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在回去的路上仍然忍不住埋怨那日松:“我母妃心里已经够苦的了,你何必那样逼她。”
那日松挑着眉反驳她:“就是因为够苦了,所以才要想办法改变现状,贵妃娘娘身居四妃之首,按理说也该是历经浮沉的人,怎么还……”一有打击就一蹶不振。
九公主没搭理他后半句,依然蹙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那日松觑了觑她的面色,宽慰她道:“安心,我只是顺水推舟,让她下定决心罢了,想必贵妃娘娘近来也是饱受煎熬,一个真正死心的人,不会被几句话就能轻易激怒。”
九公主道:“我并没有将母妃牵扯进来的打算。”
那日松嗤笑了一声:“你现在没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和资格,所以不要为自己找麻烦,更何况所有依赖于保护的人,下场都很悲惨。”
九公主低下头,不说话了。
道理都明白,情感上却做不到,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不忍看她太过辛苦。
那日松软了语气,又道:“贵妃娘娘却能轻易做到很多你做不到的事情,她的身份地位是个很好的助力,你应该善加运用,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不是束之高阁,然后自己辛辛苦苦地去走弯路。”
九公主道:“你今日如此刺激她,想做什么?”
那日松笑了起来:“这件事,我虽然拿不到什么好处,但对你可是百利无一害的。你先前问我有什么理由让你嫁给我,你看脑子好使这一点,算不算是一个理由。”
九公主表示愿闻其详。
那日松谨慎地看了一下四周,对她做了个口型。
迟婕妤。
九公主眼皮子一跳。
皇帝的圣旨在次一日的时候送到了呼贝旗的临时军帐中,负责押送他回长安的是锦衣卫,因着孙常的关系,这几个锦衣卫对李劭卿十分客气,还劝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九公主快去和亲了,大仇即将得报。
李劭卿心里咯噔一下,赶快问道:“圣旨已经下了吗?”
其中一位锦衣卫有意巴结他,笑着回答:“还没有,不过您想,这不就是三两天的事儿吗。”
李劭卿悬着的心放了半个回去,向他颔首致礼:“诸位少等一下,待我取一下行囊,我们即刻启程。”
那锦衣卫陪笑道:“不必如此着急,等威远候前来就任之后,您再走也不迟。”
李劭卿呵呵了两声,心说要真等到李思从来就任了再走,那恐怕运回长安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他的行囊早两天就收拾好,回住处取的时候,被郑之平拦在了门口:“你故意的?”
李劭卿莫名其妙:“什么故意的?”
郑之平阴着脸:“你他娘的跟我装什么蒜!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出兵会有这么个结果,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趁机回长安去?”
李劭卿赞赏道:“不错嘛老郑,文化水平提高后连心眼都长了不少啊,果然知识改变命运。”
郑之平暴跳道:“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居然敢拿自己的军职开玩笑!”
李劭卿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冷静再冷静:“放心放心,我就是回去处理一下后院问题,不会就此从蓟辽滚蛋的。”
郑之平愤愤地踱了两步,指着李劭卿的鼻子道:“我告诉你,你这么玩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玩完,你太小看内阁那位了,你以为你和子茂打的那点小九九,还真能瞒他一辈子!”
李劭卿依然很淡定:“所以我们要赶在这事儿瞒不住之前尽快解决战场嘛。你就不要再耽误事儿了,我可不想以后再抗旨发兵打到铁勒老巢里,才能抢回我媳妇儿。”
郑之平重重哼了一声:“你不是不喜欢九公主吗?你不是要娶大家闺秀吗?你倒是去呀!”
李劭卿不高兴地摸了摸鼻子:“不就是有眼无珠了这么一次,你说起来还没完了是吧,况且我都已经及时改邪归正了,你还想怎么样?”
郑之平重重哼了一声:“我是想警告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悠着点。”语毕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十分威武霸气地转身就走了。
李劭卿在他身后苦笑:“我都已经遭报应了,你还想让我怎么自毙啊!”
