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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
薛破夜摸着鼻子,神情严峻:“小石头,这一次去苏玛优的部落,我想情势会异常的艰险,我不想你去冒险,你可以答应师傅在这里等着吗?就说你身体不舒服,留在这里。我若三日之内没有回来,你便自己赶回大楚。”
“师傅,比汉水古渡的沼泽地艰险吗?”小石头认真地问。
“险的多!”
“比麒麟大山谷艰险吗?”
“恩,比那还险!”
“比那些追杀我们的北胡骑兵还险?”
“那些算不得什么。”
小石头叹了口气,再次问道:“比我差点没命还险不?”
“或许这次也会没命。”薛破夜摇了摇头:“苏玛优请我们去她的部落,去见鹰突帅,祸福两依啊。我们若不是探子,会得到很好的待遇。若他们查出我们真的是探子,嘿嘿……,咱俩很有可能被拿去喂草原狼!”
小石头撇撇嘴,不屑道:“师傅,真要将我们丢给草原狼,咱们扒了狼皮吃狼肉。”
薛破夜微笑道:“小家伙,胆子还真是练出来了,那你就随着师傅一起去看看草原狼窝究竟有多么厉害吧。”
小石头端起旁边的羊奶喝了一大口,虽然草原的羊奶带着一股骚.味,但是喝进口中,却也很是香醇,忽然问道:“师傅,你说苏玛优姐姐带我们去她的部落,真的是想对付我们?我觉得……我觉得苏玛优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
薛破夜拉过小石头的手,坐在自己的身边,低声道:“苏玛优不是坏人,她也无心伤害我们,但她毕竟是北胡人,而且对我们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是万不得已,为了保护她自己的族人,她会迫于无奈做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例如伤害我们达到保护她族人的目的,或者说,是为了保护鹰突帅。”顿了顿,苦笑道:“若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为了保护自己,迫于无奈之下也许会伤害她,这些都是很现实的东西,我们无法回避。小石头,你以后也会碰到许多迫于无奈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就要做出选择,选择的基础,那就是要保护自己,保护大多数的人,为了这样的目的,可以牺牲某个人或是一小部分人,这就是取舍之难了。”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傅,你看那些铁皮车子里,会是什么东西啊?”
这也是薛破夜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这些装在铁皮子车里的货物一定很不简单,而且很贵重,否则也不会这样遮遮掩掩。”
“而且很重很重。”小石头眨着小眼睛道:“我看那些拉车的马和车夫,他们拉车时都很辛苦,而且铁皮子车的轱辘陷的很深,一到地面不平的地方,还要旁边的护卫们上前推送,所以里面装的货物一定很沉。”
薛破夜赞赏道:“小家伙你的观察力不错,这些细节都被你注意到了,呵呵,有前途啊。”他想了片刻,才低声道:“咱们可得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些什么货物,我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不错。”薛破夜皱眉道:“咱们大楚国与北胡商贸往来,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交易的货物,双方也都是很明白的。我们大楚无非是出口丝绸瓷器等物,北胡也不过是马匹皮毛而已,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货物,而这些货物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中间肯定有问题。”薛破夜在杭州商场混迹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两国之间的商贸交易也是颇为了解的。
小石头学着薛破夜的样子,也摸着鼻子,轻声问道:“师傅,苏玛优姐姐说过,这些货物要运到大阴山,你知道大阴山是什么地方吗?”
