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清芸和月柒神情沉重,两人双手背反绑在身后,远远地看着雪夕到来,心底寒气惧意慢慢地上升。他们二人在房中等了好久,却仍然不见雪夕回来便打算出门去找,可脚步刚刚迈出大门就被抓了起来。抓他们的不是别人,听说正是背叛了百海的大奸贼秦溟摄政王。
秦溟一身绯衣随着渐快的步伐也飘舞起来,他目光如炬紧紧戳在雪夕斗篷之上,声音冷得毫无温度,却是微微拱手一礼,谦谦君子作风:“公主,久违了。”
那句话一出,当场人面面相觑,没有丝毫的声音,所有目光落到了面前十米开外黑衣女子的身上,她的身份让人惊疑。然而黑衣女子一动不动,双手垂在身侧,一身黑衣长袍无风自动,她的身躯纤细挺立,怔怔地站在原地。
许久,只听女子缓缓地开了口:“秦丞相,好久不见!”
话出,秦溟身躯忽然一颤,目光瞬间放大,抬起眸直视女子的动作。
宽大的街道上,一人对几千人马,只见女子丝毫不惧,手缓慢地抬起触及到斗篷的边沿然后慢慢地揭开,那动作仿佛经历了几个百年,如此沉重,如此不易。
一张被剑痕划过了面容的脸露在人前,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有的人已经撇开了眼不敢去看。只有月柒和幽清芸眉头紧皱,紧张担忧地看向雪夕,看她这样子,今日是想与秦溟彻底摊牌了!
虚空中一阵掌声忽然响起,随之听到秦溟哈哈大笑的声音,他冷然道:“青瑜,公主,原来你真的没死,秦溟等你很久了!”
雪夕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前,风撩起几缕不时地遮住她带着剑痕的脸,她嫣然一笑,声音同样地寒冷:“青瑜命不该绝,让丞相费心。丞相卖 国求荣,叛主投敌,活了这么久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青瑜捡着这条命正是要为百海子民逃回公道。”
秦溟冷哼一声,目视雪夕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鄙夷和讽刺之色,淡淡地道:“百海有你们这样的父女,怎么可能不灭国。秦溟正是行天下之大义,为百海子民谋求一条生命。”
“啊呸,你这种人怎么知道‘大义’二字,你只不过是贪求繁华权利的一条走狗罢了。若是在玄月,你有十个脑袋也被砍了,你这个小人,看公主怎么为百海雪耻,怎么拿着你的狗头去祭奠百海死去的万千战士和百姓!我幽清芸迟早会将你的脑袋踩碎……”
所有人忽然转移了目光,只见双手被缚的男子穿着的幽清芸目光愤怒,对着秦溟大骂。她情绪激动,一骂起来就没玩没了。只是秦溟忽然转身一道厉光刺来,她才呐呐地止住了声音,不敢再骂下去。
被这一声拉回,秦溟忽然转过身子,深深地看了幽清芸一眼,尔后又是一掌,幽清芸被打得滚到地面,口中鲜血直流。
月柒担忧地望了幽清芸一眼,神情凝重,对远处的雪夕微微点头。
雪夕领会,上前三步挑衅:“秦溟,他们都不是百海的人,你何不放了他们,只对我动手?本公主就站着让你杀?”
“公主,”秦溟嘴角上扬淡淡一笑,摇头道:“可还记得曾经是谁在我面前将我的侄儿拿去当靶子,谁在秦氏家族的当铺中放
火,谁又提议将我的妹妹嫁给南狄?秦氏一族走到现在都是被你和青慑所逼的。我秦溟今时今日做的只是为秦家报仇而已。”
“哼,”雪夕讥笑:“秦氏一门做了多少坏事,你打着当铺的幌子逼良为娼,你秦家势力强大,还与百海四大家族勾结,牵连不断。即使我不向父皇提议,你们秦家也会受到大臣们的弹劾,不灭你全家满门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只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敢做出背叛百海的事情。”
“那我侄儿有何过错,你竟然一箭杀了他?”
“我没……没想过!”
那日之事是雪夕心底的一个噩梦,那时她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没有认识师父凉羽。但是父皇派给她的无用师父经常让她练习射击靶心,有一日偷喝了酒就硬拉了丞相的侄儿来练习,结果才失手杀了那孩子。自此,她从不敢用弓箭,即使师父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她也没从师父那学习到一招半式。
“你的任性害死了不少人,百海江山是毁在你的手中,若想要救这两个人也可以,交出皇族玉戒。”
雪夕眸光忽变,薄薄的嘴角紧拧,皇族玉戒,那是父皇临终前再三告诫要守护好的东西,可是自从真正的雪夕死后,那枚玉戒就已经不见了。原来秦溟一直打着玉戒的消息,玉戒是皇族的象征,有的时候权利比之玉玺还要高,难怪秦溟想要。她摇头:“我没有。”
秦溟冷笑一声,讽刺道:“有了玉戒便有了半壁百海江山,你是公主,皇族唯一的后裔,怎么可能没有?”他已经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仍然没有找到金色碎玉蝴蝶戒。派出探子多番打探才知这位公主一招假死,他便笃定玉戒在青瑜手中,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怎可放过?