他在回去的路上轮番去套那几个锦衣卫的话,将长安朝堂的情况摸了个*不离十,皇帝仍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同意那日松的请求,暂时还没有下旨赐婚的意思。而这两天孙常和曹德彰关系不是很好,毕竟孙知良一进宫二进宫全是拜首辅大人所赐,而孙知良要是道了,孙常肯定是首辅大人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孙常要还能和曹德彰保持亲密的战友关系,那才是出邪了。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时机,郑之平说得对,曹德彰这样在朝堂上混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早就修炼成了人精,无论什么样的算盘都瞒不了他多久,所以必须要在皇帝心中占上一亩三分地,这样就算等曹德彰有所发觉的时候,他也已经成了气候,轻易动不得了。
他在三日后的黄昏赶到长安,来不及休整便去曹府递帖子,见到曹德彰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可有意在那日松求婚一事中推波助澜?万万使不得!”
曹德彰表示莫名其妙。
李劭卿缓了口气,跟他解释:“九公主一向与太子殿下交好,是殿下疼爱的幼妹,一旦那日松求娶了九公主,那么太子殿下为了九公主,也会全力支持那日松回铁勒争夺汗位,不成功也就罢了,一旦成功,那么九公主即是铁勒大阏氏,那时候的杭氏,就不是我们能动得了的了。”
曹大人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唔……”
李劭卿又道:“新年时我前去东宫拜见太子,遇到那日松也在博望苑与太子闲谈,殿下言语间颇为欣赏,想必也正有联姻的意思。您说,后宫那么多公主,为何他偏偏就看上了九公主,杭贵妃失宠后,杭氏已经不能提供给他任何助力,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子了,后宫之中再没有第二个公主,能被太子殿下当做一母胞妹一样看重。”
曹德彰脸上显出犹疑的神色,又道:“可九公主如今在陛下心里,已经不一样了,倘若不赶紧嫁走,迟早是桩祸患。”
“所以才更不能让她去做这个和亲公主,以加深陛下对公主的愧疚之心。”李劭卿一脸灵光乍现的表情,忽然拔高了音调:“哎?大人,我忽然想到,为何不使我们自己人尚九公主呢?”
一旦九公主嫁给曹派官员,立时便犹如凤凰折翅,再有什么通天计,也再难使出来了。
然而曹大人却没有立刻表态,只和蔼地对他笑了笑:“此番真是委屈你了。”
李劭卿虚伪地笑了笑:“大人言重了。”
他没有在曹府留晚膳,执意回了侯府,打算再找机会与杭子茂见一面,打听打听九公主那边的情况,然而刚进了房,却耳尖的听到房内另一个呼吸声,与新年时他遭遇的那场刺杀一样,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人。
李劭卿抽出佩剑,捅破屏风,直接就往那人藏身方向招呼过去,那人被他从屏风后逼了出来,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打扮,只是没有蒙面罢了。
“你还上瘾了是吧!”李劭卿一边骂一边对他下狠手:“老子不打你,你还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了!”
杭子茂侧身躲过他凌空劈来的一剑,有点错愕:“怎的如此暴躁?”
李劭卿无意停手,招招迫人步步紧逼:“韫玉那边怎么样了?”
杭子茂不回答,却道:“公主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李劭卿纵身越过圆桌,长剑如灵蛇一样游过去:“我要见她。”
杭子茂笑了笑,故意道:“好啊,你自己进宫去见,有个情报可以透露给你,她最近和那日松走的很近,也没有表现出对这门婚事多大的抗拒意思,听说前几日还带着那日松去见了贵妃娘娘。”
李劭卿伏下身,从他下盘扫了过去,情绪愈发暴躁:“老子辛辛苦苦在蓟辽喝西北风,回来一口热汤喝不上,就得先去装孙子,他娘的你不说帮老子,还一天到晚说风凉话!”
杭子茂大约是在长安赋闲日久,身手功夫明显不敌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李劭卿,他逐渐从进攻转为防守,接着就落了下风,还咬牙硬撑着。
李劭卿敏锐地觉察出他的力不从心,有些惊奇,主动收了手:“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你在长安日子过得很滋润啊杭教授,你这么不思进取,卫国公他老人家知道么?”
杭子茂额上见汗,气息有点紊乱:“还行,毕竟我不用担心媳妇跟人跑了,所以总体来说还算比较安逸。”
李劭卿用剑尖指着他的鼻子,语气不善:“我要见她,你老实点尽快给我安排一下,不然老子活劈了你。”
“想见她?可以,”杭子茂得意洋洋:“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