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夕踩着露水回到锦安宫,一路上如丢了魂一般!
玲珑见到雪夕回来,提着的心终于沉下,急忙奔了过去,紧握雪夕的手道:“我看见司礼领着皇上去了丽妃寝宫,就赶回了锦安宫,还好司礼出面,否则你就……”
“嗯,”雪夕点点头,“还好皇上救了我。”说话间,雪夕右手抚上胸口,感觉到怀中那份包裹的圣旨,确认今夜不是一个梦,才松了口气。
玲珑释然,又忽然间大惊不已, 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引着雪夕去厨房,“不过司礼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请皇上救你呢,雪夕,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还有司礼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啊,好像从你进宫开始,她就留意中你的一举一动,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玲珑的话停在虚空,她睁大了眼,望着雪夕手中突然出现的匕首,震惊之余声音夹着颤颤之音:“你要杀我?”
“为什么不走?”雪夕问道,柳眉紧拧。
“我……我不想走,”玲珑垂下眼帘,脸上一片苍凉之色,“好不容易进了宫,又成为锦安宫为东胜国使者庆幸的舞姬,我不会离开的。”
“可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玲珑眨了眨眼:“一入宫门深四海,我记得。可是我也说过,在外孤苦无依,受人欺负,不如在宫中寻得一席之地,尚可生存。何况我们的身份非比寻常,若是能在琼羽台上夺得使者喜欢,带着我们回到东胜国做个小妾也是极好的。”
雪夕见玲珑眼中越来越兴奋的光芒,不忍驳斥了她,闭上了眼扔去了匕首。
玲珑眼眶微湿,从锅中端出饭菜,对雪夕说道:“这是我吩咐厨房给你留着的饭菜,你今天出去,应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吧,快吃!”
“你怎么知道?”雪夕坐下,接过筷子,却没动。
玲珑把菜夹给雪夕,余光微微扫过她破烂不堪的衣服,道:“谁不知道二皇子喜好美色,他今天找你过去……”说道最后玲珑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而雪夕再也没仔细听,对着桌上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玲珑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暗暗地道:我不会走的。
三日很快地过去,锦安宫中忙碌一片,司礼看着台中女子惊鸿一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上台之前最后一次练习,雪夕的确让她大开了眼,若说容貌,雪夕肯定是众人之中最差的,可是那双眼,足以吸引人,甚至让人流连。她欣赏她的舞,可却更喜欢她的眸。
暮色时分,琼楼高耸于万千灯火中,照耀的东方烟霞落幕余晖,昭阳殿中,大片的宫灯高悬,映的殿前湖面上一片水光潋滟,湖面中一处白玉石雕砌成的高台赫然伫立,因为高台四面临水,又有亭台楼阁相衬,假山里水的框景,屋檐陡峭,落幕于歇山顶两处分开,山水相映,犹如飞羽昇天,故名琼羽台,高台西面乃是宾客之席,东面与之交相呼应的是一处观星楼,万丈红纱
飘下,萦绕于琼羽台上,美得不可言喻 。
宾客之席分两列而坐,正坐之上是玄月国皇帝厉铧,左首丞相幽轩、尚书白骏等下臣子,右上方的位置正空,以下是大皇子厉蒙、二皇子厉霖皑和三皇子厉雪晔和诸位公主。
厉蒙手握酒杯,食指紧扣杯沿,神色沉重有些按捺不住,时不时地把目光扫向琼羽台外,仿佛是期待着什么。
厉铧坐在高位,一身明黄之袍,眼角余光扫过底下众人,除却幽轩、厉霖皑和厉雪晔之外,其余众人皆是神色震惊,微微露出不安的神情。
尚书白骏忽然起身,出列,朝厉铧拱手一礼,气愤地道:“这绝曜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皇上要不要让云阕统领特意去请?”
他特意加重了“请”这一字,厉铧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夜间寒风凌冽,他裹了裹衣衫,半合上眼,道:“再等等吧!”
“父皇,”厉蒙早就按耐不住,这番见尚书出列,也不由得怒气汹汹:“这个绝曜将军太过放肆了,您本来就有病在身,竟然还让我们等这么久,何不杀了绝曜,然后领兵长驱直入东胜,杀他个措手不及。”
厉铧睁开眼,正要训斥,却听一旁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带有凌冽地逼人之势,连他也禁不住微微有些惊讶
绝曜走近,未先行礼,对上厉蒙的眼:“大皇子想要如何杀了本将?”
