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
云中城位于百海与东胜的交界地,实际上已经是一座沿海城池。剧烈的海风从大海之东猛刮上来,带着淡淡的腥味。云中取名“云中”正是因为此城四季都处于巨风之下,时而还与海面连成了一片。此城颇为奇特,城内百姓大多都是渔民,百姓不多,并不富裕,因为东胜攻占百海时并没有将此城列为搜刮范围。
此刻云中城内已经戒严,云中城只有一座城门,城门面向西方大大地敞开,无人进,亦没有人出。这是云中城历史上最为怪异的一段现象。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察觉城楼之上却布满了弓箭手,只要有人闯入便乱箭射死。
至于弓箭手从而而来,是否是百海之人也无从知晓。
躲在草垛里面藏身的宗夜已经来此两天,两天前,紫凝被人劫走。他跟踪马车一路到了此处,没敢闯入,只静静地等待青瑜公主的来临。公主一招放虎归山,明则是放了紫凝走,却是要将某个秘密全部找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再低下一截。
海风猛烈地刮来,天空中云层漂浮眨眼间就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这样的天气变化在海边见怪不惊。眼见一场大雨又将来临,宗夜稍稍往后将身子藏在大树底下。阴雨天气,城楼上的弓箭手目力又会下降不少,因此他才放下心来。他曾经虽是秦溟的部下,却一直没有背叛过百海。青瑜公主一出现,他立刻投向了复国 军,在秦溟派兵攻打霏郡时将月柒和幽清芸偷偷地放走。回到海城后,他被封为了金沂之师齐云将军麾下的副将。几日前,公主独自一人回宫差点被紫凝杀死,他与齐云将军派了几百名精兵才将其制服。
不得不说,青瑜公主的出现给了他很大的希望,原本以为此生只会在欺负同胞、向东胜低头的生活中度过,可没想到百海还有复国的可能。青瑜公主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任性刁蛮,反而冰雪聪明,武功智谋集于一生。见到她时,她正单枪匹马地掉头回来,与秦溟死战。秦溟死了,他将她奉为百海的女神,忠诚地敬仰。
宗夜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落满了雨滴。他躲在树下一动不动,却忽然听到草丛处有脚步声传来,瞬然大惊,谨慎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刃。来者似乎也极其的谨慎,走动几步,又停下几步。他是习武之人,耳朵异常的灵敏,很快就捕捉到了那倔轻微的脚步声。将心中震惊压下,屏住气息。
脚步声近时,宗夜猛地跃出将手中刀刃高举。
“宗副将!”
手被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隐隐地疼,听到熟悉的女音,宗夜恍然醒悟,单腿跪于地面行礼:“公主?”
青瑜点点头,将宗夜一把拽起到了大树之后,她清冽而谨慎的目光四面望了一眼,小声问道:“怎么样?可是亲眼看到紫凝进入了云中城?”
宗夜颔首,这才看清青瑜公主一身黑衣,一面斗篷,然而斗篷明显没有将青瑜给遮挡住,她的衣衫长袍湿了一片。她没有摘下斗篷,隔着黑纱与他对话。
“紫凝是被十几个黑衣人救走的,那些黑衣人武功与皇宫中被围杀的黑衣人差不多。云中城从紫凝入城之后便无动静,没人出来,也没人进去。”
青瑜目光
微微一沉,长吁了口气,无人进去出人出来,凤羽之人到到底想要作什么。紫凝不回清涧山谷,反而在百海的云中城里躲藏。此刻不仅是云中城,东之郡、东南五郡和北方十城都落入了一股无名的势力中,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晓。这样看来就是凤羽搞的鬼了。
“公主!”见青瑜一脸地迷惑和担忧,宗夜缓缓地开口:“云中城防守这样严,里面肯定藏着古怪,不如属下进去查探一番?”
