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急忙去拿衣服,我大约明白了商颂的安排,他的安排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可我要面对的是楚彻,这大楚朝的皇帝,天子,我们有把握瞒得过去吗?如果成功了,我们可以逃脱升天,但这一大群靠唱戏为生的人,从此都没有了立锥之地,必须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而更可怕的是,如果失败了,他们必定会成为楚彻的刀下亡魂。
他们拼了性命这么做,却是为了我一个人,但这么做值得吗?
我看着这一大群忙忙碌碌的陌生人,忽然觉得难受,我叫住商颂,商颂回头来看着我,说:“怎么了?”
我攥紧自己的拳头说:“商颂,如果失败了,你和他们会怎么样?”
我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但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齐刷刷的看着我,连商颂都怔怔的看着我,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朝其他人拂了拂手,说:“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
商颂这么一说,其余人又开始做自己手上的事,刘武将衣服找好递给我,我抱着那一套粗布衣服,心里空荡荡的。
商颂直直的看着我,说:“芸晚,不会失败,我们不会失败的,我太了解皇上了,他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神,他不会看穿我们的计划的。”
尽管商颂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很不安,我将那套粗布衣服紧了紧,说:“可我害怕,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最后让大家赔上自己的性命,商颂,我想,还是算了。”
商颂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急切的说:“不行,我不能再让留在这里,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出去,芸晚,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我觉得心里很难受,我只不过是想利用他而已,利用他逃离这座牢笼,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比楚彻还卑鄙,至少楚彻是明着来,而我用的是更卑劣的手段。
商颂抓住我肩膀的手紧了紧,我抬头去看他的脸,我其实只见过商颂一次,但我孤注一掷的选择了要他帮我,我也不知道这份勇气从何而来,我只是潜意识的觉得,商颂不会伤害我。
我忽然笑了笑,说:“好,我信你。”
商颂忽然就笑了,那笑容纯真得像孩子,我有点不忍心去看,我垂下头去,商颂急忙招呼人过来给我化妆,我怔怔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样的自己,让我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我从铜镜里看见商颂不停的在指挥人做事,然后是那个叫七巧的从出将那个门口走上了戏台子,我心里一紧,我知道,这出戏,再也没办法结束了。
外头锣鼓声停了下来,我听见戏台子上,那个叫七巧的女子学着我的声音轻声说:“皇上,我这身戏服漂亮吗?”
台下楚彻笑道:“安宁无论穿什么,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那七巧嗔道:“皇上又拿安宁开玩笑了。”
楚彻哈哈大笑,那笑声由远而近,等我回过神来,商颂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戏台子上轻轻一响,楚彻在戏台子上道:“我亲自来陪你唱。”
我紧咬着唇,嘴唇都被我咬出齿印来,商颂将声音压得极低的道:“快,待会儿全都给我一齐上阵。”
刘武几乎是冷汗如瀑,他擦着额头的冷汗,惊恐的说:“公子,不会出事吧?”
商颂望着我,坚定的说:“绝不会出事的,刘武你立即着手准备,找个托词,我们即刻就出宫。”
那刘武立即领命,转头去指挥戏班子的人,我脸上的妆也差不多画好了,我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被铜镜里的人吓了一跳,这化妆也太神奇了点,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商颂见我这样子差不多了,便拿起那套粗布衣服,说:“赶紧将衣服换上,我们即刻就走。”
我不敢耽搁,抓起衣服就进了临时隔出来的换衣间,换衣间里挂着许多戏服,里面有股浓烈的胭脂味,但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即脱掉身上的华服,换上那套粗布衣服,戏台子上七巧正和楚彻唱着戏,我手抖了一下,却立即又回过神来,成败在此一举,我不能走错一步。
换好衣服,我快速走出换衣间,商颂带着我从侧门出去,上了一辆事先备好的马车,马车里光线很暗,我一恍惚,又像是回到了失明的那段日子。
商颂自己驾的马车,马车赶得很急,我坐在马车里,听着戏台子上锣鼓轩昂,心底划过一片恣意的痛。
马蹄声踢踏踢踏,一声一声的将身后楚彻唱戏的声音淹没,我揭开车帘的一角,最后回头看来一眼,我在心里和自己说:再见了,楚彻。
马车赶到第一道宫门,商颂勒住了马,有侍卫上来和商颂交涉,商颂陪着笑脸说:“我们班里一个姑娘,得了疾病,我正要送她去救治,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那侍卫忽然提起剑将马车帘子挑开,我狠狠的按着自己的肚子,哎呦哎呦的叫,那侍卫放下帘子,道:“还真是得了疾病。”
商颂笑道:“可不是嘛,看着怪可怜的。”
那侍卫不耐烦的说:“行,行,过去吧。”
商颂笑道:“多谢大哥。”
那侍卫没有再说话,我顿时放下心来,仍旧在马车里嚷着哎哟,商颂将长鞭打在马身上,大喝一声:“驾。”
马车很快跑出了第一道宫门,前面还有两道宫门,过了这两道宫门,才算是真正的逃出皇宫,我手心里全是冷汗,商颂驾车的技术很好,我们很快就到了第二道宫门,依例的检查过了,侍卫让我们过了第二道宫门。
我牵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望着前头的第三道宫门,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要穿过这一道宫门,我就逃出去了,从此天下之大,我不会再让楚彻找到我,从此天下之大,我和楚彻,便就是陌生人了。
江山万里,楼台百尺,可是,何处是心乡呢?
我忽然失神,马车继续在皇宫的白玉道上疾驰,我放下帘子,忽然觉得十分的累,我靠在马车壁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却都是楚彻的脸,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楚彻,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不应该犹豫。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马儿受了阻力前蹄朝上翻起来,商颂强制勒住了马,马儿一声嘶鸣,我心里一惊,难道出事了?
我牵开马车帘子,商颂把我往里面一推,疾道:“别出来!”
我还没来的及看清楚外面的状况,就被商颂一把又推进了马车,因为商颂用力过大,我几乎打了个滚,头装在马车壁上,我揉着额头,想听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忽然听见楚彻那熟悉的声音冷冷道:“怎么,就这么急着出宫?”
商颂从容道:“草民的师妹突然得了疾病,草民正要送她出宫去医治。”
楚彻冷笑道:“笑话,既然是有人得了病,朕这皇宫里有天底下最好的御医,难道还治不了你师妹的病?”
商颂道:“草民等都是贱民,不敢劳烦宫里御医。”
楚彻道:“朕是个明事理的人,眼下御医就在这里,人命关天,朕看就不必等出宫看了,就在这里医治。”
商颂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道:“草民的师妹得的是麻风病,恐怕会传染,还请皇上谅解。”
楚彻冷哼道:“朕说在这里,就是在这里,刘御医,还不去给人看病,要朕请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