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旧账

“鄙人姓布,开诚布公的布。单名一个儒字。”

布儒。

这位执法司远贬至东境长城,从少司首降职的大持令,正襟危坐,摆着官架子,淡淡道:“久闻灵山好客,如今来看……灵山的好客之道何在?”

雷部统领还未开口。

远方轰隆隆的马蹄声音忽然传来。

一座金色洞天在数十丈外浮现,雷音荡漾开来!

鸣沙山山门之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撞了出来,两匹骏马神态飞扬,脚踩符箓流光,曳然若神仙,却没有加速,反而四蹄擂地,止住前掠。

一阵烟尘之后,马车在这里停了下来……

布儒眯起双眼,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马车的摇晃缓慢停止。

一只手缓慢将车帘掀了起来。

紧接着一颗头颅“钻”了出来。

宁奕环顾一周,最终停下转动的目光,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挑着眉毛的宁奕,目光凝聚在这位执法司的大持令。

布儒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

“宁奕!”

他心中怒骂了一百声杀千刀的,连忙站起身子,“你怎么在这???”

看着对方满脸的震惊,宁奕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也是。

各境对于自己情报的掌控,应该还停留在天海楼大胜,自己居住北境将军府养伤……南下东行的消息,只有各大圣山的高层,还有天都皇族知晓,只不过自己之前驭剑飞行,跨过东境长城,应该是传开了才是。

他喉咙里“哟嚯”了一声,保持着单手掀起车帘的姿势,笑眯眯道:“布大人,天都一别,好久不见啊。”

秦狩。布儒。

小雨巷的巷杀一案,当初背后涉及了多方势力,彼此角力,最终以教宗陈懿的意志战胜应天府为结局……而斗争的失败者,就是这两位应天府的“杰出人才”。

直接流放到东境长城边境了啊。

宁奕心底觉得有些好笑,这酒袋饭囊,到了东境长城被贬黜为“大持令”,还不知道自己越过边境的消息。

东境长城的严世臣将军,想必已经替自己“造势”了一番,毕竟自己闹出万剑御空的场面,意图也很明显……所谓锦衣夜行,富贵还乡,宁奕希望整座大隋天下都知道,自己来了东土,替丫头治病。

光明正大。

谁敢动自己?

鸣沙山的山门前,摆着一张小木桌,本来是执法司大持令所在的位置,按天都官职而言,大持令已经不低……尤其是隔着一座境关长城,如今局势紧张,灵山需好好待之。

但宁奕不是灵山人。

他是天都皇城的“剑行侯”!

封侯之人,寥寥无几,远驾至此,天都官员需行大礼!

布儒咬了咬牙,十分憋屈,他之所以会被远贬至此,便是拜宁奕所赐,抵达东境长城之后,他心知肚明,此后再无升官可能,尤其是应天府的香火被宁奕所斩落……青山府邸的那一战,太宗陛下赐予宁奕封号,此后的四大书院,便以白鹿洞为尊。

院长朱候都被打入红拂河。

谁还会记得自己?

东境长城的“大持令”没什么实权,对应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于是他夜夜买醉,当一个男人的野心便消磨,他便看不到太多的“敬畏”,张嘴闭嘴都是曾经……应天府迅速与布儒划清了界限,这位曾经在天都皇城内权柄一时的执法司少司首,沦落成为了一条败狗般的下九流角色。

他还是会关注天都的消息。

听到那个姓“公孙”的男人,一步一步,从执法司的持令使者,取代自己位置成为少司首,再在天都政变之后成为大司首……甚至执掌着虚无缥缈的第四司。

他的心中除了悔恨,还有怨怼。

这些都该是自己的。

这些负面情绪,日夜生根,扭曲,买一次酩酊大醉,都会向着心底深深扎入,指向小雨巷那个少年的身影……罪魁祸首。

就是眼前的家伙。

宁奕。

布儒眼神之中的那抹扭曲,并没有逃过宁奕的目光。

宁奕平静的与他对视,神情淡然,仿若洞穿了人心,穿透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布儒连忙低下头来。

他不敢再去看。

如今的二人,已是云壤之别。

地位,身份,权力……都完全没有可比性。

布儒的酒意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他保持着行大礼的姿态,恢复了一位执法司官员应该有的态度,“宁……宁先生,在下此番是受令前来探查鸣沙山异变,还请不要阻拦。”

“东境琉璃山的鬼修谋划了暴乱。”

宁奕仍然直视着他,“具行大师,禅子神秀,都死在了这场暴乱之中。如今小雷音寺不适合大隋官员介入,浴佛法会的修行者太多,灵山会给出一份卷轴,执法司和情报司只需要等到法会结束,带走一部分法会修行者,便可印证‘卷轴’的真实性。”

