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陈氏忐忑地望着丈夫.林进神色自若地收起桌上的信.扭头皱眉.“卿儿是我的外甥女.在锦州呆了十年我们都沒有去看过一回.说起來还是我们亏欠了她.爹也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如今她嫁了人过自己的日子.想要与外祖家走得近些也无可厚非.你这什么表情.”
陈氏是个爽快的人.听了林进的话抿了抿唇.低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相公.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想跟小姑子走得近些.是你吩咐说要与霍府保持适当距离.以免落人口实.所以我也只能照做.这么多年亏欠清婉和卿儿的何止一丁半点儿.我早就不敢随意出门了.就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卿儿既然來信我作为舅母自然会好生接待的.可卿儿如今代表着什么想必你也清楚.所以.我找你不是因为要不要与卿儿走动的问題.而是要以什么态度來面对她的问題.这你可得给句话.”
面上走得亲近那只是虚与委蛇的.要真的推心置腹的话.林府的立场就要明确.一旦两家走在一起.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了.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说了算的.
林进失笑.“那依你之见呢.”
“我能有什么高见.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妇人.”陈氏笑道.
林进叹气.“毓秀.林府一直不兴旺.我们这么多年也算是患难夫妻了.我知道为了这一大家子和孩子.你也是费尽了心思.今日这事你心里必定是有主意的.否则也不会來探我的底.夫妻之间不必如此.有话只管说.”
“相公.我书读得不多也沒有什么真知灼见.说到底所有的辛苦努力图的无非就是丈夫官场顺利.孩子将來有个好前程.可这些都要有人提携才行.我这样想.卿儿代表的是叶将军.说不定也是霍府和诚王的意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林进沒说话.陈氏眼角扫了一眼丈夫.站起身以庶务为由退了下去.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好好思量.
陈氏的话说中了林进的心里.他垂头沉思.
林进原本就是个有抱负的男人.林府这么多年因为父亲的固执一直无人问津.他的顶头上司陆衡之因为陆雪和卿儿的矛盾一直不待见他.现在卿儿另嫁.陆衡之却莫名其妙地对他处处制肘.他一度怀疑是轩王在背后下了指示.
不管轩王是不是恨上了霍卿连带牵累了他.如今这样的局面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林府想要的.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与叶府來往摆明立场.这样他林进好歹也是个有奋斗的目标的人了.如果堵对了.将來诚王也会善待林府的.
如此想着.他立刻站起身.怀揣那封信往外书院奔去.这事说到底还得父亲说了算.
清修堂是林中正的住所.屋子里的摆设朴素典雅.林中正在偌大书房林列的书架下查资料.屋子里沒有炭盆.很冷.林中正的书房里从來不摆那些.怕不小心失误毁了那些藏书.
“父亲.”林进抬脚进门.对林中正恭敬地鞠躬.
林中正转身扬起浓眉.“这个时辰过來.什么要紧的事.”
林进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过去.“这是卿儿今日派人送來的信.是给毓秀的.只是毓秀粗莽不知如何处理.所以儿子想來问问爹的意思.”
林中正看过信中老道的笔迹.走向案桌.“你又是怎么想的.”
林进半垂头回话:“儿子沒什么想法.府里的打主意还是爹來做主.儿子照做就是.”
林中正叹气.半晌.道:“卿儿本就是我们的家人.自然应该走动.去跟毓秀说.她这个做舅母的亏欠了孩子这么多年.往后把这些做得不到位的过失都弥补起來.”
林进眼神一亮.立即抬头.“爹.您的意思是.”
林中正点头.“嗯.按我的意思去办……下去吧.”
清修堂的林中正目送满脸喜悦的儿子离开.放下手中的书卷.望着窗外失神.
他的外孙女霍卿不是个简单的人.端看霍长清和霍休宜的态度就知道.几次交谈也看得出來是个懂得隐藏的高手.眼前的这封信上短短数句.干脆利落.沒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也沒有家长里短的唠叨.显然知道陈氏会将信交到他的面前.这信其实是给他看的.
霍卿嫁给轩王或许是圣意难为.可二嫁于叶寞一定是霍长清同意的.那只老狐狸虽然疼卿儿.可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想必是叶寞给了他承诺.很可能就是诚王向霍府抛了橄榄枝.
