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五台旅游大巴将大家拉到罗湖口岸,过一个天桥,进入口岸大厦,出关入关,就能坐地铁了。于湾仔站A5出口出去,步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位于香港湾仔港湾道1号的香港君悦酒店。
过罗湖口岸时,海关人员将杨志远截住,提示杨志远打开随身的行李,因为X光机器显示,杨志远的行李有问题,需要重点检查。一应大小领导都是惊愕万分:一个大市长的行李会有问题?海关人员有没有搞错?
会务组的工作人员赶忙上前交涉,说同志,我们M省去香港参加投资洽谈会的代表团,这是我们的杨志远市长,他的行李怎么可能有问题?海关人员彬彬有礼,说X光显示,市长先生的行李中有异物?需要看一看,得耽误一会。
范晓宁在一旁笑,说:“杨志远同志,就你事多,你搞什么名堂?带什么违禁物品了?一个大市长,要是被海关扣下了,那就是特大新闻了。”
自己带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杨志远一笑,将行李打开,很是配合海关检查,并不因为自己是市长,就态度傲慢。范晓宁饶有兴趣,站在一旁,看杨志远带了什么宝物。范晓宁还在一旁幸灾乐祸说风凉话,说真要是杨志远同志被扣,那就省事了,不用比试,这次投资洽谈会,直接有了结果,见了分晓,肯定是合海胜,会通败。杨志远边配合检查边笑,说你倒是想得美,想看本市长的笑话,怎么可能。
海关工作人员把X光显示异样的物件找出来,不是别的,正是那块杨志远从十八总老街浙商会馆的墙上掏下来的青砖。
范晓宁顿时有些失望,说:“一块破砖头,你从本省千里迢迢带到香港去干什么?”
杨志远笑,说:“如果一无是处,我杨志远会带?”
范晓宁说:“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杨志远笑,说:“此为会通此行香港招商的秘密武器,我岂会告诉你这幸灾乐祸之人。”
“一块破砖,还秘密武器?”范晓宁不以为然,还火上浇油,说,“海关的同志,我们合海市非常赞同并且支持海关将这块青砖予以暂扣。”
自然不可能,不能随了范晓宁的愿,只能是虚惊一场。杨志远早就有备无患,市政府外事侨务办主任早就将盖有省文物局火漆印的出境证明,提交给海关,海关挥挥手,说不好意思,耽误了市长的行程。杨志远笑,说没什么,只是让这位范晓宁同志很是失望。
大家这才得以出关,范晓宁一看杨志远如此郑重其事,将一块青砖自行携带,视若珍宝,心痒难耐,追着杨志远问:“志远,说说,有何蹊跷?”
杨志远说:“就凭刚才范晓宁同志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恶劣行为,范晓宁同志的居心真是叵测。有必要加以防患,此为机密,就不告诉你范晓宁,让你自个心痒难耐去。”
杨志远在等地铁的时候,和付国良说笑,说:“付省长,本市尚缺几名副市长,要不我们会通市委向省委强烈建议,将范晓宁同志调任会通。”
付国良笑,说:“杨志远和范晓宁搭班子,很有意思,此提议可以提交省委常委会考虑。”
范晓宁笑,说:“付省长,可不能这样,范晓宁同志真要去了会通,在杨志远同志的麾下工作,那还不美死他了?凑在一块,杨志远还不整天拍拍范晓宁同志的肩膀,小范干这小范干那,趾高气扬,得意洋洋,那范晓宁同志还不郁闷至极,从提高范晓宁同志的工作积极性来看,省委就不能这么干。”
杨志远笑,说:“现在知道怕了?范晓宁同志越怕,杨志远同志就越跃跃欲试。”
范晓宁笑,说:“付省长,看看,就我和杨志远同志这般较着劲,省委就该对杨志远的提议不予考虑。”
大家呵呵笑。
地铁风驰电骋。
杨志远和安茗并排而坐。对面的景致一一退去。本省没有地铁,杨志远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坐地铁了,记忆回转,杨志远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
杨志远一直都记得那个周末,很个仲夏,下了些细雨,淅淅沥沥的。男孩子都不喜欢带伞,杨志远就是如此,那天杨志远跑进西单地铁一号线的站台,正在用手拂去发梢的雨珠之际,但见一个女孩笑意盈盈,惊喜万分地跳到他的面前:“杨志远,是你啊!认识我吗?我是安茗!”
