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子嗣不多,倘若皇次子启时再分有些聪明才智,将来太子之位可就非他莫属了,只可惜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朽木,无论怎么精心雕琢也是白耽误工夫,多年来只长年纪和身高,心智总是那么平庸,久而久之怎么不让皇上感到万般所望,方才在慈宁宫皇上连询问他学业的兴趣都没了,而他自己还沾沾自喜躲过了一劫。
儿子愚钝,他母亲德妃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好在她毕竟已是大把年纪,想得长远些,眼见儿子如此不堪,怎能不感到心寒,她心想着,如果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能继承大统,那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了,孤儿寡母任人宰割的日子不是近在眼前了吗?这可怎么是好?如再不尽早做点什么,怕将来真要追悔莫及了。眼下后宫两大势力之一的宸妃凶悍,向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要寻求庇护,如今也只有投靠皇后娘娘这唯一的一条路,尽管没十足把握,也只得厚着老脸来求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德妃正打算来投靠皇后,而皇后此时却正在为宸妃风头强劲而烦心着。宸妃怀上子嗣后,气势如日中天,皇上大喜之下当众宣布说,只要她诞育的是一位皇子,那便即刻晋升她为皇贵妃,如此就离皇后的宝座只一步之遥了。
宸妃本就野心勃勃,这下就更有恃无恐不可一世了,她的如意算盘是,只要自己诞育了皇子,而皇子又成了皇帝,那自己将来不就是皇太后了么,这么想着,何必还把皇后放在眼里,如此,她们之间的短暂结盟也就此分崩离散了,沉浸在云霄里的宸妃,一时连要对付凝香、梅儿的心思也懒得去做了。
半年前,皇后与宸妃密谋联手对付新宠凝香计败落空,紧接着罪臣余氏一族纠集草寇偷袭圣驾不成反被清剿,这两件事都与自己有所牵连,皇上嘴上没说,心里必定有所记恨,回宫后借故将后宫各部清洗了一遍,实是让她既怕又恨,再后来,凝香和宸妃先后怀了子嗣,凝香到没什么,而宸妃的风头却一下子完全盖过了自己,这种无形的压力逼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如此情形下,皇后却束手无策,只能静待时机以图他法。
皇后内心阴险,外表却非常温顺,平时很喜欢豢养小动物,尤其是兔子和金鱼,这些都是她姑母乌太后遗留下来的玩物,当年梅儿还曾玩过。她此时正在景仁宫的后园里,与几个近身宫女在专心侍弄落地景泰蓝大陶瓷缸里的数尾金鱼,一会儿喂喂那红顶虎头、一会儿又指着墨龙睛蝶尾金鱼嬉笑一下,好不畅快。忽闻染冬快步走了进来禀报说是长春宫的德妃有事前来求见娘娘,此时已在厅中。
皇后听说德妃来见,并不急着答应去见,仍是漫不经心地喂食着鱼缸里的游鱼,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她来做什么?莫非又是二皇子被皇上训斥了不成?”
染冬寻思着答道:“德妃到没提及此行的目的,不过看情形应是娘娘所说的样子,之前二皇子每次被皇上痛骂,
她总是提心吊胆来找娘娘寻求安慰,所谓慈母出逆子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娘俩儿!”
剪秋在一旁讥笑道:“将来是不是会成逆子说不好,但愚子是一定的。”
在自己后园时,皇后很是纵容手下,听剪秋这么说也不以为然,还不耐烦道:“二皇子儒弱、愚钝,这些都像极了她的母亲,本宫看得出来,皇上近日对启时已有些忍无可忍了,想必太子之位是绝难传给他的,而皇长子又被厌弃在宫外,若后宫再没皇子诞下,那太子之位就怕就要落到三皇子启福头上了,甚至可能是四皇子、五皇子。”
皇后所说的四皇子、五皇子,旁人听了感到莫名其妙,可作为皇后心腹的染冬却知道,那是指凝香或是宸妃将来产下的孩子。
皇后接着道:“如此,本宫还搭理她做什么,不如趁早想办法怎么能把三皇子要来本宫这儿的好,你去告诉德妃说本宫正忙着,没心情搭理她,让她趁早回去吧!”
染冬听了皇后的吩咐,并未立刻动步,而是靠近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奴婢才从慈宁宫那边得到讯息,说皇上听了太后的规劝,正准备让御卫梅儿去行宫接皇长子回来过年呢!”
