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十分清楚莹露心里的苦楚,一面替她擦泪,一面悄声安慰道:“快别伤心了,想必小祥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妹妹如此悲伤的。”
趁着媱儿在一旁跟手下医女配药煎熬之际,贤妃坐到凝香身边拉着她的手,将那晚梅儿因救她们私闯冷宫,进而惹恼了圣驾,皇上听信妖僧多吉的谗言下令缉拿,梅儿冒着凶险投递血书给自己,净慈为不拖累女儿自尽于清心殿内,梅儿绝望无奈之下现已逃出宫去,昨日自己又是如何求得太后的恩典等等事情跟她絮絮叨叨讲了一遍。
那晚凝香看到缉拿要犯的烟火,已想到梅儿可能遭遇到了不幸,如今听来仍是惊叹不已,心里暗暗祈祷梅儿能够逢凶化吉,兴许逃离紫奥城才是最好的归宿。
莹露在一旁,心想小主眼下之所以会身陷冷宫,梅儿又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全是因自己和小祥子私通一事而起,心里十分懊恼自责,忍不住泪水簌然而下。
贤妃宽慰她们说,梅儿天生一副侠义心肠,当知道你们主婢落难焉有坐视不管之理,并道:“想必皇上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待静下来会反省的。如今总算有太后关照着,你们主婢二人总不至于在冷宫里被冻死饿死,本宫每隔一段时日就可来看望你们一次,到时自会力所能及的带来补给物品,如今又有媱儿太医来时时照看着,想必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眼下虽命运不济,但千万不要悲观厌世,只要能留得一条性命在,将来总会有翻身的机会的。”
凝香听了这些话,总算见到一线曙光,转而询问媱儿自己产下的孩子在外头可好?其时皇子还没足月实在十分危险,但媱儿怕她担心与身体恢复不利,就随口说让她放心,有她全心全意照看一定不会有差池的,只要她多多保重身子,待有朝一日出去时,自然就能看到了。
凝香何等聪明,见媱儿说话时虽带着笑意,但眉宇间好像极力掩饰着什么,心知定有难言的隐情,也就没再问下去,转而又问其他人可好?
贤妃说月桂公主过完年,就要远嫁到尊赫尔部族做王妃去了,这期间,她一直被皇上派人看管着,不叫随意外出走动,因此还不知道外边发生的许多事情。凝香说这样也好,不然这些让公主知道了,怕她也会受到连累。
凝香说自己到不担心吉嫔,除了皇上之外,没人敢对他怎样,自己唯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蕙芷妹妹,还望娘娘在外头多加照顾。
贤妃道:“放心吧!本宫定会常常去照看她的,必不叫恶人欺负了去。”
这时,赶车的太监进来请示贤妃,问要不要现在卸货?放才哪里合适?贤妃抬眼看了看四下,见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连寒酸都称不上,除了一张木板搭建的简易床铺外,甚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墙壁残陋、窗棂破败、满地狼藉,整个屋子大有摇摇欲坠之感,好像随时会要塌陷一样,不尽眉头紧锁更是悲从心生,心道这哪里可以住人。
贤妃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见吉儿过来说,有一位住在这儿的老嬷嬷前来求见,说自己是前朝废后让来的,有话想跟才到这里的珑贵人说。
贤妃儿时曾听说,早在先帝在世时,正宫皇后独孤氏因被现在的太后乌氏夺去了权势,进而忧愤发疯口出怨怼,被先帝一怒之下废入冷宫,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还以为早就悄悄宾天了,不想居然还活在世上!遂忙说让她进来,看看所为何事。
老嬷嬷进屋后,分别朝贤妃、凝香各施一礼,额首道:“奴婢姓刘,是前朝废后独孤氏身边儿伺候的宫女,只因一直困在这冷宫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初次见到二位小主,也不知该怎么称呼?”
吉儿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眼色,贤妃觉得这位姓刘的老嬷嬷应无恶意,便点头同意吉儿可以向她如实相告,吉儿得到授权,这才上前一步,分别向老嬷嬷用手示意介绍了贤妃和凝香的身份。
刘嬷嬷得知后,再次向贤妃和凝香深了一礼,客套两句,后面向凝香道:“奴婢此次前来,是特奉我家主子之命来向珑小主表达谢意的!”
凝香听了,感到十分意外,忙道:“姑姑,我眼下只是废妾一个,快别称呼我为什么珑小主了,只需叫穆娘子即可,还有,我与你家主子素不相识,何来的谢意?”
