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能人,却只是匿身睿王王府,如此作为,平时却毫无动静?
武王心里依旧思量着,若是按照婼儿所言,这男子真真不是个俗人,何况能让眼界甚高的婼儿一见钟情,想必也是个俊俏郎君,只是不知这话中虚实,只能继续在心里想着自己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
“……父亲?”乌查婼见他痴愣了许久,心里没底。
武王的脑海中,却忽而撞入了那些事情——当初乌查汶带兵在苍鹭山下,狂妄地想让苍鹭之王出山,那苍鹭之王,仿佛就叫玉辞!
还有,前些日子,玉竹好像对皇上进言,举荐自己的兄弟玉辞为将,来缓解当今的战局。
难不成,婼儿口中的这不俗的男子玉辞,真真是苍鹭之王?
女儿若能嫁给他,整个苍鹭山,那千年的奇山,便都跟他有了牵系!
这是一条比睿王还要大的鱼,并且看着兄弟情深,让女儿嫁给他,对睿王也会有所牵制!
“父亲,难道不……”
“不,婼儿想要的,父亲自然要替婼儿争取来,那玉公子我也听说过,的确是一等一的能人,配得起我家的漂亮丫头。”武王一笑,忙道。
“容为父思量则个,改日待时机成熟了,我便去同睿王商谈,最好是让对方先行提亲。”他一面说,一面心下算计着,对面的乌查婼已然美目含笑。
此时,北倾黑牢里,颜歌死死靠在牢门处,一手探出,狠狠地拽着外面狱卒的衣襟。
“你们、一定是你们弄走了笑笑!”
“谁弄走她了?!你这臭娘们儿,快撒开!”那卒子急了,抬手狠狠拽着颜歌的手,可碍于皇上说得不能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可能!你们这群畜生!笑笑为国为民出生入死多少次……”
“我们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尽!自尽!一早起来就自己扼死在黑牢里了,已经没气了!谁都处理不了,救不回来!”那卒子低吼着。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自杀,她才跟我说了要活下去,怎么可能……”
“东风笑是当朝副将,一两个人便是冲进牢房里也奈何不了她,别人若是动手脚,肯定要是许多人!昨天晚上你可是听见了大动静!若是没有,便是自杀。”一旁,狱中总看守低声说着,声音分外低沉。
“你!”
颜歌眼圈红得瘆人,那面色如同要吃人一般。
“句句属实,今日一早大夫验过了,救不回来,就拖着出去了,我们这么多人,能骗你不成?”那看守冷声道,低头扫了一眼,又道:“松开他!你拽着他也没用!”
“你们……不成!我没有看见,我不信她会死,一定是你们的把戏,你们想杀了她!”
那看守扫她一眼,见她还不撒手,叹口气:“皇上亲自交代不得出差池,旁人又岂敢动什么手脚,自杀便是自杀,莫要事事想得这般多。”
“不可能,她……”
颜歌想着,笑笑分明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她对待死亡的心境,对待生命的看中,又岂会和他们一样,她又怎么可能轻生呢?
何况,笑笑心里也有牵挂,又不忍不甘之事,她怎么可能轻生?!
“信不信,皆是随你。”那看守低声说着,继而一挥手臂:“开牢房,锁住她,带走!”
那边的狱卒们一个迟疑,继而也听令行动起来。
颜歌一愣,下意识地甩开方才她拽着的狱卒几步退开:“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那看守看都不看她,话语冷冰冰得如同一个死人:“你该换地方了。”
颜歌咬咬牙:“你们……”
正在此时,牢房里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颜歌一愣,却已被冲上来的狱卒束缚住了四肢,被绑出了门去,随即,只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她一瞧,正是顾劼枫。
颜歌心下松了口气,正要开口相询,却听顾劼枫道:“颜歌,楚肃在殿前跪到今日清晨,水米未进,终于向陛下求得了军令状,饶你死罪,在天牢里待罪,须得楚肃以功勋来偿还,你也别犯蹩了,快些随着去。”
颜歌一愣,却已‘噗通’一声,被他人摁倒在地,膝盖钻心得疼。
她听见楚肃以此救她,心里惊讶动容,可眼前她心里更惊讶地不止于此!
——顾劼枫对笑笑的心意她一向知晓,为何如今笑笑自尽身亡,顾劼枫却能如此形态自若地出现在牢中?!
难不成,他不知道笑笑死亡的消息?
还是说……顾劼枫本身就是丛健埋在她们身边的一个巨大的奸细?!日日假意狠狠骂着顾劼枫,实际上心里却和他是一伙的,狼狈为奸?!