“我没有,和雪夕交换身份时已经把玉戒交给了她。”雪夕深深叹息,想起那夜之事心底隐隐作疼,如果不是和雪夕换了身份,只怕她早已死去。
秦溟一身戾气忽然显现,他眸光微沉,转身将月柒给提了起来,一剑指向月柒的背,怒道:“如果不想她死就告诉我玉戒在哪,天已经黑了,我没耐心。”
雪夕不语,抿紧了薄唇,神色凝重地看着月柒,只见他对着自己微微摇头,她鼻尖一酸,袖中藏剑的手竟然微微地颤抖。剑是流尘,师傅赠予她除却饮血无可比拟的天下好剑。她曾经将她埋在了自己寝宫的院子里面,刚才和陌离一番纠缠之后才挖出来的。
远远地看着月柒坚定的神情,雪夕的柳眉皱得越深。
暮色渐至,余辉西下,只余下一片飞过的黑暗,海城中家家户户亮起了微弱的灯光。偌大的街道之上,一人面对千军,一名女子黑衣如墨黑发飞舞,她的目光冰冷如雪,挺直纤细的身躯如千年万年立于峭壁不倒的松柏。
对面,秦溟的耐心被慢慢地抹去,三千锦衣卫箭矢全都指向了雪夕,一箭一矢光华明亮,每一支箭上都被涂抹上了毒药。雪夕嘴角微微上扬,这些都是她还身为公主的时候打探到的。她还曾想过将这只锦衣卫收为己用,可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百海就已经被灭了!
望着黑压压的一片,雪夕神情未变,可是见到秦溟手中的剑时手竟然微微
地发抖,她无法在同一时间抵挡住箭雨,还能救下月柒。可月柒微微摇头的神情明显在说不要救他,看她怎可置月柒的命于不顾。月柒可以卜算他人的命,却无法算到自己的结果,难道今日他们真的不能逃出去?
秦溟阴冷一笑,声音中已经没了耐心:“快把皇戒拿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雪夕扯开嘴冷笑一声,吐出无声的两个字:“没有。”
手起剑下,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雪夕望见月柒忽然皱紧了眉头,他的身躯微微前扬,剑从他的背后刺向身前,鲜艳的液体碗口般大的涌出。她的心瞬间被压上了一大块的石头,身子跟随掠出,如鸿雁一般轻盈。
天空中,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地划落,开弓之音响彻虚空,将冷清寂静的夜空打得破碎。入地的箭矢摇晃着箭翎,发出三两声的叮当声音还不停歇。箭网中,一抹黑色身影灵巧轻盈地穿梭其中,不住地往前,然而仅仅一步就让她大汗淋漓。
流尘在手,剑光四射,将半空朝下的箭矢一暂几断,只有箭翎在虚空中飘荡,始终不曾停下。剑花美得如暮间的晚霞,绚丽多彩,而那舞剑的人沉醉其中,一身黑衣猎猎作响。雪夕艰难地移动着脚步,朝着前方靠近。她的余光看到月柒倒向地面不停地流血,月柒身前一滩红色液体鲜艳夺目,将她的希冀彻底击成粉碎。
秦溟手势往后一挥,三千锦衣卫立刻停止了射击,雪夕半起的身子翻转倒下,单腿跪于地面半伏着身子,微微喘息。
秦溟拍手赞叹:“原来青瑜公主深藏不露,我当真是小看你了。”
探子来报这位隐藏了身份的公主一路上不停地收到追杀,但都没有死去,原来她是真的会武,而且不在他之下。她手中的那把剑尤其厉害,仿佛在某本书上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流尘?”旁边昏厥醒来的幽清芸忽然睁大了眼,紧紧地看着雪夕手中的绯红之剑。
雪夕看向幽清芸,见她平安,微微点头。
秦溟大惊,眸光中露出几分惊诧和喜悦,问出:“流尘不是剑圣的剑吗,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雪夕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地直起身子,答道:“凉羽是我的师傅,流尘是师傅赠予我的。秦溟,你受死吧!”
声音划破虚空,划过黑夜,闯入某人耳里的时候,某人浑身一颤,差点从屋梁之上跳下。“凉羽是我的师傅,流尘是师傅赠予我的。”——师妹!多么地讽刺啊!他们原本是师妹,时隔了十年,他灭了师妹的国家,爱上了师妹,最后隐藏身份和她接近,最终再被她一剑刺死。师傅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死吧!陌离藏在房屋屋顶上,坐在上面,紧张的目光一直落在黑夜中黑衣舞动的少女身上。
那充满杀意的声音一出之时,漫天的箭雨再次划落,叮叮叮之音不停地响起。无数箭矢栽倒在地,将女子的身影一击再退,把她先前所有的努力前进的距离格挡在箭矢在外。
醒来的幽清芸大惊失色,双手负在身后挣扎着,眼眶微微湿润,她大叫道:“雪夕快走,不要管我们,快走啊,他不会杀我们的,他不敢杀我们的,快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