刘嬷嬷笑着解释道:“哦!是这样的,穆娘子有所不知,我们主子日前总被恶妇余氏欺凌,昨晚幸亏您的朋友大显神威,将其一伙尽数铲除,从此永绝了后患,这样恩情,我们焉能不来表达谢意呢!”
凝香释然道:“哦!原来是这样,要说这也没什么,只因那余氏与我素有冤仇,昨晚她要置我于死地,我那朋友也是救人心切,不得已才出手击毙了她们,不想此举竟成了除暴安良,也算是碰巧了。”
刘嬷嬷笑道:“无论怎样,总是得了您的恩惠,即便不是单为了我家主人,来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家主子让奴婢随便来问问,如果娘子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安身之所,可否来与我家主子比邻而居,这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还望恩人不要嫌弃咱们的院落简陋才好。”
“这?”凝香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贤妃正愁凝香没有住处,听了到是心中一喜,试探着问道:“本宫冒昧地问一句,你家主子所住的地方,比这里又如何?”
刘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自夸道:“我家主子那里虽不能和外头的宫殿相比,可在冷宫里还是首屈一指的,比这里可说是强太多了,那儿是独门独院,宅顶不缺瓦,院墙不少砖,门窗也几乎没什么破损之处,之前给余氏霸占了许久,如今总算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贤妃暗喜道:这可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好事居然就找上门来了,如此真是再好没有了,于是不等凝香答复,就替她做主道:“听起来不错,想来你家主子也是一番好意,咱们是不好推辞的,可两
下终究还不认识,不如让我们前去拜访一下,当面谈妥了再定如何?”
刘嬷嬷道:“贤妃娘娘此话有理,那就请移步去看看吧!”
凝香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推迟,起身要与贤妃同去,吉儿机灵,上前扶着提醒道:“娘子还是换一身衣裳再走吧!咱们可都带来了。”
凝香低头看自己和莹露都是满身污渍还有血迹,的确不宜会见前辈太后,于是点头说好,遂请贤妃和那位老嬷嬷在外头稍等片刻,自己则由吉儿侍候着梳洗打扮更换衣袄。少顷,再看凝香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焕然一新的美娇娘了,此时虽因早产身子未愈,一副病态,却更填了几分西子捧心的韵味。小主更换新装,莹露自然不会落下。
于是,众人一道随那刘嬷嬷而去,刘嬷嬷在前头引领,边与贤妃说着闲话,凝香则在吉儿的搀扶下跟在后面,其他人在原地待命,等候消息。
凝香边走边在心里想:“这件主动找上门儿来的好事,明里是那位前朝废后娘娘来报恩的,可依我看来,这多半只是借口而已,估计昨晚她就派人来刺探过虚实了,她见到我既有武功厉害的朋友保护,又有贤妃娘娘的照顾,猜想我来头不小,因此才主动予以亲近,也想分一杯羹,不过照说她住的地方应还不错,这种互惠互利的事儿,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么想着,也就坦然释怀了。
走不多远,一行人来到一所宅院前,众人随刘嬷嬷进院,见此处是由正、东西两厢合围而成的,坐北朝南,高屋大院,干净整洁,比之先前的破屋的确好了很多,贤妃和凝香满意地互相看了一眼,都笑着点了点头。
贤妃和凝香随刘嬷嬷进屋里去拜会她的主人,见床上躺着一位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老婆婆,被褥很的华贵干净,这在冷宫里真是难得一见,她看起来已到了古稀的年纪,容颜虽老,但面上的尊仪气韵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来的,就断定她就是前朝的那位叱咤风云的废后独孤氏无疑了。
贤妃和凝香尊敬她是房主又是后宫前辈,都主动上前行礼,才要开口问候,就听废后独孤氏用沙哑的嗓音抢先说道:“听闻贵客莅临寒舍,老身也不知怎么称呼,请可怜我这耳聋眼花、行将入土之病躯不能起身相迎,还望不要见怪才好。”
废后独孤氏言罢,发出一串咳嗽,还呕出几口黄痰来,刘嬷嬷见了忙过去服侍,搀扶着她坐起来,还一面大声将贤妃和凝香的身份向她介绍了一番。
假如独孤氏不是废后,从辈份上来论,贤妃和凝香理应尊称她为太后,可她现在早没了位份、封号,过得比宫外的庶民还不如,因此只能从年纪差距上单论,称呼她一声独孤婆婆了。
双方认识后,相互说了几句客套话,因独孤氏耳背,总要刘嬷嬷在中间传话,独孤婆婆诚心邀请凝香来此住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贤妃和凝香见这的确是出于她的本意,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