青瑜倏地抬头,摇头:“不可。既然外面防守都这样严了,里面布局肯定也不弱,倘若你冒冒然地闯入进去,就很难脱身了。”
“可是……”青瑜挥手打断宗夜的话,缓缓嘱咐:“你即刻启程赶回海城,将我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国师。”
宗夜眉梢微皱,许久才重重地点了下头。
青瑜将黑纱拉开,可怖的脸露在了大雨之中,大雨淅淅沥沥哗啦啦的下个不停,雨声落在地面如同一颗颗明亮的珠子撒了一地,她的话却字字珠玑。
“云中城或许正是敌人布下的龙潭虎穴,但我不得不闯。百海数十城落入敌人手中,紫凝一事虽然是我先布的局,此刻看来却像是引我进去。我不得不去,凤羽之人好不容易出现在了云中城,我一定要将母后、皇戒与凤羽之间的关系找出。我有预感,母后或许还没有死。至于百海,如果百海有任何事发生,就烦劳国师和齐将军一同处理。”
青瑜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看了看宗夜,坚定地一笑。
宗夜随即明白青瑜的意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立刻离开了原地。
青瑜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放下了心来。将所有的事情都嘱咐完,她才能无后顾之忧。她想见母后,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昔日月柒与幽轩的一番话她牢记心中,从中揣测母后或许根本还没死。倘若有机会摆在眼前而她错过,此生一定会遗憾的。既然高涧岘摆好了局引她进去,那她便不得不去。
大雨仍在继续,青瑜不知道在那大树之下站了好久,终于瞥见城墙上的弓箭手忽然下了城楼。这应该是半夜士兵换岗的时间,她即刻如风般席卷地飞向了城楼。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勾绳“嗖”的一声倒挂在了城墙上,她如夜猫一般谨慎地爬上,翻下。这一举动,如行云流水,丝毫也不慢悠。
待得入城,才发现城中万籁俱寂,一点声音也没有。四周树影斑驳,大雨淋着青石板上清脆的滴水声,悦耳明晰。四周的民宅还是如往常一般,只不过在这个大雨之夜平添了几分安宁。夜灯已熄,乌云绕着头顶,大雨帘中,有几分的黑暗,还有几分的诡异。
青瑜将身子藏在墙角处,墙角后果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那,应该是换防上城的另一批士兵。只不过,为何换防之军为何不先上城楼?这情况,怎么倒像是有人特意安排她入城的。
高涧岘、紫凝、思倾,还有谁?会是她想不到的人物。高涧岘青瑜只见过一面,那一面差点要了她的命,她知道这个人残忍冷酷,杀人不眨眼。清涧山谷时,他为了除掉叛徒不惜伤害他人,为了不暴露清涧山谷的秘密,他追杀她与陌离,陌离因而差点死去。可是他为何放过了她?此后几次遭到紫凝的
追杀,可貌似都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只有这最后一次。如果不是她对紫凝咄咄相逼,紫凝也不会痛下杀手。
青瑜想不明白,反而觉得头微微地疼痛。她无法相信母后与凤羽有关,更不愿承认皇戒或许已经落到了凤羽的手中。皇戒自从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在雪夕身上,不在绝曜和秦溟手中,那会在哪里?最后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戒到了凤羽的手中。
等她将所有事情理了一遍,脚步声已经完全地消失了。她长吁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子朝城中走去。
云中城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最重要的城主府在何方,青瑜凭借着感觉四处观看。
远处,只有一座很大的院子中灯光依然明亮,院子的主人似乎破不喜欢黑暗,将大厅、走廊和各处房间的灯都照亮,其中长廊的灯光火红艳丽,应该是红色的灯笼。大雨渐渐地变小,透过微弱的雨帘可以看到那明亮的灯火。那院子的主人,又好像是在特意地等待着什么。
青瑜在雨中顿了顿,她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淋湿,头发凌乱地披在脑后。
许久之后,大院中的门豁然敞开,光线四溢出来,明亮得耀眼,可是依然没有人出来。
青瑜提起了步伐,稳稳地缓缓地朝前走去。门后一个人也没有,很大的宅子,青树红花,绿叶被雨水浇灌得晶莹发亮,大红的灯笼五步一个,高高的挂在走廊之上。这院子建造得非常好,越过大门,走上走廊,走廊曲径通幽,正是要指引着人到达某个地方。
青瑜心中惊讶,可依然面不改色,缓缓地提步、落下,走向了走廊的尽头。看到尽头的那一幕,只有一间房间,房间的门是大开着的,仿佛是特意为她而开。房间里分里外间,一张大大的梨花圆木桌处于外间,上面一株梅花红得如血,其余的便是两边的木凳,整齐地拜访。她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可是记忆中一点也想不起来。
珠帘随风而前后摆动着,透过珠帘可以隐约地望到里面的摆设,但还是没有一个人烟。青瑜不由想自己是否入了梦。她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缓缓地进入了房间,入房的瞬间,一股奇特的香味慢慢地飘入了鼻尖,她还来不及多想,全身力气已然渐渐地失去。昏迷前隐约看到了一件大红的衣衫和一抹黑色的身影。
…………
肩上忽然有一股温暖棉柔的力量传入体内,伤口处似乎被一双带着厚茧的手抚摸着。他的掌心滚烫,将她冰凉的肌肤触摸得一阵战栗。她想要起身,却一直被这股力量牵扯着无法睁开眼,可全身的力量好像都在慢慢地复苏。这种感觉像极了……
那时候她被凤羽使者带到了一座阁楼,还没进去就被一股迷药给迷倒。原本想与凤羽宗主谈谈的希望随之破灭。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紫霍的竹林小屋。可是陌离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变。
她那段昏迷的时间,仿佛就如此刻一样。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迷药下得太轻,她的意识慢慢地恢复起来。身后那个人的手掌很熟悉,仿佛曾经触摸过。他在给她疗伤,其实她肩上的伤根本就没好,今夜又忽然淋了雨,伤势越发严重。可那人为何对她如此好,她想要回过头去看看他,但始终被他的力量所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