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郊外】
“箫箫,起来了。”
关一筱舒服地卷在厚衣服里,刚想像平时一样懒洋洋地翻个身,谁知整个身体突然悬了空就往树下掉——他立即想起自己睡在树上,立即惨叫起来:
“妈呀——”
牧景年一个飞身上前搂住他抱进,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巴,而后重新飞身上树。他看着眼睛睁得老大、惊魂甫定的关一筱,低声道:“小声些,说不定衙役就在附近搜寻。”
关一筱“嗯嗯”地点了点头,然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天呐,我都忘记咱们是在逃命了。”
牧景年让他坐好在枝头,飞身起来在树林里巡望了一圈,见四处无人便落下道:
“看来这片是没有人了,我们沿着这条路往回走罢。”
两人下了树一路往回,但些许是昨日逃得太仓促,眼下竟不知身在何处。好在送喜一直在身旁指引,才不至于迷失在树林里。
过了一刻,两人走到了一处高坡前,沿坡而上数许,竟发现了人的足迹。
“咿?这山间莫非有人不成?”关一筱转着圈研究起地上的足迹来:“好像是往那头呐,咱们去看看!”
说着便拉上牧景年兴致勃勃地向前冲,而送喜鸣叫一声也跟上。
走了一阵,两人果真在山间看到了一处木屋,而屋子的门半掩,里面似乎有人影。
“打扰——”关一筱一溜烟冲进去,看到屋中人后大吃一惊:“哥哥怎么是你?!”
牧景年走进去也是一愣,只见屋中人竟然是百里戈。只见对方坐在桌前独自饮酒,一杯又一杯,脸色极为阴沉。他看到两人一顿,然后沉闷地点了点头。
“呀呀呀,你在干嘛呢?”关一筱冲上前拿起酒罐子闻了闻:“啧啧,好烈的酒!”
“烈酒好……”百里戈带着几分醉意笑道:“易忘忧……”
关一筱奇怪地瞧着他:“说来,哥哥你也是逃出来的?”
百里戈摇头,兀自灌下一杯酒说道:“皇帝给了我五日,查出元凶。”
“这是好事呀!”关一筱拍手欢喜道:“那你在这里喝酒作甚?还不赶快去查案!还自己一个清白!”
百里戈顿了顿,长叹一声:“比起查案这般事,我倒宁愿在此醉酒,何须管那俗世。”
“你怎么了?!”关一筱急了地跺脚,朝牧景年娇滴滴道;“景年你看啊!哥哥他怎么就颓了呢?!”
牧景年上前道:“眼下尸体等证物尚未回收,若晚去可能就难查了。”
“就是啊!”关一筱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百里戈肩膀把对方拉起来,重重地拍着对方的两侧手臂道:“哥哥振作啊!不就是声名短暂的没落嘛,这就像放烟花,砰,咻,就过去了啊嘛!你别这样啊嘤嘤嘤……”
百里戈被他拍得有些头晕,扶着额头道:“你这么着急……作甚?”
“我是为你急嘛!”关一筱继续跺脚,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哎,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哥哥你别啊嘤嘤嘤……”
他声音极具穿透力,几乎要炸了整个木屋似的。
“箫箫!小声点!”
“噢。”关一筱点头,然后靠近了百里戈继续嘤嘤嘤。
百里戈只觉得一万只蚊子在耳边,饶是想安静地喝个酒也没办法了,他突然一动手,差点把黏在身上的关一筱甩了出去。
而后者踉跄了几步,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哥哥,你想通了?”
“……你好吵。”
“你想通啦?!”关一筱激动地问。
百里戈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我不过来这喝酒解闷,眼下你在,也不能安静地喝了,倒不如去查个究竟。”
“太好嘞!”关一筱雀跃欢呼,跑过去搂过牧景年的手臂:“景年,咱们一起帮哥哥查案,捉住陷害的元凶!”
牧景年神色顿了顿,然后轻轻点头,问百里戈道;“百里,你藏身这里可有人知道?”
“也就我们三人。”百里戈道:“这里起居方便,眼下查案,得留人固守此地才行。阿景你会武功,还得麻烦在此了。”
“诶?那我和哥哥去查案好了。”关一筱立即道,沾沾自喜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虽柔弱无骨,但好歹美貌智慧兼得,和哥哥去查案还能当军师出谋划策!”
百里戈见他如此嘴角抽搐,想了想道:“也行。”
牧景年看着两人一愣,然后走到一旁坐下,而他肩上的送喜也扑腾地翅膀落在了桌上。但见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们去罢。”
入夜。
【大理寺·灵堂】
“什么人?!”
