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多吉只一心想要逃脱,并无其意,不然这座修建在天堑之中的天牢,恐怕便要毁于一旦了,而那些被点中了穴道的狱卒们,也只是暂时陷入昏睡而已,待次日天一亮,便可自行醒来,并无伤害。
师徒俩逃出升天后,顺便从马厩盗得两匹快马,各乘一骑,扬鞭朝京城疾驰而去。直到这时,扎尔干才得空向师父问起,怎么突然就恢复功力了呢?
多吉笑答道:“熏香里少了一味药材,当然形同虚设了!”
扎尔干还是没明白,又再细问情由,多吉不耐烦道:“待会儿见到你的小师妹梅儿就知道了。”
扎尔干听了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儿道:“师父何时收她为徒的?我日日跟在师父身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多吉微带愠色道:“你要是有梅儿一半聪明,为师也不会费尽心机要收她为徒了。”扎尔干见师父动怒,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长话短说,师徒俩进京入宫,飞身直奔养心殿,在寝殿院中停下脚步,多吉提气朗啸道:“梅儿何在?为师如约已至,还不速速现身!” 多吉中气十足,声浪震得檐下风铃叮铃作响,连廊下值夜的内监、宫女也被震得头晕目眩,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话音才落,只见梅儿从屋中出来,快步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道:“梅儿已恭候多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多吉合掌喜道:“徒儿无须多礼,此处并非说话所在,快快随我去吧!”
梅儿点头称是,于是一行三人足尖点地,飞檐走壁而去。
这时,附近的大内侍卫和御林军都寻声都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等到了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来人早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次日清晨,皇上从睡梦中醒来,左右寻不见梅儿,开口唤人一问,才得知昨晚西域圣僧多吉脱狱而出,还曾来过宫中,单单掳走了梅儿。
皇上惊魂未定时,不经意间见书案上有一封书信,落款正是梅儿,于是急忙过去拿起一看,见上面写道。
至吾皇陛下,赐鉴。
婢女梅儿多年来承受帝王恩chong,深感不胜荣耀,今因不得已之苦衷,不得不惜别紫奥城,还望陛下体谅。
那日,婢女与多吉对阵时,之所以侥幸能够取胜,其实并非仅仅是“百花化气香”之功,而是他故意相让的。在比拼内力时,梅儿自知已是穷尽气力,再也无法支撑,多吉见状,暗中用传音之术告诉我说,只需答应做他的徒弟继承衣钵,他便可祥装斗败,反之结果可想而知。梅儿权衡利弊,无奈之下,只得牺牲小我,点头应允了他,这才有了眼下这样一个结局。
如今万事皆休、天下太平,婢女也到了兑现当初承诺之时,今晚婢女就要随多吉师父到西域天山学艺去了,对于皇上好心许给婢女的贵妃之位,梅儿也只能说声抱歉无福消受了。
婢女走后,请陛下多多照顾好凝香等一干亲朋姊妹,梅儿在此先行谢过了!
最后愿吾皇万岁龙体圣安、福泽绵绵,万岁,万万岁!
婢女梅儿叩上,夏商四年,春,卯时
书。
皇上看罢书信,呆呆愣在那里,许久未能回过神儿来。
旭日初升,晨雾尚未散去,梅儿同多吉师徒俩各乘一骑,不紧不慢地行在林荫小径上,此时他们离京已远,再不用好担心追兵什么的了。
在路上,多吉与梅儿互相道谢,多吉谢梅儿救他逃出天牢,梅儿则谢多吉师父助她离开紫奥城。扎尔干听得糊里糊涂,也懒得插嘴,只是默默随着。
闲谈中,多吉问梅儿,怎么就能肯定皇上会信她留下书信上的话呢?
梅儿淡笑道:“师父武功几近通神,百花熏香药理迷不倒您也在情理之中。总之,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自问已不亏欠他什么了,如果他是真心爱我宠我,大概也不希望看到我一辈子在后宫里抑郁寡欢吧?如果他只是想拥有我的人,而不考虑我的感受,那我毅然离开他,就更没遗憾了。”
多吉感慨道:“是啊!姑娘为了皇上可说是数次出生入死,功劳盖世,用这个办法巧妙道别,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想必皇上即便猜到真相,也必不会怪罪的。”
说着话,三人已来到竹溪边上,梅儿要留下,多吉问梅儿真的不打算跟自己去天山学艺?
梅儿道:“多谢多吉师父的好意,和那个人比,武功对徒儿来说已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了,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的!”
多吉疑问道:“姑娘就那么肯定他一定会来?”