薛破夜眯起眼睛,当初在杭州得蒙韩墨庄授教,对于这个时代的地理环境也是知道一些的,记得当时韩墨庄也曾提过大阴山的名字,但说得很简单,似乎也不是很了解。
大阴山,按照韩墨庄的说法,地处北胡正北面,是北胡大草原最巍峨的山群,那里戒备森严,驻守在那里的是北胡最好战的部落,被称为“草原战族”的突利部,虽然族人不甚多,不到两万人,但是其战斗力在草原上却是首屈一指,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着大阴山,据说北胡各族的远祖就是从大阴山走出来的,能够到达那个地方的外国人少之又少,中原大楚国人对于大阴山的只是只能是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对于其中真正的奥秘,却是无法洞悉。
薛破夜对于大阴山的了解,也不过仅此而已,不过他却很肯定,虽说大商人的车队是将货物运往大阴山,但是这些车夫护卫到了大阴山,未必能够进得去,也许只是在山外交接而已。
他再次回忆了一下大商人的身形,愈想愈有印象,可就是想不起究竟是谁。
“该不是这次给小石头输了太多血,脑子变糊涂了吧?”薛破夜摇头叹气,本来精明无比的头脑,怎么到这岔就糊涂了呢。
这个大商人,身份肯定很不一般,这一点薛破夜是很确定的,但是作为江南商界有名有号的人物,薛破夜却没有听说江南三州有这样强势的人物,竟能直接与北胡高层做买卖。
“我想知道铁皮子车里装的是什么。”薛破夜摸着鼻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或许看到货物,就知道这位面具大商人是谁了。”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师傅,咱们该怎么做?”
“我去做。”薛破夜微笑道:“等天一黑,我就去欣赏欣赏车里的货物。”
“那是铁皮子车,还有人守护,你能打开车子嘛?”小石头轻声道:“那些车子都是用火工焊接起来的。”
薛破夜悠然地取出寒刃,寒光突起,他轻轻吹了吹这把削铁如泥的宝物,得意道:“你别忘记,师傅还有这玩意,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找不出它打不开的东西。”
小石头贼兮兮笑道:“师傅,这活儿交给我干。”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伤了一场,想看看自己还灵不灵活。而且我若是被他们抓住,他们也不会在意,一个小孩子走错了路,这个理由可以解释,师傅你要是被抓住,那……嘿嘿,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薛破夜轻轻拍了一下小石头的脑袋:“你个臭小子,师傅能被抓吗?你也太小看你师傅了吧。”不过想了想,虽说自己被抓的可能性极低,但是若真是被一大帮子人当做贼抓住,这后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小石头一个孩子被抓,却好解释的多,于是点头道:“你去也好,只要取出一点货物就行,咱们主要是搞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计较已定,没过多久,苏玛优便亲自送来了晚餐,这两日苏玛优都是亲自照顾着薛破夜和小石头,从内心来说,薛破夜对于这个姑娘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丑石大哥,大商人的车队明日一大早便出发,他们去大阴山,要经过我的部落。”苏玛优切下一块养肉递给薛破夜,继续道:“所以我准备和他们的车队一同回去,你说行不行?”
薛破夜道:“那当然好了,人多好照应。”
吃过晚餐,薛破夜和小石头径自休息,草原人的生活是极有规律的,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会在晚上唱歌跳舞举行晚会,平常都是日落而出日落而息,与中原乡村百姓的生活相差无多,宁静而踏实。
大商人只是刚来时露了一个面,之后一直呆在帐篷里,再也没有见他出来,但是他的车队却是守卫的极严,火把明亮,弘吉拉武士和车队的几名护卫四周巡逻,警觉性十足。
整个上半夜,车队在武士和护卫们的守护下,算得上是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接近的缝隙和机会。
薛破夜非常清楚,一个人在上半夜的精神意识还能够保持高度的警觉,但是到了下半夜,百里寂寥,夜黑风高,即使是强悍的北胡武士,那也是不能够聚精会神,总要懈怠的。
所以上半夜,薛破夜和小石头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精神饱满地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半夜,薛破夜交待几句,将寒刃交给小石头,任他去取货物,自己却在帐篷内等待。
草原上的夜晚颇有一种荒凉之感,薛破夜静静坐在帐篷内,耳边却是凝神仔细听着帐外的动静,因为《销魂心法》的缘故,他与小石头的听觉都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很远地方传来的动静也是能够听到的。
只要听到嘈杂声,薛破夜便要出去看看,免得是小石头被发现。
等了半日,薛破夜正在担心,帐篷被掀开,小石头像小猴子一样灵敏地钻了进来,见薛破夜正在焦急等待,急忙拉上帐篷,快步走到了薛破夜的身边,低声道:“师傅,取到了。”
“没有人看见?”
“放心吧!”小石头很自信地道:“好几个家伙都睡着了,就几个弘吉拉部的武士在巡逻,我等了半天,找了个空隙,钻到铁皮子车底,从下面用这刀子搂了一个小窟窿。”
“底下搂的?”