布儒沉默了。

车厢里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等我回灵山,此次法会的真相……会拟定成卷,昭告天下,东境长城会拿到一份。另外一份,我会送到天都,亲手呈递给太子殿下。”

布儒瞳孔收缩,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双手抱拳,恭恭敬敬揖礼,道:“那就依大客卿的意思。”

早些年,布儒在天都皇城内春风得意的时候,曾经远远见过宋雀一面,听到过这位佛门大客卿的声音,对他而言,能够见到一位“涅槃”,是极其难得的事情……这道声音即便过了多年也不曾忘却。

哪怕他没有见过,也不难推断得到……在灵山内位高权重,能够只身入天都皇宫,面见太子的。

只有这位大客卿。

布儒深吸一口气,道:“执法司,随我启程。”

佛门的具行大师,还有禅子神秀……身死道消,这个消息太具有震撼性。

等到灵山卷轴出来之前,就要上报给东境长城,宋雀这位大客卿亲至小雷音寺,更印证了那扇黑焰古门的动荡,只是他还想不明白,为何琉璃山胆子这么大,敢打佛门的主意,小雷音寺损失惨重,的确不适合贸然入内。

具行和禅子的死……有些奇怪。

布儒隐约捕捉到,这可能是需要灵山高层消化的“消息”,所以大客卿才提出由他亲手拟定卷轴并且送出两份的话语,为的就是平复东境长城和太子,让天都的意志不要那么快的干预灵山。

二十年来风调雨顺。

近些日子不再太平。

灵山多有疾风骤雨,大事要生。

布儒其实是个聪明人,不聪明也不可能爬到曾经的位置,他行完礼,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了一道声音,将他叫住。

“布儒。”

是宁奕的声音。

大持令的背影僵在原地,保持着半转身的姿态,他不想再回身,再赔笑,再行礼。

宁奕淡淡道:“在下的记性其实不算好,记不太清当年的一些细节了。”

天都皇城。

小雨巷杀。

执法司的收官拦截,要压自己入狱。

恩恩怨怨,打打杀杀。

确实记不太清了……要说是打打杀杀,现在看来,更像是小打小闹。

布儒侧着脸,轻柔笑道:“宁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当年的那些事情,在下也付出代价了……就不要为难小官了。”

车厢里的一截白色衣袖,再次轻轻拉动宁奕。

并非是“劝”。

而是秘术传音。

宁奕微笑道:“只不过我身边有人记性很好……她告诉我,陈懿定了你的两桩罪,一桩是为官不仁,贪污受贿,这是入狱之罪,明面之罪。”

布儒的神情忽然滞住,一只手缓慢挪移,向下按去,摸到了自己的刀柄。

宁奕视若无睹,继续道:“另外一桩罪,是彼时两龙角力,东西二境各施手段,在天都皇城内比拼手腕,你既拿了二皇子的好处,又收了三皇子的礼物。所以东窗事发,应天府也保不了你。”

布儒冷冷道:“宁大人想说什么?”

执法司和情报司的诸多下属,官员,此刻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对于这位从天都“下派”而来的“大持令”,案卷相当神秘 ,几乎无人知晓,布儒大人还有这等往事,往常喝醉了酒,这厮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大家都只当是个笑话。

竟然还真的与两位皇子有关?

“布大人放轻松,宁某只是好奇。”宁奕继续笑了笑,一针见血的问道:“犯了这桩罪,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布儒沉默以对。

“三皇子可不是心软之辈,陈懿的麻袍道者将你带走,就算你还能活命,也要掉一层皮……过了这些年,天都主人都换了座位,你竟然还安然无虞的当着官。”

宁奕啧啧称奇,道:“看来是其中的某位殿下原谅了你……东境长城,东境长城,答案好像已经水落石出了啊。太子殿下如果知道二皇子,在这座境关长城内布下了好些棋子,不知道会是作何感想?”

布儒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他环顾着四周神情变得沉默肃杀的同僚,面无表情道:“宁大人,你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宁奕叹了口气,道:“我想说……我是个记性不好的人,但我偏偏喜欢算旧账,只要有仇人还惦记着我,我就寝食难安。”

布儒的眼神。

带着恨意的眼神。

这道眼神……曾经在公孙那里见过,宁奕人生中吃过的最大的一个亏,就来自于无谓的善良。

他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宁奕平静道 :“违大隋铁律之人,理应万死,这包庇之罪,也要算在东境琉璃山上。这位大持令,你是自己乖乖就擒,还是我来动手?”

