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霍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瓶药递给青瑜,嘱咐:“这瓶药剧毒,服下后再无生还可能,你带上。还有,不要执拗于过往,一定要向前看。月柒令我转告公主,人定胜天,只要公主能把握命运,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青瑜不明白紫霍话中何意,也不知道月柒此刻身在何方,她将药瓶收入怀中,缓缓地朝着亭台阁楼而去。
溪水自那阁楼前溪流而过,溪水清澈,在踏水而过的脚步下泛起微微涟漪。溪边的草深及膝盖,一步一压,深深浅浅的显出了一条道路。青瑜的长袍被浸湿,脚底沾上新鲜的泥土。她展开双手,闭眼,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前方,有一抹青衣飘然而来,稳稳地落于青瑜身前。
萧群看着这个绝代风华的女子,见她神色安静,一点儿也没有慌张的样子,想到此后她极有可能就是凤羽的宗主夫人,拱手相请:“公主请随我一同入楼,沐浴更衣。”
青瑜缓缓地睁开了眼,心中微惊,可面上波澜未起,点了下头,跟着萧群而去。
伺候青瑜沐浴的四个侍女都被她赶了出去,她半倚在浴池边沿,想起萧群的话越发吃惊。沐浴更衣,难不成要她为高涧岘侍寝?高涧岘到底要什么?
碧水清泉,瑰红花瓣。清泉在她身上浸泡,将一身的汗渍血味尽数洗去。
走出浴池时,肌白如雪,莹润如水。一身大红的衣服套在身上,额前一支红色发梳式凤凰花流苏点缀,嫣红唇色,脂粉微施。
青瑜明白了高涧岘的用意,他要她嫁给他。可是心不在,即使人嫁给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她闭上眼,将眼中的情愫一一收敛。她曾感激恨天为她做的一切,可是藏在恨天背后的真实面貌却让她无法不恨。他拿她的母后要挟她,他亲手杀了陌离。今日,就将一切解决了吧!
萧群一直等候在门外,听到门开的时候她环抱的手松开,瞪大了双目望着青瑜,暗叹:不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青瑜公主配得起!她拱手想请,示意青瑜走在她前方。
青瑜自然不推辞,只是越过萧群身前的时候道了一句:“既然本公主来了,就绝不会逃离,萧使不必如此谨慎。”
萧群淡然一笑,跟在青瑜身上一直前去。
青瑜穿越九曲回廊,终于在门口处见到了熟悉的人,他同样地一身大红的衣服,玉树凌风,俊美玉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昔日的炙热与强烈,只是今日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高涧岘缓缓地靠近,执起青瑜的手,微微道:“青瑜,你真美!”
青瑜冷然一笑,猛然挣脱开高涧岘的手退后三步,问道:“我来了,我的母后此刻在哪?”
高涧岘手中一空,心中也一空,苦笑道:“你果真只是为你母后而来,你就没一点儿的喜欢过我?”
“没有,”青瑜撇开目光,闭上眼,“我对你没有一点喜欢之意,当你逼我与陌离一同跳下山崖的时候,我便对你没有了感激之情。”
高涧岘冷哼一声,双手忽然将青瑜的下颌捏住,逼着她看向自己,厉声道:“你喜欢的只有陌离?你难道就没有对我有过一点点的爱?”
青瑜目光凌冽如冰,寒得如铁,清澈
之中不见一丝温度,看向高涧岘的时候平静而镇定,她摇头,道:“你不值得我爱,我不爱你,我只爱陌离。即使他死了,化为灰烬了,我也只会爱他。”
“好一个‘我只爱陌离’。”高涧岘松开手,猛然紧拽住青瑜的手,拉着她往尽头处的大厅走去。
大厅安安静静,可布置的喜堂和门廊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增添了很多喜色,青瑜在门边站定,不想进入。然而眼角余光瞥到高堂上坐的银白色女子时,她顿时愣在了当场。——那是她的母后,神情憔悴,布满皱纹,一头发经过了岁月的锤炼变得银色如丝。
昕皇后目光呆滞,毫无焦急,在那大红的女子进入大厅时她的目光才有了一丝闪烁,她抚着墙壁缓缓地支撑起身子,眉头紧蹙,干枯的手如同上了年月的树枝一样,她的生命力已经很差了,油尽灯枯,紫霍说她活不过两个月。她依稀记得自己的女儿,名叫青瑜。她此生愧对女儿,更是愧对百海万千子民和凤羽众人。
她看着缓步走近的女子,她正风华正茂,和二十年前的她一样美丽,青丝黛颜,亭亭玉立。她和自己长得好像,她的血液好像又重新地流动起来。如十八年前在那个青石路板上带瑜儿离开的勇气和大胆,唤出:“瑜儿?”
“母后。”青瑜双手搀扶着昕皇后跪下,她双眼含泪,眼泪朦胧了视线。
等待了二十年的岁月,本以为母后早就已经不在了,可竟然是被囚禁在清涧山谷。
“瑜儿,”昕皇后手上微微用力,将青瑜托了起来,她以残存之力苟活于此,正是觉得自己此生还有未完的心愿,她枯老的双手抚摸上青瑜的脸颊,仔细地看着女儿的一神一态。青瑜和她,长得真像!
