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这景象便越显得凄凉骇人。
厚厚的雪,也许是因为积压的时间长了,许多地方早已压得分外结实,许多地方还是冰面,二人倒是宁愿选择这滑溜溜的冰面,也不肯走那看上去厚而禤的雪地,只担心这种瞧不见脚下何物的情况,会一不小心陷进去。
东风笑手里紧紧攥着血缨枪,一路上小心翼翼,而自打方才站起身来,玉辞便不再随在她身后,而是走在她前面探路,时不时地还会回过头来看看她。
在东风笑看来,这是一种熟悉却又奇怪的默契。
两个人本已形同陌路,可如今却默契得恰似当年相恋之时。
越向上走,山路便越陡峭,路面上的冰也越多,行路愈发不易。
前面,玉辞的身影一停,转过身来看着她:“那边……似乎有个道观,但是没有什么声息了。”
东风笑微微一愣,几步赶上他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的各自相较他矮上些许,不过依旧能看见一角——却是一个道观,如若未猜错,这月阳山的老道士,便应当是在那观里歇息的了。
东风笑颦眉看了看前面的路,真所谓瀚海阑干百丈冰,这一路两人踏冰而行,全凭一身功夫,可是如今这路,只怕太过费力了。
“也许那千年雪莲花便在那里,或者那里会有人知晓,我们不妨去瞧瞧。”东风笑沉下眼来,低声说着。
其实,她心里也有一分侥幸——是不是能寻个暖和一些的避难所歇息一二,或者说,不必向上面接着走了,她只觉得越往上走,那冷意就越来越明显,如今,已经冷得往心里攥了。
“好。”玉辞点一点头,微微颦起眉,打算着过去的路。
东风笑倒是瞧不见那路,只能看着他在这里算计。
“走罢,走这条路,那边几棵树倒了,应当比雪地和冰面好走一些。”半晌,玉辞启口说着,抬手指向北侧。
东风笑点了点头,这便随着他往那边走去,一路上翻翻跳跳过了那一片被雪压倒的树林,又走了一段路,终于能看见那道观的全貌。
如今,道观上已经落了厚厚的雪,不过细细看着,依旧是漂亮、精致而又古朴。
那道观前空无一人,门口也无守门之人。
东风笑颦了颦眉——难道真如元封所言,这道观里只有老道士和他的徒儿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雪太重,这道观周遭,宁静乃至寂静。
前方,玉辞停下脚步来,抬起头看了看这道观,忽道:“便是寻常时候,日日行炊,也不至于积下这般多的雪。”
东风笑愣了一愣,心下微惊,答道:“这只是前面,倒也未必有什么奇怪的,我听人说,这道观里的老道士,一直以来,也只收一个徒弟,冷清也是意料之中。”
玉辞点点头,回眸瞧她:“如此……可要进去?”
东风笑沉了口气,点头:“进去,来都来了,我们又非是什么恶人。”
玉辞听见她最后一句话,竟是不禁扬了扬唇角,颔首道:“好,那便进去。”
他拂了拂落在肩上的雪,启步走到那门前,抬手叩门。
‘咚、咚、咚’
这门想来是半空心的,叩起来,声音很想,很空洞。
可是里面,却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
玉辞停了停手,凝神听了听,知道的确是没有回音的,便又抬手,继续叩门。
东风笑立在他身旁,这茫茫雪野之中,霎时间,只有叩门之声,里面,久久全无回应。
“没有人?”东风笑颦了颦眉,攥紧了血缨枪,只觉得诡异。
可终究也不过是一扇门,有着血缨枪,实在不行,就硬闯进去。
玉辞点了点头,见一旁东风笑抬起枪来便要劈下去,抬手挡住她去。
东风笑停了手,看着他将手放在门板上,用了些力,竟是缓缓地、缓缓地将这个门推开了一个缝来……
转瞬间,却只觉着四下杀气和风声骤起!
东风笑一咬牙,本就未搁下枪来,如今反手就是一个飞转!
‘当当当当当!’
接连着几声巨响,东风笑只觉得手臂接连的酸麻,和着声音,一些箭矢便被长枪击落在地,好在她反应快,生生挡住了所有袭来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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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笑也不敢收枪,只是警觉地四下瞧着,那边,玉辞方才微微愣住,如今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那些箭矢,又看着这门:“应当是设置好的机关。”
东风笑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这个门去——这么说,不能直接推开这个门?
她一咬牙,抬手便将玉辞向后一拦,继而,沉了口气,抬枪向前狠狠一捅!