他取出一枚令牌,再补充了一句,“擒拿死囚布儒者,持此流火令,上报东境长城严世臣将军,必有重赏。”

严世臣当初赠予自己的令牌。

三司的官员,眼神顿时炽热起来。

布儒按住长刀,盯着四周开始逼近的同僚。

他暴喝一声,率先出刀,劈砍而出。

一位情报司的使者,悍然上前与其对刀,被磅礴的力劲震得倒退,稀疏的包围圈因为强大的冲力而破开一个口子,布儒脚尖狠狠点地,向着突破的方向掠出。

宁奕皱起眉头,轻轻叩指,一缕剑芒从袖袍掠出,瞬息返回,紧接着一蓬细狭血雾在远方炸开,那个奔掠而出,势头正疾的男人重重倾砸在地,滑掠出一道血色沟壑。

宁奕的语气满是歉意,对灵山的苦修者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佛门清净地,让诸位见血了。”

雷部统领琢磨着那一缕剑意,他摆了摆手,道:“小事。若是宁先生需要,在下甚至可以替先生度化一下那位……布儒大人?”

宁奕摆了摆手,道:“他不值得。”

三司的官员还在怔然。

宁奕收回了流火令,失望开口:“告诉严世臣,我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不中用啊,连我出行东境长城的消息都不知道,三司要你们这种废物又有何用?”

这些人的面色一片生红。

火辣辣的惭愧,羞愤,无地自容。

好生羞辱了三司官员一番,宁奕收回车帘,心安理得的摆正坐姿,隔着车厢,微笑道:“耽误宋雀先生的时间了,让大客卿见笑。”

宋雀眼观鼻鼻观心,轮转着掌心的佛珠。

净莲和朱砂坐在他的对面,看见中年男人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

(昨天有些感冒,思绪发飘,于是早早休息,所幸今日无碍。特殊时期,大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避免出行,希望每位剑骨的读者,以及大家的家人,都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第九十二章 春风拂柳,我姓宁第二百三十五章 红拂使者第四百五十九章 比起想念来,千年何其长第二百五十四章 白龙第二十九章 对决第二百一十五章 蜀山插剑第十二章 我坐在星河之上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位姓宋的持令使者第八十七章 金刚钵,扶摇扇第二章 送你,千万里第二百六十二章 殿前欢(七)第一百七十八章 死灰不可复燃第四十九章 星火燃第一百零一章 共谋第二百七十九章 杀人如年少徐藏第四十一章 这个故事里的书生第二十三章 我想吃掉他第二百五十四章 圣天书第三百一十八章 送酒人第九十一章 魔头第十四章 一个漫长的故事(下)第一百五十七章 登场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乡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又如何?第六十六章 雷落风雨起第二百三十四章 白衣客人第四百五十三章 天道化身第二十四章 笼中女孩的反抗(一)第二百一十八章 北境之火第二百七十二章 米粒之辈,也放光华?第二十五章 初境之后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遇第四百零五章 大寿之宴,赠死人礼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间生灭第三百一十七章 天造地设的一剑第四十一章 剑修的诞生第一百二十三章 泰山二字重若千钧(第二更第七十六章 莲花阁里老人言第四十六章 剑气菩萨,巍巍大雪第五百零九章 永堕第八十三章 我要你臣服(求月票)第二百九十一章 写给宁先生的信第五百零六章 心魇第三百二十二章 三生万物第二百一十二章 最后之舞第三百三十九章 英雄登场第三百九十八章 坏水(中)第二十章 先天灵果第四百七十八章 剑杀第九十四章 元(求月票)第三百零五章 漆第一百七十章 徐清焰,这才叫活着第二百十一九章 烛龙(一)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人之力第四十四章 朱颜白发,细雪红烛第二十八章 青君第一百八十章 石佛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永远是我的师弟第三十四章 山字卷第十五章 替宁先生打的一拳第一百一十章 完杀(五)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赞成,谁反对?第二百八十章 铁律为谁而明第一百九十八章 桀骜之气第四百二十章 冠冕之火第十一章 放下一切跟她走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白传记第一百一十二章 独孤的人第八十一章 小师叔与三皇子第七十三章 他是戒尘追随的道第六十二章 将死之人(第一更)第二百六十一章 滴水诛心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来入瓮第一百三十二章 登仙岛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账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胜第三百章 牺牲与隐忍第十章 皇帝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子天尊(第三更)第三十七章 你可知,我是谁?第七十三章 他是戒尘追随的道第一百二十二章 长陵风声(第二更)第一百八十五章 梦碎第四十五章 剑器近一脉(上架前最后一章)第十三章 指引前行的一束光第二百六十二章 出鞘杀人第二十九章 风波乍起第三百三十六章 背叛者第一百三十章 红拂(第一更)第十三章 望月第二十九章 黑夜当中的一缕光(下)第一百六十二章 妖圣与涅槃的对话第八十八章 小白帝之秘(求月票!)第二百七十九章 杀人如年少徐藏第七十三章 衣冠冢(上)第二十九章 对斩第四百四十九章 韩约亲至第一百五十章 托遗第二百三十三章 白骨如山忘姓氏第一百二十五章 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