“是啊!”小石头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在铁皮子其他地方搂洞,那些家伙很容易就看见,他们就知道有人动过货物,会有麻烦的,在车子底下,谁都发现不了。”
薛破夜摸了摸小石头的小脑袋,呵呵笑道:“聪明!”
小石头将寒刃交还给薛破夜,吐了吐舌头道:“师傅,这玩意真是厉害,不但那铁皮子变得像豆腐一样,这石头只轻轻一划就削下来一块,真是锋利的很。”
“石头?”薛破夜收起寒刃,皱眉奇道:“什么石头?”
小石头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递给薛破夜道:“师傅,这就是铁皮子车里的货物,都是这种奇怪的石头,你看,它还发光呢。”
薛破夜将这块黑色的小石头托在掌心之内,只见这石头颜色极黑,但是质料坚硬无比,虽是小小的一块石头,却比普通的石头要重了许多,而且这块小石头在昏暗的灯火之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就像石头上镶着一颗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一样。
“师傅,这是不是很贵重啊?”小石头瞧着石头闪闪发光,低声道:“这石头上面是不是有珠宝啊?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让人看见。”
薛破夜皱眉凝视许久,才摇头道:“这不是珠宝,但是比珠宝更可怕。”
“可怕?”
薛破夜点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这石头上面有可能是钻石,否则那大商人怎么可能用这些石头换取大批的北胡宝马呢?现在看来,我一开始是看错了。”
“师傅,这究竟是上面?”小石头也皱起眉头:“为什么说它比珠宝可怕?一块石头,有什么可怕的?”
薛破夜凝视着黑色的石头,神色严峻,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矿石,是上等的铁矿石。”
“铁矿石?”小石头毕竟年幼,一时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关窍:“师傅,铁矿石是什么?它……它很可怕?”
“它只是一块石头,也算不得可怕。”薛破夜轻声道:“可是石头后面的人心却是太可怕了。”
小石头摸了摸脑袋,还是一片茫然。
“小石头,铁矿石是一种金属物产,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很重要的矿产。”薛破夜低声解释道:“铁矿石可以提炼出铁来,而这种上等的铁矿石,如果提炼,那么就会提炼出纯度极高的铁。铁能做什么,你该明白吧?”
“铁?”小石头眨了眨眼睛,忽然惊道:“师傅,铁可以做……做兵器!”
薛破夜点头道:“不错,这些铁矿石运到北胡来,目的肯定是为了制作大量的兵器。北胡也产铁矿,但是质量很差,而且矿产极为有限,我们大楚国的铁矿却是很多,大楚国很多的州府都有矿山,不但矿产丰富,而且质量也非常好,所以我们大楚国的兵器质量向来是高过北胡的。”
小石头听着心惊,他虽小,但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师傅,那……那北胡是想以胡马交换铁矿石?”