“此话当真!”皇后闻言心中一凛。
染冬笃定道:“奴婢已得到讯息,此事千真万确,这会子怕那个梅儿已然出宫正行在去明春园官路上呢!”
皇后寻思片刻道:“皇长子启隆若回宫的话,实是一个劲敌,如此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那样的话德妃母子到还真有些用处,走,还是去见见她吧!”皇后言罢将手中饵料全部抖入池中,数尾金鱼争相抢食。
德妃在厅中侯了许久,仍不见皇后出来,正自胡乱思量间,忽听内宅环佩叮当之声一响,知皇后娘娘驾到了,忙离座起身迎上去大礼去拜见,口中恭敬着说道:“长春宫德妃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在凤椅上坐定后,顺手拿起身边的玉如意抚弄了两下,这才带着笑意半是埋怨着说道:“都是多年的姊妹了,干嘛还这么毕恭毕敬地,这会儿又没外人在,快平身就坐吧!若有什么话,只管讲在当面就是,不必转弯抹角的!”
德妃在后宫日久,早就知道皇后的秉性与心机,就算是让自己十个加在一起,也绝对不是皇后的对手,于是索性也没兜圈子,直接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全都抖落了出来。原来德妃是想让皇后代替自己来抚育启时,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想给启时趁早找一个绝佳的依靠,如此即便将来他做不了太子,能稳稳当当做个亲王也是好的,那自己的后半生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后听罢嫣然一笑,一边抚摸着她手里的吉云玉如意一边说道:“姐姐真是直率,这样的性子本宫最是喜欢,全不像旁人那样总是转弯抹角,还得让本宫来用心揣测。”
德妃也不知皇后是否真心夸自己
,只是咧嘴赔笑点头。
皇后又道:“都道二皇子天资不佳,可本宫却一直觉着他是个大智若愚的人,这样的人将来是必有后福的,姊姊宁愿割爱于本宫,本宫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呢,要说此事办起来也不难,只待本宫奏请了太后、皇上,得到恩准便可把启时接道我宫里来住了。”
“多谢皇后娘娘的成全,启时今后有了您的悉心调教,想必将来定可成才,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了!”德妃没成想这事儿如此的顺利,立刻喜形于色起来。
皇后和染冬相视一笑,听皇后冷笑着说道:“姐姐也别高兴得太早,如今后宫现已有两位嫔妃都怀上了子嗣,若是其中有一个诞育下皇子,即便有本宫护着,二皇子的将来也很难有所保障了。”
德妃闻言,心中一凛,忙止住笑意,向皇后探寻着说道:“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不等皇后开口,掌事宫女染冬笑着解释道:“我们娘娘可没旁的意思,这无非也为了二皇子和德妃娘娘的将来着想,倘若她二人诞育的是位公主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话又说回来,若一旦生下的是位皇子的话,三皇子的前途可不就很难说了,尤其是那个正在得宠的珑常在,她跟咱们可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德妃听了染冬的明示,总算弄懂了皇后的意思,于是忏愧道:“嫔妾曾以为,只要依靠我儿启时,便无后顾之忧了,以至于多年来未与皇后有多亲近,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还好皇后不计前嫌,肯庇护我母子,从今往后,只要是娘娘授意的,嫔妾必当不予余力,愿效犬马之劳。”
皇后听罢和染冬对视了一眼,含着笑意暗自点了点头。
德妃见皇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同时也提出条件让自己着手来对付凝香,为了换取自己和儿子后半生的平安幸福,德妃又怎么会不欣然接受呢。
从景仁宫千恩万谢地出来,德妃感到无比失落,只因自己唯一的儿子就要归别人管教了,想必将来要见上一面也要看人家的脸色,回想起儿子小时候一直养在育婴所里,长大后才归到自己身边,可还没多久就又要离散,作为亲生母亲,她怎能不感到苦涩,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办法呢?谁让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争气啊!
不单如此,自己还要从此想尽法子去陷害与自己毫无冤仇的珑贵人,这对于一向心慈儒弱、凡事退避的她来说,真是万难办到的。
德妃耷拉着脑袋,满面愁容地回到长春宫,刚好被闲在院子里的颜常在看到,嗅觉敏锐的颜常在随即凑过来,祥装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颜常在与凝香是同一批选秀入宫的,可时至今日并不招人待见,如今只是攀上了德妃这支昨日黄花,前些日子她趁帝后和宸妃不在,想要偷偷巴结凝香,后来又见宸妃得势,她心知道宸妃和凝香向来是不对付的,便又退避三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