自是认识的,又岂会不认识,那个在演讲台上,语言犀利,才思敏捷,一脸不服输的女生,正是眼前的安茗。
杨志远轻轻地点头,说:“你好!安茗!”
安茗笑微微:“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你。”
杨志远笑,说:“我也是。”
安茗掏出一条手绢,递了过来:“给!擦擦!”
杨志远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了,谢谢!”
安茗笑,说:“杨志远,怎么,还不好意思?这可不像演讲比赛中,那个热情洋溢的你。”
那天的杨志远在安茗面前很是木讷,涩涩的,反而是安茗言语活泼、轻快。那天的安茗穿着一条素白的长裙,飘飘的,有着一丝小可爱。从地铁出来,雨依旧在下,安茗很是主动,把伞交到杨志远的手里:“你打!”
杨志远当时有些发愣:“什么?”
安茗巧笑嫣然:“这位同学,一起回校啊,你打伞啊,难道要我来打吗?”
女孩子的伞都比较小巧,俩人走在雨中,伞有些小,有些暧昧的情绪在涌动,即便是安茗,刚才无拘无束,现在也是有些羞涩,两人一时无话,只是在雨中默默地走,杨志远尽量地把伞往安茗那边举,自己的半个身子露在了伞外,那时他的想法其实很是简单,反正身上已经淋湿,不在于多打湿一点。那种感觉他一直记忆之心,颤颤的,有些慌乱,又有一丝甜美的感觉于心。而且很快还有着一丝失落,怎么这么快,就到学校了?
记得在教学楼分手的时候,安茗笑:“杨志远,我记住你了!你可要记住哦,我是安茗,安静的‘安’,品茗的‘茗’。”
那时的杨志远真是傻傻的,一时有些不得其解。我是杨志远,你是安茗,早就知道早就记住了,怎么还要‘记住’啊?
地铁风驰电骋,大都市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安茗看着沉思的杨志远直笑:“志远,你在想什么?”
杨志远笑,说:“在想北京西单,你我于地铁站相遇的场景。”
安茗巧笑嫣然:“知道吗,就在你腼腆地拿起手绢,不知所措站在站台上;就在你小心翼翼地举着伞,小心呵护的时候,爱情就已经来了,我开始真正的记住你了。”
安茗说:“以前记住你,是因为认识,而从此记住,是代表,从这一刻开始,你从此走进了我的心里。”
杨志远什么都没说,也不管张茜子和小丫头就坐在对面,他轻轻地把手盖在安茗的手背上。安茗饱含柔情地一笑,彼此都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有雨的周末,那丝丝缕缕的是雨吗,看来不是,那是爱神的箭,让两个原本擦身而过的人,从此相偎相依地走到一起,直到永远。
君悦酒店矗立在驰誉中外的维多利亚港口海滨,从玻璃墙望去,维多利亚美妙的景致尽入眼帘。安茗感叹:“真漂亮!”
杨志远点头:“到底是国际化大都市,什么时候会通有其十分之一,哪怕是二十分之一就好了。”
安茗站在杨志远的身边:“一定会的,我相信,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会通一定会成为本省西临江上的一颗明珠。”
“我一直都记着周至诚书记‘任重道远’四个字。”杨志远笑,说,“所以唯有孜孜不倦,奋发才能图强了。”
这天晚饭后,杨志远向付国良告假,说自己需要和舒韶华出去一趟。付国良说到了香港需要注意组织纪律,你可不能由着性子来。杨志远笑,说省长放心,所以请假,所以带舒韶华同志一同前行,不敢私自独行。
付国良笑,问:“去哪?”
杨志远说:“港岛浅水湾道,与范李惠冉女士有约,想先行去拜访一下李硕老先生。”
付国良笑,说:“一来香港就争分夺秒,忙上了?”
杨志远笑言不忙上怎么办,得对得起纳税人的钱不是,杨志远同志要是在香港呆了几天,两手空空地回去,怎么好意思,老百姓岂能没有看法,说市长带队敢情不是去招商,去旅游呢。付国良说请假外出一趟就行了?杨志远笑,说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工作,现在有必要再烧一把火了。付国良笑,说就用你那砖头?杨志远笑,说省长怎么知道?付国良说我还不知道你,一肚子的主意,虽然我不知道你带那块青砖具体有何用处,但与李硕老先生有关却是不容置否的事情。杨志远笑,说还是省长懂我。
杨志远笑,说:“那我去去就回?”
