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脸色一凛.便往屋子里走去.守门的丫头连忙掀开厚厚的门帘.热气扑面而來.霍卿跨过门槛走进去时.顿觉身上一阵热意包围.
霍兰依正斜倚在软榻上缝制一件小衣裳.见四人进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调了调腰间的软枕.坐直身子.伸出手冲大家微笑招手.清秀的脸庞微胖.气色也是极好.
几个人怕身上的寒意惊扰兰依.在门口脱下大氅交给丫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身上暖和起來.才往兰依的方向走过去.
彼此好些年不见.霍卿看着已为人妇即为人母的姐姐一时有些陌生.也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几年不见倒是拘谨了.刚才在外面那副做派去哪了.”霍兰依取笑道.
兰依的话让有些陌生尴尬的气氛缓了许多.莲依上前围着兰依.拿过一边的小衣裳.兴致勃勃地道:“姐姐.这小衣裳可真有意思.”
秋依也接过衣裳笑着看了看.半晌.拧眉.“姐姐.这衣裳阵脚细密.定是花了很多功夫的.我也略懂针线.这样缝制一件衣裳很是费眼.您怎能亲自动手.府里应该有绣娘啊.”
兰依微笑.手掌轻抚依然庞大的肚子.“反正闲着也沒事.孩子贴身穿的东西.我这个做娘的也只是尽一份心.只希望他将來健健康康的.”
“那也要量力而行.这次我们带了不少东西过來.里面就有孩子从小到大的衣裳.够穿了.秋依也做了好几件.她的绣活水平你定然是喜欢的.”霍卿看了一眼羞涩的秋依笑道.自从上次外出谈完话.她觉得秋依隐隐有了一些变化.棱角也少了一些.
“那就多谢妹妹了.能來看我.真好.”霍兰依拉着几个人的手.说着话眼中有了湿意.
“姐姐.您这屋子怎么这么热.我都快出汗了.”莲依在一边嘀咕.环顾四周见沒有外人.松了松衣襟才觉得舒服一些.
兰依微笑.“你呀.还像小时候一样调皮.总是坐不住.我带着这个笨重的身子都不觉得热.你一个小丫头哪能热.还不是太调皮的原因.”
“不是啊.姐姐.确实热.”雪依也开了口.下意识松了松衣襟.做完才发现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文雅.悻悻地收回手.
“热吗.”兰依看着一个个地确实热红了脸.眼神示意丫头们拿轻便的衣裳过來.“你们嫌热的话就换身轻便的吧.都是我未穿过的.想必是能穿的.卿儿.你个子比我高.讲究一下吧.我现在比较怕冷.这样的温度倒是刚好.”
“不用.我就不换了”.
大家见霍卿不动手.自然也不好按自己的喜好來.又是在王府.若是赶上怀王回府岂不是尴尬.所以一个个也沒接丫鬟手里的衣裳.
“既然你们嫌热.那就去外间玩吧.我留下來和姐姐说说话.”霍卿吩咐道.
望着几个人出了内室.霍卿转过身坐在兰依身边.凝神把脉.片刻后.神色不明地收回手.望着小桌上的瓜果碟.“姐姐最近觉得身体如何.”
兰依不明所以.习惯性地覆在高耸的肚子上.“觉得挺好的.胃口也好.孩子也乖.卿儿你这么问.是有什么不妥吗.若有什么事你可千万别瞒着我.”
“平时替你把脉的是宫里的太医还是京中名医.”
“都有.但是胎相稳了之后.就是宫中陈太医定期來诊脉.这些都是王妃安排的.”
霍卿看着兰依不说话.复杂的神色让兰依心头一跳.连嘴唇都微微颤抖发白.“怎么了.”
“姐姐.你让卿儿很失望.我的姐姐是个知书达理又晶莹剔透的人.尽管不喜争斗但也绝不是个软柿子.如今为何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这个院子地处王府最偏僻的角落.一般的妾室都不愿意來.为何你一个太傅府出身的侧妃心甘情愿将自己放逐到这儿.这院子里都是你自己从娘家带來的丫头.可如今就连看门的丫头见着王妃身边的奴才都吓得说不出话.你能确定这院子里还有多少是自己信得过的吗.你这不仅是把自己抛弃了.更是把霍府给抛弃了.你可知道.你过得不好.霍府难道就有面子吗.”
霍兰依神色平常.面目平静.“卿儿.这既然是我选的日子.我就能忍受.”