细想来,分外震恐,颜歌自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浑浑噩噩地领旨谢恩,心下觉得此事分外蹊跷。
可又一想——若是这顾劼枫乃是丛健的人,那么应当已经知道东风笑已死的消息,她再说一遍,也是无妨;但若是他不是奸细,不知道此事,只有她说出来,他才有可能知晓!
她咬了咬牙,看似恭敬地接了圣旨,被人狠狠拽了起来,又被拽着往外走,忽而猛地扭过头去看着顾劼枫,大吼道:“他们说笑笑死了!她原来就在旁边的牢房里!他们说……”
顾劼枫闻言,身子猛地一震——死了?
丛健那边不是说,是早先转了牢狱吗?!
怎么会,死了?
“怎么回事?!”他一手猛扶住墙面。
“他们说,她是昨天晚上自杀的!”颜歌眼里带着泪,红着眼圈狠狠吼着。
顾劼枫又是一愣,看着那几个狱卒拖着颜歌便走,匆忙定了定身形,发足往前追去。
却忽而觉得身后寒风一掠,他眸光一闪,反手便擒住了袭击者的手腕,心里分外急切也顾不得控制力道,竟是一举捏碎了对方的腕骨。
“呃唔……”那背后偷袭的狱卒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顾劼枫挥手便甩开他,发足又要上前,却忽而听见牢狱的尽头,丛健沉声道:“劼枫。”
顾劼枫一愣,心道不妙,此番怕是着了丛建的道了!
东风笑呢?她到底……
“劼枫,陛下急唤,速去讨论军情,莫要耽搁!”
顾劼枫只觉自己手都在抖,脸色也是一片煞白,他知道自己眼下质问丛健无济于事,所能做的只能是先在丛健面前假装不知道东风笑的事,然后到朝堂上禀明陛下!
“好,这就来。”顾劼枫狠狠咬牙定了神,匆忙举步出了牢去。
丛健一挥手让他走在前面,眸光闪了闪,待他过去,深深浅浅回望一眼,见到狱卒已经擒住了方才那个想要用刀砍顾劼枫的狱卒,唇角的弧度诡异莫测。
颜歌则被擒住,束缚着往天牢拽去,身上剧痛,心里却是分外悲愤!
也许她是这件事少有的清醒之人了,笑笑到底如何了?如果没死,如何才能救她?如何才能让更多人知晓丛健的嘴脸和作为!
那边,顾劼枫丛健二人赶到紫宸殿时,穆远和房湛二人已然候在那里了。
陛下仰靠在龙榻上,面色显得分外憔悴苍老。
他本就不是什么分外康健的人,在不对的时节里被迫远走京都,还一连经历了各种寒流和疫病,身子便更加扛不住了,如今,只能卧病在床。
“陛下……”行礼请安已毕,顾劼枫看着半睁着眼睛了陛下,心里一慌,不禁低声叫着。
这一声,皇上却根本没有听清,只有丛健略带责备地瞧了他一眼。
顾劼枫自然知道不能说什么不甚吉利的话语,给丛健抓到把柄,赶忙收回话来,垂了眸又安安分分立着。
此番,皇上带兵撑着唤他们前来,为的是那南乔一事。
如今南乔大部分军队已然归国,虽然北倾国内尚有残兵流寇,但经过军队一轮一轮的清除,也在大范围地减少。
——但是,这并不代表南北两国相安无事。
南乔国虎视眈眈,南北两国兵刃相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这一阵子,边疆处传来的异动频频,首先是南乔扰民的纷争,其次,又有那南乔蓄兵再起的传言四下流飞,两国是否会开战,何时会开战,尚未有定数。
而眼下连个合约都没有,南乔也从未表露过签订合约的心思——和平显然是难以达成。
所以说,明眼人都能看出,再战在所难免,问题只是时间和地点。
北倾皇上是肯定不愿意让战争发生在北倾的国土上的,甚至说,是有几分畏惧的,一来北倾子民是他的子民,土地是他的土地;二来,此番他堂堂天子,委曲求全,被迫‘北狩’,既是吃尽了苦头,拖垮了身子,也是丢尽了颜面,丧尽了威风!
他说着现下的状况,一面说着,一面不禁掩口而咳。
穆远、房湛只觉得心下发慌,却也无可奈何。
而顾劼枫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陛下,以和为贵!出兵之事,权且三思啊!眼下且不说南乔,只看我北倾,国内混乱,积贫积弱,前一阵子出兵,粮食都是自己随路栽种,现下虽然恢复得好,但依旧是难逃贫弱,经不起折腾!臣以为,应当求和而非出兵!”一旁,丛健已然拱手进言,取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