百里戈一身漆黑斗篷,身边跟着同样一身黑衣的关一筱,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皇帝亲临的令牌,冷冷地说道:“查案的人。”
那守卫只觉是秘密查案的钦差
大人,看见令牌连忙哈腰:“是是是,参见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二人请入其中。
“本官来检查六王爷尸身,顺便将此案卷宗和证物拿来。”百里戈说道。
“大人这边请。”
守卫连连点头,将百里戈和关一筱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只见一个镶金棺材放在正中央。
“王爷何时出殡?”百里戈问道。
“就明日,大人要查看尸身要尽快了。”
“嗯,开棺罢。”
“是。”两三个守卫得令便将棺材打开。
“将关于此案的卷宗拿来。”百里戈继续发话。
“大人,卷宗在此。”一名守卫搬着一沓厚厚的册子放到桌面上。
“你们先下去罢。”
“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百里戈看向关一筱说道:“你去看卷宗,看看有何线索。”
“好!”关一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情也严肃不少。
二人分头行动,百里戈检查着万俟锺的尸身,胸膛和腹部两处被利器所伤,还是不同种的伤痕。
“关关,从我府中找到的真是凶器吗?”百里戈一边检查着一边问道。
“卷宗上说经过比对,那匕首和短剑确实就是凶器。”关一筱翻阅着册子说道。
“难道杀手有两个?”百里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两个也正常嘛~刺杀王爷可是大事,两手准备。”关一筱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嗯。”百里戈颔首,“对了,最后一个见王爷的人是谁?”
“是巧儿......不过貌似巧儿死了。”关一筱一边翻查着卷宗也皱起眉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死了?”百里戈诡异地问道。
“嗯,据上面记载的是服侍王爷就寝后离开之时遇到杀手,死得面目全非,尸身已经下葬了。”
百里戈沉思不言,继续检查发现这万俟锺的衣结有些不同寻常,用的是很少见的方式打结,而这种打结方式.....好像和牧景年的一样。
“关关,你来看看这衣结。”
“啊~”关一筱认真地看着,“虽然奇怪,但是有点眼熟呀.....”
“和阿景的衣结一样。”
“啊!难怪有点眼熟。”关一筱恍然大悟,“我记得他说过,这是东郜人普遍的打结方式。”
“王府里有东郜人吗?
“让我看看。”关一筱连忙跑去翻看册子,“王府里有个丫鬟是东郜人,就是上次我们去不岷山遇到的,巧儿。”
“巧儿是万俟锺贴身侍女罢。”百里戈冷笑道。
“是呢,一个月前被万俟锺从妓院买回王府,听说很受宠呢哈哈哈......”关一筱暧昧不明地说道。
百里戈甩了一眼关一筱,继续检查尸身,只见万俟锺右手掌心有个模模糊糊的青色印记,他俯身嗅了嗅,像是青釉。
“关关,卷宗有记载万俟锺右手掌心的一个印记吗?”
“有....是普通青釉沾上罢了,估计王爷死前还在摸着青瓷。”
“他是哪个手握着令牌?”
“右手。”
“令牌在哪?我看看。”
“这里。”关一筱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那块令牌,刚走了几步就突然连续几个大喷嚏。
“啊啊啾.....”
“啊啾....”
“你受寒了,回去喝点药罢。”百里戈斜了一眼关一筱,接过那个令牌检查。
“怎么可能啊啊啊....啾....”
“万俟锺手心的青釉是这个令牌上的。”百里戈淡淡地说道。
“啊?卷宗上没写呢!”关一筱奇怪地翻看着,还在不停打喷嚏,“啊啾....”
“这个案子,没人敢详查下去。”百里戈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难怪陛下要将军你亲自查。”关一筱兴奋地说道。
“走了,去看看巧儿的尸身。”百里戈诡异地轻笑一声,似乎胸有成竹。
“啊?看那女人尸身干嘛.....听说很可怕呢啊啊.....啾....”
“跟我走。”百里戈霸道地一把抓住关一筱的肩,像是拎小鸡一般就将关一筱拎起来直接飞起。
【雀林】
雀林听起来是个诗情画意之地,但此处却是个墓地,埋着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逝世的丫鬟家丁,托家主的福才有那么个好墓地
如今深更半夜,鸦雀无声,加之入冬时节更是阴风阵阵,让人一阵鸡皮疙瘩,关一筱拖着一把大铲子惊恐地躲在百里戈身后,拽着对方的衣袂跟着。
“将军....人家好怕怕....”
百里戈气定神闲地打着灯笼一边找着巧儿的墓碑,闲闲地说道:“死人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做了亏心事
?”