梅儿嫣然一笑,笃定地点了点头。
多吉无奈,只得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给梅儿道:“这本书上记载的是贫僧毕生武功的精髓,姑娘与我虽未行过拜师礼,但我早已当你是贫僧的入室弟子了,闲暇时翻看翻看,想必定会获益匪浅的。”
梅儿接过一看是《琅嬛秘籍》,知是天山派武学总汇,感动得立刻翻身下马,朝多吉叩拜道:“多谢师父,徒儿必当勤学苦练,将师父的绝学发扬光大传承下去。”
多吉手撵胡须,笑道:“如此甚好,贫僧得你继承衣钵,也总算是安心了。”言罢驳马和扎尔干上路而去。
梅儿目送多吉师徒走远,牵马走向竹林深处。
皇后乌长秀和她的近身侍女眸月在庸门关内不幸遇难,主婢俩的魂魄袅袅飞升天际,渐渐幻化回嫦娥和玉兔的本来面目。
嫦娥此行下界的目的是原本要扰乱夏氏江山,如今壮志未酬身先死,岂能善罢甘休,见她在云端徘徊良久,终不肯就此归位而去,反还心一横,抱着玉兔乘云来到紫奥城上空,打算最后再看一眼自己曾乐享极致翻云覆雨的地方。
嫦娥拨开云朵,俯身向下鸟瞰,但见宫中皇上与封氏两方激战正酣,然最后终因梅儿等花仙转世成宫小主们的相助下,一败涂地,后难产而死。嫦娥看罢,更加气恼,随即唤来风姨一起拂袖而去,连自己的广寒宫也未回去,就径直跑去昆仑山找王母诉苦去了。
嫦娥和风姨一见到王母的面儿,就立刻飞奔过去哭倒在她的驾前,声泪俱下地尽数百花仙姑及其属下仙子的不是,说百花仙姑不顾天规,屡次私自下界袒护自己的转世仙子们,又是赐宝贝,又
是指点迷津,这才令自己处处受阻,无功而返的,哭闹着让王母一定要给自己出气。
王母一向宠爱嫦娥,视如己出,见她如此,忙拉着她的手,好心地抚慰道:“娥儿不要难过,你的委屈本尊心里都知道,明日我就亲自奏请玉帝为你邀功请赏,并立即将夏朝的国运由吉转凶,立令龙王、瘟神领旨下界降灾,让那些花仙在下尝尽苦头,也好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嫦娥听了王母这话,心里果然舒服了很多,这才高高兴兴回她的广寒宫去了。
果不出王母之言,春去夏来,才已到雨季,各地江河湖泊多发洪涝,良田沃土变成一片汪洋,灾情使得大批黎民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紧接着又遍生瘟疫,传染范围之广,真是前所未有,如此祸不单行,让夏商帝好容易苦心经营得来的国库银两,因救济灾民一下便亏空了,可就算皇上倾囊相救,也未能挽回这场天灾厄运。
国难当头,地方贪官污吏却借机大发横财,以至于民不聊生、盗匪横行,天下开始动荡不安,西北外族见有机可乘,都蠢蠢欲动,不断派兵滋扰挑衅,以至于边关战祸频发不断向京中告急。原本兴旺的国运急转直下,令夏商帝真是焦头烂额、一筹莫展,心力交瘁之下,终于病倒宫中,好在身边有素婉、凝香、蕙芷、媱儿等嫔妃悉心照料,总算暂时保住了性命。
面对汹涌来袭的困境,三王承铜不顾年迈披挂上阵,率军平定了边关大乱,而承玉和启隆也是出京四处救灾,惩治了不少贪官,令天下百姓看到了希望。
这样的天灾一直延续了整整两年,直到夏商六年春,方才有所好转,经此一劫,夏商帝苍老、消瘦了许多,四十四岁本是壮年,已呈现出衰老之相,而性情有所转变,常常疑神疑鬼、早令夕改,对朝中稍有不同政见者,不问青红皂白就严加惩处,贬官、发配、赐死者接二连三,朝中大臣一时间都人人自危,原本崇尚仁政治国的太商帝这时渐渐显露独裁苛政的倪端来。
又过了两年,皇上性情更加残暴,并开始迷信炼丹长生不老的丹药法术,身体每况愈下,只因一次偶感风寒,引得旧病复发,久治不愈,自知命不久矣,在弥留之际命人将自己抬到梅园。
夕阳西沉,皇上手执一支梅花,心里想着梅儿,单将承玉叫到身边,将花交到他手中,含笑而终。
“皇上驾崩!”群妃闻讯无不失声痛哭。
国丧后,太子启隆在太后、凝香等人的拥护下顺利继承皇位、一上任,启隆经过一系列调整和改革,众臣子重拾信心,一切日趋好转。
承玉本就无心功名,自青琴逝去,梅儿不告而辞后,更是心灰意懒,眼看此时天下趋于稳定,于是几次上书奏请许自己归隐山林,皇上挽留再三,最后终于洒泪勉强答应。于是,承玉遣散府上仆役,只带着阿秦、韵儿两个来到竹溪镇密林深处安家。
谁知才到竹林深处,竟然发现此处早已建成一座宅院,奇怪的是竟然和紫霄阁一般无二,待叩门一问,出来的竟是朝思暮想的梅儿。
见她朝承玉嫣然一笑,道:“苦苦等了五年,可喜你终于还是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