厉蒙震惊如被雷一瞬击住了脊背,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只见绝曜一身黑色长袍,脸上半角银色面具覆面,露出的黑眸如夜,幽深得看不见情绪,却有着让人无法反抗的魄势。他屏住呼吸,脚步挪不开,竟然有些颤抖。
“原来大皇子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啊,”绝曜转过身去,拱手微微地朝厉铧行了一礼,尔后带着侍从在右上之位坐下,如此放肆之举让玄月众臣大惊不已。
厉铧倒不甚在意,仿佛是残烛之躯力不从心,只是挥了挥手让厉蒙坐下,厉蒙得救倒吸了口凉气,立刻回到座位。
众臣皆望向绝曜,琼羽台中安静一片,无人敢以大口呼吸。
厉铧半合的眼朝绝曜望去,并无众人那般震惊,道:“将军远道而来,想必是一路疲劳,今日设宴特为将军接风洗尘。”
绝曜点点头,“如此便多谢皇上,只是本将军一来便听到对东胜不利之事,心中颇有所感,不知玄月是否存了这样的心思想要杀了本将长驱直取我东胜国土?”
众臣一听,又是惊讶,没想到刚刚大皇子一席话倒让这个将军上了心,万一传到了东胜皇帝耳里,那可是大大不妙,但又见绝曜将军咄咄逼人,气势凌厉,又无人敢上前辩驳。
幽轩嘴角含笑,从容起身,手执着酒瓶和杯子慢慢地到了绝曜面前,颔首一礼:“玄月与东胜历来是友好之邦,从无纷乱,玄月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两国友谊之事。只是将军不知,大皇子素来直爽,只是心疼
皇上缠绵病榻已久,本是无心之过,还望将军海涵。”
厉蒙对幽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手心却已涅出汗水。
绝曜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酒杯,望向幽轩,笑道:“本将在东胜时就听闻丞相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玄月之行实属机会难得,本将在此敬过丞相。”
“请!”幽轩右手微抬,却暗惊,自己还没说出自己的身份就被他给猜到了,看来他真如传言所见,聪明绝顶。
“请!”
两人一饮而尽,幽轩回到自己位置。
厉铧见绝曜怒气渐消,朝远处司礼挥了挥手,司礼明白,颔首之后命令宫中乐官奏起音乐。
厉铧道:“《上邪》出自玄月民间,是一曲极美之舞,不知将军是否是爱舞之人?”
“本将征战百海之时,曾听过《子夜歌》一曲,听闻是百海皇后所创,而这《上邪》与《子夜歌》一比,较为广知,不知是不是真的能一舞感动世人?”绝曜缓缓地道。
“将军有所不知,”厉霖皑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一饮杯中之酒,对着绝曜一一道来:“这《上邪》讲诉的是两个极为相爱的人,男的是翊国的大将军,女的是雪海国的公主,公主自小任性刁蛮,经常溜出宫殿去玩。有一日在宫外正好碰上了潜入雪海国的大将军,两人一见钟情,发誓一生一世一双手,执子之手不离不弃。情定三生,一首词自此传诵: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厉霖皑顿了顿,余光扫向从昭阳殿走出的蒙面女子,继续道:“然而事与愿违,不久后将军离开了雪海国,而雪海国因为国势衰弱把公主送去和亲,出嫁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正是这位将军。成亲之夜,公主红衣披身,大红的嫁衣,大红的灯笼,可也正是这一夜,将军出征血洗了雪海国。”
此刻黑纱蒙面的女子已经走出,莲步微移,上了高台,对着众人一礼,跪坐于地面。
绝曜转过头来时,剑眉微微一拧,冷漠之气诧然消失,眼底只余那个一身黑衣的月下之影。
厉霖皑并不理会,只是看了一眼台中女子,继续说道:“十日之后,公主才知道自己已经国破家亡,可她却嫁给了仇人,正要举剑自刎,陪嫁而来的女子阻止她告诉她,她朝思暮想的人赶来见她。那晚,寒风清扬,白色梨间雪色一片,飘落的白屑纷纷起舞,女子一袭黑衣,目光凄凉满含相思……”
话到此处,丝竹之音缓缓升起,凄凉悲怆,孤零感人,而厉霖皑也没再多话,坐回了原位。
绝曜望着那袭熟悉的背影,冰寒的目光如被初春的阳光感染,一崩而裂。伊人依旧,只是无人看得到那藏在面具下的神情猛地一变,他手中的杯子忽然碎裂。他目光紧随这她的身影而转,心也彻底地融化开去,这一生这一刻,从没有过这般的欣喜和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