“胡说!”关一筱大吼一声。
百里戈懒得理会,专心于寻找,好不容易才在一棵树下找到一个新立的墓碑,正是六王爷府巧儿。
“动手了,挖。”百里戈示意关一筱。
“真的要挖坟吗....”关一筱小心翼翼地问道。
“挖。”
“哦.....”关一筱可怜兮兮地点头。
二人在这暗夜下,鬼鬼祟祟地一人一铲,也不知道挖了多久才挖到一个人的感觉,关一筱直接扔了铲子躲到百里戈身后。
“哇呀呀人家不要看.....”
“胆小鬼。”百里戈瞪了一眼关一筱,运起内力用力将那一层黄沙吹散。
烟尘漫天。
“啊——”
整个雀林响彻着关一筱那撕心裂肺的尖叫。
“叫什么。”百里戈捂住耳朵,一脸无力。
“超可怕超可怕啊啊啊啊——”关一筱柔弱地指着那面目全非血淋漓的尸体再次尖叫起来。
“闭嘴。”百里戈皱起眉头直接点了关一筱的哑穴,这才清静下来能专心验尸。
他屏息忍着一阵一阵的尸臭,用长木枝挑开巧儿的双手查看,没有青釉的印记,正想继续检查,身后那关一筱不安分地拽着自己的衣衫。
“怎么了。”百里戈不耐烦地看着关一筱。
“唔唔....”关一筱夸张地指手画脚起来。
百里戈解了关一筱的穴,只听见关一筱大吼起来:“她她她好像不是巧儿.....将军你看她的衣结,不是东郜人的打结方式!”
“看她的尸身,是直接下葬,衣服血迹斑斑应该也是死时的衣服。”百里戈沉声说道。
“如果这尸体不是巧儿....那这个巧儿就很有蹊跷了!”
“嗯,我怀疑凶手应该就是这个贴身侍女巧儿。”百里戈严肃地说道。
“天大地大去哪里抓她啊....而且都过去两三天了,早跑没影了。”关一筱哭丧着脸。
“先回去再做打算。”
二人重新将坟墓恢复原样才离开这个恐怖阴森的雀林。
*****
“景年景年——超可怕嘤嘤嘤!”关一筱一开门就直冲进牧景年怀里抱紧,他只觉迎面传来一阵酒气,便惊讶地抬起头:“诶?你也喝酒了?”
牧景年皱眉,又看见后面走来的百里戈;“查得如何。”
“凶手应该是六王爷的侍女巧儿无误,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追到。”百里戈说着便走到桌边,信手倒了一杯酒灌下。
“追....可以靠送喜。”牧景年突然说道。
“对哦!送喜是神鸟哈哈哈哈.....”关一筱挤眉弄眼起来。
“怎么说?”百里戈莫名其妙。
“送喜可以根据气味追踪人。”牧景年解释道,“但是要先弄到巧儿的贴身之物,让送喜记住巧儿的气味。”
“巧儿的遗物在王府丫鬟小雨手里,我去取,等我回来。”百里戈好不停顿,说罢便直接离开小木屋。
关一筱看着百里戈匆匆离去,一脸母亲看着儿子远游的欣慰神情道:“哎,哥哥终于振作起来了,好事好事!”
他说完欢喜地拍拍手,转身去抱住沉默的牧景年,柔声道:“景年怎么喝酒了?”
牧景年低首,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伸手搂紧他一声不吭。他眼里深如墨海,亮晶晶的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似乎要把关一筱的样子深深铭刻在心里。
“听说喝酒解闷,所以喝了几杯。”
关一筱捧着他的脸回吻,舌头轻轻地濡湿对方的嘴唇,低声道:“怎么,我不陪,景年就闷了?”
牧景年抱着他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拂起他落在额头前的青丝,道:“有箫箫在,自然不会闷。”
关一筱听得欢喜,倚着他的怀里,手伸到他腰后环住。忽然他摸到一个月牙挂饰的玩意儿,手感冰凉剔透,不禁将它拿到前来一看,竟是个青色的月牙挂饰。
“这个是……啊啾!”他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就像不久前拿到那令牌一样。
“怎么了?”牧景年奇怪地看着他。
“不是……啊啾!你这个东西……啊啊啊啊啊啾!”关一筱连忙把那挂饰塞给他:“你这个……哎哟妈呀,到底怎么回事?!”他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捂着鼻子摸着那挂饰道:“诶?这不是和六王爷拿着的那个青釉令牌一个材质么?”
“这青釉月牙挂本是东郜皇室之物。”牧景年道:“是我师父祖上的遗物。”
“难道令牌上的青釉也是东郜那边的……”关一筱皱起眉:“巧儿是东郜皇室的刺客?”
牧景年听闻顿了顿,张张嘴没有说话。
而关一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突然疯疯癫癫又神秘兮兮地笑起来:“看来这里面大有玄机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