霍卿冷哼.“你能忍受.你觉得孩子以后能忍受吗.那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霍府的血脉.你如此不争气.孩子以后能有出头之日吗.”
“既是庶子就无法袭爵.孩子是否能出头.端看他自己的努力.我这后半辈子必定是为了照顾他.若王爷体恤.自会让他将來考取功名.若是王爷不善待.我想他能平安一生也好.”
霍卿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无奈叹气.“看样子你什么都想好了.”
“呵呵.沒想好又能怎么样呢.在这儿.每天的日子一成不变.只有仰望天空.看着变换的风云.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有呼吸的人.如今我有的也就是身边的孩子了.”
霍兰依在霍卿的心里一直温柔贤淑.灵气逼人.不过几年.幽深的宅院竟让她有了如此感概.眼泪忍不住垂落下來.“好好照顾自己.你可知自己现在已是寒性体质所以才要这么旺的地龙.孩子虽说还有一个月临盆.可是已经到了快要瓜熟蒂落的状态.”
“什么.”兰依猛然坐起身.激动地情绪让高耸的肚子有一瞬的异动.连忙又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待腹中的动静过去.不禁苦笑.“我都已经躲得这么远了.难道还不够吗.怀孕初期我生怕孩子活不了.一直瞒着直到将近四个月之时无法再瞒下去.才故意露了口风让王妃知道.她差人送來的补品我尽量都不用.可眼见快要临盆.府里的产婆说为了生产顺利.还是要补充一些营养.否则必然难捱过去.我这才听从意见开始进补.近日來.我也觉得自己身子有异样.怕冷.又贪吃水果.可又想不出來到底哪里出了问題.”
“王府里的手段多了去了.你防不胜防.外人的那些阴谋诡计我们避之不及.毕竟我们在明她们在暗.可自己院子里的人若是出了问題.那可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糟心事.照你这么说來.产婆是有问題的.后期进补不宜太过.否则孩子太大容易难产.你面前这盆蜜柚又是寒性的水果.于你身子不利.身边的丫头也不可靠了.”
“可是王妃这么做.于她有什么好处.这个好歹也是王爷的孩子.在她眼皮底下出了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况且这府里的孩子多着呢.怎么偏偏就我这一胎不得安生.”
“王府后院那么多女人.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就是王妃下的手.如果姐姐想知道.只要你花点心思想一想.谁获利最大.那就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兰依依着靠枕.望着窗外失神.怔仲片刻.苦笑.“她们这是何苦呢.我都已经躲得这么远了.只是想求一片自在清静的地方.”
“哼.还能是为什么.为了权力.为了博宠.后院的女子就这么点事了.”
兰依听了一阵尴尬.看着霍卿犹豫了好一会儿.拉过霍卿的手.“卿儿.我这辈子也不指望男人了.怀王对我沒有心思.就连这个孩子.也是锦州回來后他喝醉了才…….可就那么一次.我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卿儿.我沒想到冠冕堂皇之人竟有如此龌龊之心.”
“姐姐的心思.卿儿都明白.卿儿只希望你过的开心.往事不堪回首.不要再去挂念.”霍卿想起叶寞说的传言.犹豫间还是沒有说.兰依即将临盆.这种会诛心的事情就先放着吧.
“我还能想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想.能平安生下孩子.抚养成人就足矣.”霍兰依苦笑.“我也算是个不孝女了.自从进了这个府邸.这么几年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懂事以來不仅沒有为母亲分担.还尽让她操心.还有父亲.镇守边关三年.我也沒有写过只字片语给他.我总想着.只要每天虔诚地为他祈福.老天爷总能将我的心意带给他的.”说着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落.
霍卿看着她满脸泪痕甚是心疼.“二叔定是收到了.否则也不会立了军功回來不是吗.天下父母心.他们都明白的.姐姐.二叔母心疼你.这次我带了几个人來.卖身契也一并带过來了.今日就将你这院子里那些有嫌疑的全部换掉.另外.看门的婆子是个很有手法的产婆.你放心使唤.明白吗.”
“卿儿.谢谢你.多亏有你.等将來孩子生下來.我必定让他在你面前磕头谢恩.”兰依泪眼婆娑.扑进霍卿的怀里.霍卿连声安慰后才止住了哭泣.兰依退身之际.楞了楞.手指轻挑霍卿稍显凌乱的衣襟.神色大变:“卿儿.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