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死者的状况,又是虫蛊又是铁圈,二人着实无法将这老道士安葬,便只得拜了一拜,才又在这道观里四下找寻。
道观里阴冷晦暗,好在终究是个屋子,挡了些寒风,隐隐地也有一些暖意。
东风笑随在玉辞后面,想着方才的事情,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尴尬。
虽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她不肯信他。
“按照之前的说法,这道观里除了那老道士,应当还有他的一个亲传徒弟,老道士被害,不知道他的徒弟如何,如果还活着,我们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东风笑跟在他身后,迟疑了一二开了口。
玉辞点了点头,也不回头,声音很低:“不过现在这里连人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他的徒弟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去了哪里也不好说。”
东风笑点了点头,随着他出了道观主建筑的侧门,转过身去,忽而又扭回头来,看着左手边上的一个矮屋,那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你瞧这屋子。”她停下脚步来,唤了前面的玉辞一声。
玉辞闻声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看着屋子的结构,如果没有猜错,应当这师徒二人应当就在此处行炊,我们也许可以进去瞧瞧,如果这老道士对的徒弟还在,总归也要吃饭的。”东风笑抬头看了看,凝眉说道。
玉辞闻声停下步子,回过头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一处烟囱,点了点头:“好,那便进去瞧瞧。”
说着,他转过身来,几步走到这房门前,四下瞧了瞧,才抬起手来,轻轻抚上这门板,继而发力要将这门推开来。
东风笑攥着枪立在一旁,自从方才的暗器,每次开门,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门很是古旧,打开的时候,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知道那门扇敞开来,里面,借着雪的亮光,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灶台。
“是个灶房。”玉辞低声说着,打量一二,举步便向里走。
东风笑也进了去,看着里面那很冷的、空空如也的灶台,忽而叹口气:“看着是许久没有行炊了,连饭也不吃,哪里还会有活人在呢。”
玉辞四下瞧了一瞧,也的确是冷清得紧。
“如若寻不到人问路,也就只好直接上山了,可是前面的路那般陡,又都结了寒冰,仿佛是一处天然屏障,如若想要硬闯上去,怕是太难了。”东风笑颦了颦眉,低声说着。
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拿到那千年雪莲花了。
可这一切,仿佛是那千年雪莲花刻意来阻隔他们的,层层屏障,不肯让他们接近了去。
玉辞看了看她,低声道:“也不必现在就泄气,这里……也许还有些东西,只是我们不曾发现。”
东风笑点了点头,忽而抬头看着他:“那老道士怎么死的,你究竟知不知道?”
玉辞一愣,继而扬了扬唇:“不知道。”
见东风笑颦了眉,他启口继续说着:“现在这等情况,是活命的档口,我又何必同你弯弯绕绕,那的确是蛊,你可以心疑玉竹,也可以心疑我,但是这一切,我当真不知。”
东风笑咬了咬唇,自顾自冲他狠狠道:“权且信了你……如若,如若你说了谎话,你的性命,我可不担保。”
玉辞闻言只是笑笑:“好。”
夕阳渐沉,此后便入了夜。
外面依旧是银装素裹,白雪沉沉,而这院子已经整整齐齐地搜查了一番了,一无所获,连人影都没有看到,也许这老道士的徒弟,早便下了山躲避灾祸去了,也不想着守山之事了。
这一晚,冷得很。
这道观一处有大大小小三四幢屋室,东风笑思来想去,想到那个惨死的老道士,死活也不愿意留宿在道观的主屋里面,四下看了看,考虑到这个灶房比较小,也容易生火,相比之下更容易暖和起来,也更容易热些东西,便选了这一处暂留。
玉辞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二人便阖上了灶房的们,靠在一旁的墙面上,中间点起了火来。
“虽说上面有个烟囱,可是关着门点火,一会子就会闷得很,我们不妨将这处边上窗子先打开。”东风笑说着,走上前去将那一扇小木窗推开来,依旧是破旧的木窗,有一种古旧的气味,还有吱呀的声响。
玉辞坐在一旁,垂着头,给中间的火堆添着柴,火光照在他脸上,诡谲却又美丽。
