柔,明明是一对野物,看着倒真是有几分缠绵之情,身后还拖出了一路的涟漪来。
湖面上柳枝低垂,似能见到微风吹动柳枝,这柳枝上绿叶点点,衬得粉莲更是娇嫩明媚,这幅画色彩鲜活,处处都渗透出勃勃生机,看得出来执笔之人对生命的珍惜,还有无尽的向往。
莫莲萱的确是个不懂画的人,可她从画上硬是读出了一句话:“我想活,我想好好地活着,我想做更多的事情,更想亲眼看这世间的美好.....”
这就是殷子晏的心底的话吧?在莫莲萱的印象里,他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总是微笑着,从未有过高声大气,对人和善的紧,一对黑亮的眼睛总是随着自己移动。
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心底却是不甘心的发出了这样的呼喊!莫莲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在了一起,疼的打颤,这些事情,枉自己和他做了三年的夫妻,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直到死后化为幽魂飘荡在这茫茫世间十数年,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原本张狂肤浅又暴躁的个性,硬是被磨得没有了棱角,所以此番重生,才能一眼看出殷子晏的这幅画中,蕴含着怎样的深意,在这看不出与看出之间,自己又经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原来这世间的一切所得,俱要付出代价,也许自己那时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娘家与夫家两家火并,从私底下到朝堂,滚雪球似得越来越大。
到后来不过十年间,树大根深的两大世家,青壮一代竟死了个七七八八,廉王府的老王也一命呜呼,两家相争得的下场就是双双败落,一蹶不振!不知又是谁人在暗中狂喜?!
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明明心里痛的在滴血,却什么都做不了,明明对着要撞死的二叔父大喊:“不要那么傻,不要去死,你死了只是高兴了别人家!”
可二叔父却听不见,还是血溅朝堂!
明明看着自家祖父弯着再也直不起来的腰,老泪纵横的为死去的儿孙们烧纸,自己是伤心难过,真心悔悟,痛不可当的想要大声的喊出:“是我错了,祖父!是我害了咱们家,害了殷家!我知道错了!”
可祖父却根本听不到,还是那么的悲伤!
这样的折磨,这样的锥心,这样的痛苦,这样的不甘才换了这次重生吗?如果真是这样,莫莲萱觉得值!她愿意被如此折磨一千次,在地府里被焚烧一万次,只要能换来这重过一次的机会,换来这能改错的机会,她莫莲萱心甘情愿!
只是这次,哼哼!想要再次毁灭镇北侯府与廉王府的人啊,怕是要换你们去地府被烈火焚身,剥皮扒骨,油炸雷劈了!
紫鸢看着莫莲萱面上的神色不对,时喜时怒,时哀时怨,这看起来就不对劲啊,这该不会是因着未来姑爷的这副画,想起了不好的事情,给魇住了吧?
想到此间,她哪还敢让莫莲萱再看这画伤神?忙问道:“大小姐,您看今儿廉王妃与世子夫人送的那两盒子首饰,要放在那里才妥善?”
莫莲萱闻言呆愣愣的看着紫鸢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四周围这么一打量,看到紫鸢担心的面孔,明亮的烛火,笼的红红的银丝炭。
这才渐渐的回味过来。原来自己已经重生了,以前的种种也都过去了,从今后只会更好,那些惨事,莫莲萱是决计不会再让它重演的了。
她理清了思绪,方才吩咐已经有些焦急的紫鸢:“就放在二婶娘送我的箱笼里吧,那对箱笼我最是喜欢了,不过还是要锁好了,钥匙你拿着,这两样东西非比寻常,以后怕是要戴的,你且看管好了,不能出半点岔子,这幅画,你就拿去挂在东厢房吧,跟打扫的丫鬟说一声,小心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