‘嘭!’的一声,那门由方才的一个缝隙张开来,敞开得正好,已经可以看到屋室之中的情况了!
却是黑乎乎的一片。
东风笑警觉地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暗器和机关,这才举起步子来向那门中走去。
可是,电光石火间,她忽而觉得风声一紧,继而,只觉得有人拽着她向前侧方一扑,只是片刻间,二人便一同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这道观里的地面,又硬又凉。
东风笑咬了咬牙,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摔得都快散架了,可是随即,只觉得一阵子血腥味环绕在周遭。
她一个怔愣,可倏忽间,身后的玉辞颦了颦眉,已经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门边,低声道:“是那边的机关,应当是无事了。”
东风笑一个骨碌转过身来,抬起眼来瞧着他,却见他左侧手臂上,殷红的鲜血已经成股流下。
东风笑的脑子空白了一秒——方才,是他替她挡了那一支暗器?
“你……你的手臂怎么样?”东风笑站起身来,从包裹里寻找着包扎的东西。
玉辞侧头看了看,摇首道:“只是一处小伤,没有其他,不妨事。”
东风笑垂下眼来颦了颦眉,拿出绷带来,抬手拽过他的手臂,忽而启口说着:“谢过。”
玉辞四下打量了一下,乖乖坐在她身边任由她摆弄,见她拿着火石仿佛要生起火来,摇了摇头:“不要点火。”
东风笑手下一停:“你会冷。”
玉辞摇了摇头:“内力撑着,不冷的。”
说着,竟是自己拽开左侧的衣襟来。
东风笑讶然——自己也是用内力撑着的,可是如今,自己觉得格外的冷,他又怎会不冷呢?
见他已经把衣裳敞开,她颦了颦眉终究也是妥协——若是不严重的伤口,她便尽快处理,也免得冻着他了。
东风笑的手碰上玉辞的手臂时,她的手冷得如同冰玉,他的手臂却温暖得如同火炉。
东风笑一愣,继而也不多想,只是匆忙替他处理着伤口。
那边,玉辞只觉得她的手冷得像块冰,不由得颦了颦眉,等她收拾好了,打理着衣襟,忽而启口问道:“你有内伤?还是说,内力撑不住?”
东风笑收拾着包裹,摇一摇头:“没有伤,内力也撑得好好的,就是这里天冷了,还有、我本身也有些凉。”
之前他知道冰蛊花的事,也知道她为什么凉,可如今的他,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东风笑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只觉得心里忽而一片酸涩。
总有那么几个时候,事实不讲情面地提醒着她,他,已经不是她的美人儿了。
她将东西收好,又将枪缚在身后,可随即,只觉得手间一暖。
东风笑一惊,低下头去看着,却见玉辞伸出手来,用温热的大手,牵起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就这么包裹着她的手,本是修长硬朗的手,此时此刻,在她感觉着,却温暖得如同一朵棉花,如同一团火。
眼圈不自觉地微微一红,回过神来,却是狠下心来,又要将手拽回来。
可这一次,玉辞却没有像此前一样松开手,他牵着她的手,仿佛是冰火相撞相容。
“都进来了,便往里走一走,看看这道观的主人在何处吧。”玉辞启口说着,已然举步往前面走去,如今这个大厅古朴漂亮,正前方供着一尊长白胡子的雕像,可却是冷冷清清的,温度也不高,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东风笑点一点头,心下想着,那老道士若是和他的徒弟寻地方,应当会寻一处暖和的,可是按照道士的身份,雕像处不应是有人守着的吗?
这屋子里面并不亮,可是犹豫了许久,终究也没有拿出火石来点火——在这半木制的房舍里面,点了火,总归也不够安全,或者说,如果点了火,也许还会有其他机关。
便这么一路摸索着往前走,四下瞧不太分明,整个屋子里寂静得吓人,唯有那巨大的塑像张牙舞爪。
东风笑背后束着血缨枪,如今被玉辞牵着,竟也是觉得安心。
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信他,哪怕如今的他不是曾经的他。
东风笑可以一次两次咬牙甩开他的手,可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努力,终究也未能甩开。
她抬眼看了看走在她前方的玉辞,他的身形修长挺拔,长发飘飞,立在她前面,仿佛一座峻挺高耸的山。
便这么一步一步,直到玉辞停下了脚步来,伸出另一条手臂去,轻轻抚着前方。
“这有一处门,应该是向后面走的后侧门。”他沉着声音说着,偌大空旷的厅堂,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