东风笑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不禁痴愣,看见他将上面烤好的东西取下来,抬手递给她,方才回过神来。
几步上前去接了过来,那香气便慢慢溢来。
可这分明只是一些简单的、易携带的食材。
东风笑嗅了一嗅,张口便要咬上去——平日里,滋润时候是一日三餐,忙起来便也有两餐,可因为来了这月阳山,二人已经生生将变成了一日一餐,如今忙乱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了。
“慢着些,可能还有些烫。”玉辞在一旁说着。
东风笑点点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张口便咬。
温度倒是还好,在这荒郊野岭、大雪封山下,能吃一顿热乎乎的饱饭是如此不易,如今挨了饿,东风笑才开始怀念之前的日子,看到食物,也顾不得这般多了,狼吞虎咽便吃了个够。
也没瞧见一旁玉辞莞尔而笑。
等东风笑飞快地撕咬完了,回过头去看着玉辞,却见他拿着食物吃得从容得紧,丝毫不失平日的气度,这一瞬间,东风笑忽而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苍鹭之王吧,真正的苍鹭之王,哪怕是在落难之时、困难之时,也绝不会失去分毫的气度。
“今晚我守夜,你休息罢。”东风笑擦擦手,倚在墙面上,抬头看着一旁打开的窗子。
玉辞颦了颦眉,摇首道:“我来守着,你休息。”
东风笑闻言也是颦眉,抬眼看了他,坚持道:“我一向在军中,习惯于守夜之事了,今日在此暂居,习惯为先,便由我来守。”
玉辞看她一眼:“今天那雪崩事情不少,不知何内力有没有关系,你还是歇歇为好。”
东风笑闻言,看他一眼,半晌咬牙道:“那好,我前半夜,你后半夜,等到外面天半亮就换你。”
玉辞闻言,也知拗不过她,不得不沉了口气:“好,那便如此,说定了。”
便这么入了夜。
东风笑靠在门边,听着门外寒风呼啸,想起那老道士凄惨的死状,依旧是背后凛然发寒。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一旁的玉辞,此时他合着眼,靠在墙壁上,睡得安然。
东风笑狠了狠心,轻轻地几步挪到玉辞面前,抬起手来,向着他露出的半张侧颜,小心翼翼地戳了几下。
然而睡着的人,毫无反应。
东风笑定了定神,又伸出手去,略微加了些力道,继续戳他的脸。
她听见玉辞闷闷地轻哼一声,看见他长长的垂下的睫毛轻轻抖了几下,随即,便又没了动静……
东风笑不再动弹了,看着他,心跳仿佛忽而漏去了一拍,她回过神来,又窝在他身边静静瞧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
从一侧的包裹里取来了取火的物什,她看向那门边,咬了咬牙。
她要趁着玉辞没有动手,独自去查验那一具老道士的尸身!
今日白天,她眼睁睁看着玉辞从里面搜出了那个木牌,然后就不再动手了,可是搜查到的方面少之又少。
事实如此,她终究是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如今便打算趁着夜色抢占先机,去那老道士的尸身处搜查一番,如果能得到什么证据,也许……
想到这里,东风笑回过头来,看了看依旧合眼睡着的玉辞。
如果真的是他设的局,她会如何做?
杀了他吗?
东风笑兀自攥紧了手中的枪,不再多想了,壮了壮胆子,举步向着门边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破破旧旧的木门,先四下瞧了瞧,才举步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这冷意一直袭入了骨髓。
东风笑一步一步地在这路上走着,攥着血缨枪的手都在轻轻抖着——不错,她是害怕的。
饶是她惯看生死杀戮,单是想一想白日里那老道士尸身的惨状,都不禁毛骨悚然。
人人皆言,说是七窍流血凄惨,可是见着今日情景,东风笑只觉得七窍流血都不显惨烈了——自然,那个促成这一死法的人,也真真是个畜生!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脚踩在厚实的雪地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走过之处,落下了一排清晰的脚印。
东风笑用枪轻轻抵开了那白日里走出的侧门,沉了口气,凝神向着道观里走去。
又从后门进入,开开那门,一股味道便扑面而来,不知是那尸身味道大,还是她的念想使然。
她举步入了门去,这大堂里很黑也很冷,她从袖里拿出来了方才的火石,打了火出来,用手臂执着一束小火把,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那帘子随着屋里的风轻轻摇曳,那个默然端坐的尸身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