他本是个毫无根基之人.也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有冲劲的.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思进取连累了儿子的前程.只不过现在选择了立场.以后事情就多了……
昭仁宫
殿内所有的宫人都被遣了下去.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夹杂热茶的水汽将炕几上对坐着的两个人隔得朦胧不清.
“皇儿.哀家已经查清楚了.叶寞确实是叶溟赫的孙子.当年为了保住叶家的一丝血脉.他私下将那孩子藏在密室之内.呵呵.谁能想到叶相府还有个密室呢……”
昭仁太后冷笑.谁又能想到叶相会破釜沉舟将这唯一的孙子用來复仇.她到现在还时常能想起那双幽暗的眼睛.看着她如同毒蛇般狠戾.似乎要将她咬碎.
上官靖鸿呷了一口茶.摇头低笑.“母后.您太草木皆兵了.当年叶溟赫是父皇定夺的.朕又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这么多年那些势力早已被拔除得干干净净.叶溟赫行将枯木.叶退之不过是个鲁莽无脑之人.叶寞如果沒有寻儿帮衬.如何能做到副将一职.”
太后咬牙.心里暗自叫苦.叶寞的情报捏了她的七寸.担惊受怕还不能与上官靖鸿商量.“你可知道.几个月前的深夜.叶寞公然闯入哀家的昭仁宫.实在是该死.”
上官靖鸿大骇.“什么.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拿下.实在是好大的胆子.母后您事后为何不告诉朕.”
太后摇头.她与叶寞做了交易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上官靖鸿.可自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心里的这根刺一天不拔.她一天不能安心.
“他想要翻案.为叶家一门几百余条人命沉冤昭雪.”
上官靖鸿一愣.随即嗤笑.“这案子是父皇定的.朕不可能为他打自己父皇的脸.再说即便翻案又如何.叶府就剩那么几个人了.有何意义.”
太后冷哼道:“怎么就剩几个人呢.他能在皇宫來去自如.说明有后盾.如今又娶了霍卿.门第越发宽广.再往后有了子嗣.叶府就日渐兴旺了.”
“母后.他想翻案应该找朕.为何找您了.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情.”上官靖鸿不解.
太后身子一僵.一手慢慢拨弄檀香木佛珠.“此人年轻但城府极深.做事不按章法.就连哀家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皇儿.你要当心.哀家的三个孙子加起來可能都未必能敌得过他.哀家担心啊……引狼入室.”
上官靖鸿很少注意到叶寞此人.只是个二品副将.日日上朝位置也在远处.从不谏言.这样想來他甚至不熟悉叶寞的模样.先皇案子下的逃犯竟然能在朝为官.这不仅是对先皇的亵渎.更是对他上官靖鸿的嘲讽.若是朝臣们知道.只怕要笑死他上官家的有眼无珠.
“朕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太后叹气.“所以哀家才说他深不可测.他知道多少哀家不清楚.但从他嘴里说出來的都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事.皇儿.他知道先皇的死因.”
上官靖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而笑道:“父皇死于忧伤过度.全天下都知道.也有当朝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就诊记录.母后的话儿臣不太明白.”
太后一愣.望着上官靖鸿的侧脸不知如何反应.心下叹息.是啊.她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位比什么都重要.“嗯.是母后失言了.”
“既然如此.此人留不得.朕会寻个由头把他处理掉.”上官靖鸿说道.这么说來.叶寞的生死不在于是否翻案.而在于他掌握了他们的把柄.
“不可.”太后低喝阻止道.不理会上官靖鸿不解的表情.“他说他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上官靖鸿一脸不屑.“什么东西.他年纪轻能知道什么.”
“皇儿.你说会不会是…….当年上官靖宇沒找到.后來叶退之叶沒有找到.有沒有可能东西最后让叶寞找到了.或者说叶退之找到了东西.又瞒着我们交给了叶寞.”
上官靖鸿摇头.“不可能.当年出了山洞他们就被朕的大内侍卫尽除.若不是叶退之命大……事后洞口布了阵法.如今布法之人已死.这世上除了朕沒人能破.将來朕自会派人把它找出來交给太子.如今按兵不动也不过是不想他们兄弟三个争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