付国良笑,说:“去吧,路上小心。”
杨志远笑,说:“市长副市长,两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付国良一挥手:“少贫,快去。”
同处港岛,从君悦酒店到浅水湾道大约五六公里,的士价不到45港币。车停浅水湾道某号,舒韶华付了的士费,俩人下车。李硕老先生的豪宅是一栋典型的欧式风格的建筑,周边绿树成荫,间或有一二栋豪宅隐于绿树之中。
舒韶华啧啧,说:“此等地段,寸土寸金,这等豪宅,得多少钱?”
杨志远笑,说:“据我所知,老先生旁边一栋面积相近的豪宅,成交价5亿港币,此处的豪宅,动辄就是以亿计,能住于此的,都是香港一等一的富豪,香港工商界的知名人士。”
舒韶华笑,说:“市长,你说这几天会有多少住在此处的主人出席本省在君悦酒店举行的洽谈会。”
杨志远笑,说:“本省同香港的人员往来和经贸合作一直非常密切,港商投资在本省引进外资中一直位居第一。除了李硕老先生旗下的李氏集团等少有的几位,十之七八与本省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经贸往来,不用担心,这些天肯定是高朋满座,络绎不绝。”
舒韶华不解:“按说李硕老先生与会通有过一段不解之缘,怎么反而对本省避之三舍?”
杨志远说:“李氏集团在国内主要以地产为主,集团的业务遍布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和江浙一带,本省跟它们相比也就只能是二三线城市了,吸引力还是不够,但我想很快,李氏集团就会进驻本省了。”
舒韶华说:“市长怎么知道?”
杨志远哈哈一笑,说:“看韶华市长这话问的,真是奇怪。咱会通不是还有一条十八总老街等着与李氏集团一同开发么?你我今天到浅水湾道来干嘛,不就是有请李氏集团进驻会通的么?不然,你我来这干嘛!”
舒韶华笑,说:“市长就这么自信?”
杨志远笑,说:“信心不是盲目,而是源自对对方的了解。”
杨志远对李硕老先生了解多少,都了解些什么?舒韶华不会问,杨志远也不会说。
说话之间,范李惠冉迎了出来,说:“抱歉,让杨先生久等了。”
杨志远笑,说:“刚到,正在感叹浅水湾道的景致真是不错。”
范李惠冉笑,说:“说好了由惠冉去接杨先生,尽尽地主之谊,杨先生非要自己来,怎么是好。”
杨志远笑,说:“范李女士客气。”
范李惠冉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杨先生请,家父年迈,身体欠佳,不能亲迎杨先生,还望杨先生见谅。”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是长辈,能接见志远也是非常感谢了,哪能要老先生亲自迎候,那岂不是折煞晚辈。”
客厅中,李硕老先生已经端坐厅中的轮椅上,看见杨志远进来,他笑:“杨市长?这么年轻?”
杨志远笑,说:“老先生26岁创建李氏企业,36岁,李氏企业已经成了李氏集团,产业遍布港岛和九龙,和老先生比起来,我差远了。”
李硕虽然端坐轮椅,却是精神烁烁,他笑,说:“可现在呢,我是廉颇老矣,只能呆坐家里,连贵客上门都不能起身相迎,唐突了。”
李硕哈哈笑,一指沙发,说:“杨先生请坐!”
杨志远坐下,早有家佣给杨志远和舒韶华上好了茶。
李硕说:“小女从北京将地契带回,我看到那张地契,可以说是老泪纵横,好几天夜不能寐。杨先生真是有心了。”
杨志远说:“老先生祖上的遗物,归还李家,情理之中,也算是完璧归李了。”
李硕说:“杨先生这话客气了,李家祖上的东西,就都是李家的?好像不是这样吧。”
自然不是这样,照此理,现在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馆的那么多宝物那都是有主的,比如说元朝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就该是黄家后人的咯,显然不可能。
李硕笑了笑,说:“看到杨先生刻意为老朽制作的碟片,老街的草草木木,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这人啊,越老越恋旧。”
杨志远趁机发出邀请:“老先生就不想回会通老街去看看?”
李硕笑了笑,用会通话说:“看看我这样,老胳膊老腿,还能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