“母后,”青瑜将泪水擦干,她看到母后的双手在抖,母后的肌肤已经如年过半百的女子,她的皮肤因为常年没有见到阳光而泛出病态的苍白,她的皮肤在一寸寸的皲裂。这便是她的母后,紫霍告诉她母后活不过两月!
这都是高涧岘所害,高涧岘父子害她家破人亡,害她失去了至亲的亲人。
她猛然转过头,恨恨地望向高涧岘,厉喝问道:“为何要囚禁我的母后,她从百海皇宫逃离回到清涧山谷不正是要来找你父亲高宇的吗,他又是如何对待我母后的?”
高涧岘冷冷一笑,与青瑜对视,言正厉辞:“你母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放过她。当年她从皇宫回到清涧山谷时,的确是来寻找我的父亲,可是她不该不把皇戒交出来。”
“皇戒?”青瑜夺口问出。
“是,我父亲为凤羽牺牲了一生,这宗主的位置是应该属于他的。可是你母后贪恋权力,即使是死也不交出皇戒。而且她还诱惑我的父亲,让我父亲将我赶出凤羽,如果不是我先发制人,哪里还有我现在的位置。”
青瑜忽然大笑,笑中带着讽刺之意:“说来说去,不就是你贪图权力吗?我母后做的是对的。”
“你母后她有错,大错特错,是她害了我父亲。”
“不……”昕皇后忽然叫道,扶着青瑜的双手猛然用力,几乎将青瑜的手折断,她厉吼道:“不,不是,我如此爱高宇,又怎么可能会害他。都是你,是你贪图
权力,你联合四使一起叛乱,想要将我杀死?高宇不是死了,他一定是以为我离开出去找我了,他没死,他到底在哪里?”
“母后,”青瑜诧然瞪大了眼,急忙问出:“你说高宇也没死,他并没有死去?”
昕皇后将目光移到青瑜身上,屡屡摇头:“瑜儿,他真的没死,我确信他没死,真的,真的……”
青瑜反手将昕皇后双手握住,安慰道:“没事的,母后,没事。我相信你!”
青瑜肩膀忽然一疼,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牵扯开,她顿时被高涧岘拥在了怀中,高涧岘头也不回地命令:“萧群,还不准备拜堂高礼?”
萧群一直站在高涧岘身后,听到宗主吩咐,低头领命上了前去。
“一拜天地!”
青瑜原想挣脱开高涧岘的制服,可目光看到萧群以剑指向母后时不得已停了下来。高涧岘拿母后威胁她,她暗暗地沉下眸子,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高涧岘裂开嘴角一笑,扶着青瑜转身同时跪下,拜了拜。
“二拜高堂!”
“青瑜!”
声音同时响起,昕皇后满面泪水,对着青瑜摇头:“不要……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为了我嫁给他……”
“母后,”青瑜怔怔出口。
青瑜看着昕皇后对她微微伸出双手,她心情复杂,沉重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知何时没了力量,被高涧岘拉住磕下了第二个头。
“夫妻对拜!”萧群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厅中的一幕,重重地说下最后一句话。这是主子的一次赌博,更是与二十年前青慑的行为相同,逼婚!她耐心地看着,这场戏很好玩,很有趣。
青瑜正视着高涧岘,他的容貌很俊,比之陌离还要俊上三分,可是他的心太狠太毒。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自己,她只望到了他嘴角那抹阴鸷的笑,他从来不爱自己,他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失败。她的一只手被他握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丹田处蓦然而来的一股力量从手中横劈而下。
青瑜大喝一声:“陌离!”
这声音传向了四面八方,在众人还未明白过来的时候,一个蒙面黑衣的男子应声从屋外闯入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墨涟、菱雨和左影三大护卫。
青瑜转身看向黑衣蒙面男子,嘴角携笑,她只是在猜测,打这个赌而已。
黑衣男子一身衣衫猎猎作响,面巾外的一双厉眼咄咄逼人,有着比寒冰更冷的气势。他望了望高涧岘,又把目光移向了青瑜,眉峰微微上扬,那眼神似乎在说:还好你没嫁给他,否则我绝不会出来的。
“心有灵犀?”高涧岘冷笑一声,身形忽然一闪退到了昕皇后的身边,他的两指微微一抬,将昕皇后的咽喉掐住,转而看向了黑衣蒙面人,冷冷道:“只要有青瑜在,你必定会现身的!绝曜,久违了。”
“你根本就猜测不到我的生死,如果不是我故意打草惊蛇,你怎么会相信我还活着。高涧岘,你输了?”
黑衣蒙面人将面巾缓缓地拉下,他的目光首先看向了青瑜,对她微微一笑,尔后才望向了高涧岘,淡蓝色的眸,清澈无比,仿佛那一片湛蓝的天空碧晴万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