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归何处
1
红楼，踏月遥望帘外夜雨，嘴角冷笑。
阳生一身白衣，满头白丝如雪，脸颊白皙，眉目漆黑如墨，额头之上勒着一条黑色丝带。
阳生淡淡一笑说：你笑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远。
踏月说：我笑这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十年？
她转过身子，看着阳生，突然说：你真可怜，不懂的什么是爱的怪物，即使你已经化为人形。
阳生漆黑的眼眸里荡起了如水一般的波澜，风从窗口吹来，扬起了他的白色发丝。
他说：可笑，看来你已经爱上他。
踏月的眼内仿佛有湿润的光，她说：他没有把《辟天剑谱》交给我，十年前那个夜，我在他体内下的相思蛊，如今还剩下几成？
阳生看到往事如烟飘散，他说：看来你还得再见他一面，剑谱是我们“黑沼”宗主势在必得的东西。
阳生转身离去，他的身体像是飘零的落叶一般。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们决战在边城之上。
2
红色的袍子，绣着同心百结，鸳鸯戏水；衣袖之上，以璎珞，蔓藤为饰。
踏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像一个出嫁的娘子，她露出了微笑。
他为我千里跋涉，从北而来，却要葬于这个雨夜，茫茫人世，此情归于何处？
唐一走了进来，他慢慢地说：姐，该走了，他死了之后，下一个就是客尺。
踏月的肩在不经意地颤抖，她在问：难道我们自己不能杀了客尺？
唐一的眼神黯淡如铁，他说：他是南疆“黑沼”的人，十年前的交易本就是我们帮他们得到剑谱，他们自会除去客尺。
踏月在笑，她的笑容融化在黑色的夜雨里，伤透了谁的心。
谁的心在冥冥之中在颤抖。
她还在问：为何要十年？
十年，十年的等待，先前的虚情假意，在时间的磨砺下竟而愈加鲜明，那个男子，那个黑衣男子，那句随风而远的承诺。
唐一把眼转向别处，他说：十年前的严刑逼供，打断他持剑的右手五指，他没有说一句，所以只能用情，用药——相思蛊。
踏月的泪水已落，落在同心百结，落在鸳鸯戏水。
3
一袭红衣在雨中飘渺，雨落在衣服之上，如断线珍珠滑落。
是雨水，还是泪水？
城墙之上，墨攻黑色的剑已进入客尺的心。
血在流，雨在下，客尺在笑。
他在对着踏月笑，他的笑容里有一种解脱，抑或是其他。
踏月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在痛，那个笑容，那个苍凉的笑容。
他是我的仇人，我本就要杀他，我为何会痛？
一种情愫产生在措不及防的时刻，一段感情从心底喷涌而出。
客尺的笑突然变得如雨水冰冷。
他的左手剑像是流星一般划过了夜空，刺进了墨攻的胸口。
客尺笑着说：我是个右心人。
墨攻的眼睛带着种嘲弄和讽刺。
千里为你而来，见你一面，然终不能厮守一生？
苍天为何总是捉弄世人？
4
踏月的泪水已经落下，落在墨攻的眼里。
客尺的心在也在痛，这一幕，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平静地望着踏月，然心却在呐喊。
他仰天长啸，风声冷寂，大漠无语。
十年来，我滞留在此地，难道只为一纸剑谱？此情可待，然你心却已远去。
我与你十年来的相处，还是抵不过你与他在一刹那的碰撞。
大漠的雨为何也如同江南的雨同样忧郁，是谁的心在雨中湿透。
客尺狂笑，转身默然离去。
留下一对誓死不离的恋人，还有一场空等的回忆。
远处的一袭白色里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大漠黑色的雨里是如此的明亮如星。
客尺看见了阳生，他也会有眼泪？
客尺苦笑。
5
雨已停，阳光灿烂。
无尘居里，莲花在窗口清香宜人，阳生白衣如雪，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踏月的红色袍子在此刻鲜红如血，就象她眼里的火。
阳生说：无论如何，他总算交给你了，十年的心血，总算没白费。
踏月冷冷地说：客尺呢？我要他的命。
阳生淡淡地笑着说：他的命现如今已经是你的，你随时可以去取。
他伸出了手，他的手如此白皙，像是白玉一般。
他还是淡淡地说：交出来吧。
踏月的泪水再次涌下，总以为那年火光之中，自己的泪水早已干涸。
如今干涸的心再次下了一场雨，击打着她的心，她的灵魂。
踏月说：我要见他，他在哪里？
阳生微微一笑，说：我对女人一向温柔，依你，随我来。
6
苦涩的沙子击打着客尺的脸颊，他感到自己已然麻木。
茫茫大漠，黄沙纵横千里，此情无处可诉，此心又有谁能懂？
他沉沉地倒在地上，酒浆流进黄沙，最终消失不见。
烈日当空，他感到刺眼的阳光里有一滴泪水落下。
是踏月。
一袭白衣飘动，客尺眼眸模糊。
阳生看了看客尺，说：两仪剑客，呵呵，竟为了一个女人而消沉。
阳生的眼里闪现了过往的惨烈情节，可他还在笑，那种清高而脱离尘世的笑容。
客尺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说：怪物。
阳生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波澜，他只有用笑来遮掩。
客尺慢慢地喝了一口酒，对着踏月说：来吧，我的命已经是你的。
客尺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苍凉如大漠的风沙。
踏月想到那些旖旎的时光在眼前平静地流过。
她捡起了客尺的左手剑，她的心在剧烈地翻滚着。
多少个夜里的狂欢与愉悦，多少个夜里的缠绵与相守。
她手中的剑终究还是跌落在了黄沙之上，沙子流过剑锋，像是流过了过往。
白光闪耀，踏月感到眼前一阵恍惚。
客尺已跪在她的面前，他的嘴角在流血。
烈日是这样的炽热，踏月看见了一柄鲜红的剑，看见了客尺身后的唐一。
他的剑尖还在滴血，血一滴滴地落在黄沙之上。
客尺转过头，他在笑，他点点头。
唐一的眼里依旧闪着光，似曾相识的光。
他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刻，他眼里的一滴泪已经落下。
7
无尘居。
阳生将剑谱轻轻一抚，那一纸黄卷便成了透明的水。
那水漂浮在空中如同一条浮在空气的河。
他轻轻一吸，那水便进入到了他的嘴里。
“十年的大漠生涯，你的心早已疲倦。“
“你可知我并不是当初的那个阴生幻化的阳生。“
“你爱着那个穿红衣的女子，可记得十几年前，我们的欢乐回忆。“
“茫茫人世，何处话凄凉。”
“罢了，罢了，离开这里，离开这片黄沙，回到我们凉爽的南疆。“
阳生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客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