薛破夜正色道:“不错,北胡人缺矿石,所以他们用胡马去交换。这位面具大商人,可是我们大楚国的内奸,与北胡交易他们最稀缺的铁矿石,这些铁矿石以后变成坚硬锋利的兵器,那可是要用来进攻我大楚的啊。妈的,这大商人究竟是谁,内外勾结,胆子真是大到了极点。”
他忽然有些兴奋,此行本来是要找寻失踪的探子和找机会刺杀鹰突帅,谁知阴差阳错,竟然发现了这巨大的内外勾结阴谋,这个事情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刺杀鹰突帅。
不过兴奋之中,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虽然对于大楚国的制度还不是很清楚,但是身在户部,却也明白,大楚国的各类矿产都是要经过户部的批准才能够开采,像这上百辆车子的铁矿石,普通的商人是看也看不到的,即使是官商,要想运输这样数量的铁矿石,那也只能是在州兵的护卫下运输,而且只能在大楚境内。
但是这个大商人不但有这样多的铁矿石,而且还运出了关,甚至三番几次地送到了北胡大阴山,他们是如何过关的?如果是从雁门关出来,雁门关的守将欧阳德秀难道允许这样庞大的铁矿石出关到北胡?要想避过雁门关的搜查运出大批量的铁矿石,那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除非整个雁门关的人都瞎了眼。
再往深处想,这个大商人能够有这么多的矿石资源,那么在大楚国内自然也是一个手腕通天的人物,能够避开重重关卡将铁矿石送到北胡,那身后势必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群,而这样的势力群,绝对不可能是民间组织,只能是朝廷势力,换句话说,大商人的靠山或者他自己便是朝廷中人。
想到这里,薛破夜额头渗出冷汗来,他明白,有这样通天手腕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官员,这样的人物必定身份显赫,薛破夜脑中划过几个人,无论是谁,那都会是震惊整个大楚国的事件。
薛破夜实在不愿意相信,在京都内部,在大楚国的政治中心,竟然有人丧心病狂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将武器送给胡人,然后胡人再以楚人送的兵器去屠杀楚人。
他攥紧拳头,无论如何,在民族情感上,薛破夜已经对这个汉奸恨之入骨。
“即使找不到探子,杀不成鹰突帅,但是这个大商人的身份一定要挖出来,他身后的主子也一定要挖出来。”薛破夜暗暗下决心,决不允许害群之马还在大楚的政治中心之内活跃。
他将自己认识的那些官员像放电影一样一一从自己的脑中过了一遍,这个矮胖的面具人,却不在熟悉的官员之中。
薛破夜甚至生出一种冲动,很想现在就去夜探面具人,去摘掉他的面具,认清他的真面目,但是他也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一旦失手,不但自己和小石头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恐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查出这个面具人究竟是谁了。
“小石头,以后的路,我们要更小心走。”薛破夜低声交待道:“游戏中间加了一个大商人,这游戏就会更刺激,也会更凶险了。”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薛破夜既然对这个面具大商人很熟悉,那么也保不准对方也认出了自己的底细,如今对方是通敌卖国的奸贼,若是察觉出薛破夜看透其中的玄机,一定会对薛破夜痛下杀手,免得事情败露。
所以薛破夜必须更加小心地进行他的草原之行。
……
……
次日清晨,苏玛优便过来在帐外叫醒了薛破夜和小石头,准备启程上路。
面具大商人的车队已经开始集合,准备动身,薛破夜和小石头收拾一番,随着苏玛优出了帐篷,此行赤娜台便不会继续跟去,所以赤娜台一早就在外面等候,向薛破夜二人告别。
一番客套话后,赤娜台终于道:“丑石大哥,不管你是什么人,赤娜台都祝福你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你的恩情我也会牢记在心头,愿长生天保佑你。”
薛破夜微笑点头,这才算着苏玛优跟着大商人的车队出发。
薛破夜等人趁马跟着车队,车队的人也不觉得稀奇,因为除了苏玛优等人,弘吉拉部还派出了二十多名武士随队护送,毕竟前几日刚刚出现了金翅汗隶的行踪,为了安全起见,弘吉拉部特地做了这样的安排,薛破夜等人就是随在这群弘吉拉部武士的队伍里。
好在苏玛优的身份特殊,这群武士都很是恭敬,一路上行走,却也很是惬意。
只是薛破夜一路之上,再也没有瞧见面具大商人,他知道在车队之中,那辆封闭的很严实的马车中,定然就是面具大商人,可是一路上不管是吃东西喝水,都只见人从窗口奉送进去,面具大商人连手都没有伸出来过,他自己恐怕也是担心被人认出来。
车队的铁皮子车都是异常沉重,高头大马和车夫一起拉着都很吃力,还经常要护卫们帮忙推送,草原的地面上,留下长长的深深的车轱辘印子。
这一下子,更确定整个车队运输的都是铁矿石了。
车队总是有风的,所以从这些话风里,薛破夜终于确定是要前往巴尔虎特部了,苏玛优果然是巴尔虎特部的人,与兀拉赤是同族,怪不得她会认识兀拉赤。
巴尔虎特部虽然与弘吉拉部邻近,但是弘吉拉部是草原的大部落,在草原上的占地面积不小,一路北行,走了一整天,也没有走出弘吉拉部的疆域。
这固然是因为面具大商人的车队行进的极慢,但也与草原的广袤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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