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赐婚一事,仅府中之人和李总管几人才知晓。阿挽出事,皇上这厢也是瞒着,那经手圣旨的几人一定也不敢多嘴于朝臣。如此说来,就是自己府中之人说了出去。
项罡骑在马背上,细细琢磨着。
许是哪个家丁闲来无事与家人说道,又往外随意一提,被人听了去。而且李总管来府中本也不是特意瞒着谁,只是出事前这是好事。出事后,若被人知晓阿挽不见了,再被有心人按上一个藐视皇命、违抗圣旨逃婚的罪责,悠悠众口、众目睽睽之下,皇上都包庇不得。即便说出实情,阿挽也会被众人蒙上不洁之名。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阿挽。可连个方向也没有,从何下手,简直是大海捞针啊。
项罡一路回府,就见今日街上的侍卫来回巡逻的众多,想来皇上还未撤人,也不知王爷出城去了哪里寻人。
才到门口,项罡就瞧见门口进进出出的好些人,莫不是提着红纸包的贺礼。
“项大哥,恭喜恭喜,还是从外人口中知道的消息,大哥何时也和兄弟们见外了。”一络腮胡的粗汉子眼尖的看见项罡回来,大跨步的上前,在他肩头捶了一拳。
“三弟?你们怎么会来?”项罡难得笑了一下,和围上来的几个兄弟都抱了一下。那粗汉子几人和项罡早年一同出生入死,太平盛世,回皇城任职后,大家倒都没了空闲的时候聚到一块儿了。更有的闲不住,辞官做了小买卖,倒没像今日来的这么齐忽。
“早上我家店里来了客人买粮说起的,我估摸着算了一下阿挽那丫头今年正好二八。才想着让人备贺礼,老三就先来了。”高个子中年男子指了下络腮胡的三弟。
“我昨儿也没去府衙,今儿早上一去,一群大老爷们的都在说这事来着。”
项罡又一一问过,莫不是府里下人说的,夫人从外头听的,朝里官员提的。项罡恍而觉得这就是一个阴谋,逼着阿挽站在风口浪尖,毫无退路。
项罡并未告知实情就让几个好兄弟回去了,并非是不相信他们,只是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似乎只是在一夜之间,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了睦宣王爷即将迎娶项家千金为王妃。掳走阿挽,放出消息,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临安寺]
“娘,外面情况如何了?”项姝一看见齐芳琴回到厢房就急不可待的拉着她的手急切的问道。
齐芳琴宠爱的拍拍项姝的手,戏谑道,“待日后嫁入了王府,可不准再如此毛躁了,时刻要像个王妃的样子。”
项姝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娘是说……”
“娘方才出去前头就碰见了几家夫人和我道喜了,想来现下是人人都知道了赐婚一事。皇上给了那道圣旨,可是想赖也赖不得。既然众人皆知晓项家小姐被赐婚于王爷,圣上金口玉言,自然反悔不得。更何况你自小就由我带着见了那么多夫人,谁人不知我齐芳琴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有几个人知道将军府还有一个下贱坯子生的野种。”齐芳琴说起阿挽和她母亲,满身的怨气。
项姝也是开心的咧嘴笑,突而眉间一蹙,“那王爷会愿意吗?何况圣旨上写的是项婳,又不是女儿。”项姝想起圣旨,焦心的甩手坐在床上。
闻言,齐芳琴微微笑着,跟着去床边,“我的傻女儿。王爷即便不愿意,皇上也要顾忌皇家的声誉和项府的面子啊。你舅舅和娘为何要把事情闹得人人知晓,又含糊只讲项家小姐,就是让皇上不得不承认赐婚,还得帮着我们把事情圆回来。如今项婳不见了,你就是唯一的项小姐,当仁不让的人选。”
见着女儿眼神渐渐清明,齐芳琴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接着说道,“而且府中传了消息来,娘还未和你说起。倒是连老天爷都帮着你这丫头,皇上的圣旨居然也只言‘将军之女’,并未指明是项婳。”
“此话当真?”项姝见齐芳琴点头,一时间喜极而泣,愣是哭了起来。
“傻女儿,莫再哭了。脸上还有伤,如今你唯一需做的便是让自己如花的相貌完好如初才行。”齐芳琴扯着帕子小心擦拭劝慰着。
“娘说的是。”项姝连忙起身,拧了帕子擦脸,“娘,你快给我把药敷上。”
齐芳琴温柔的给项姝敷药,心中不由期盼女儿的一厢情愿能得到一个好结果,可别再和她一样了……
入夜,那个于齐芳琴心中已经变为亡魂的阿挽,正在庄子里腻着丰元溪出去玩。
“瞧今晚夜色多好,我们不如去昨日的美人湖吧。兄长说,晚上会更热闹。”阿挽兴致勃勃的半蹲在软塌旁,缠着躺在榻上不受干扰安逸看书的丰元溪。
见他不理人,阿挽扁着嘴放开元溪的衣袖,转身就打算走,“我找兄长带我去。”
“回来。”丰元溪无奈,直起身子,拽住任性的小姑娘,心里却是在许萧逸头上记了一笔。非得说花船,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有什么好看的,却让小姑娘起了兴趣。
阿挽显然并不想回来,磨磨蹭蹭的。丰元溪只好起身,将人抱了回来,放在自己腿上,小姑娘虽是还在闹别扭,身子已经自动自发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一样的地方有何不同,白日已经去过街上,晚上就早些就寝。明日,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丰元溪握着阿挽的手,由着小姑娘玩着他的大拇指。
说起白日,阿挽生气的哼了一声。说好是去逛街,就转了一刻钟被拉着去酒楼坐了一下午。虽然知道元溪是顾着她的身子,但这样来尚县也就无趣了。她听兄长说那儿的姑娘美的不可方物,行事大胆的很。本来也就一点好奇之心,可元溪二话不说就反对了,倒让她心里产生了执念。
这傲娇的小模样让丰元溪失笑,搂着人躺倒,侧头就吻上了那张嘟起的小嘴。触及柔软的唇瓣,丰元溪愈发温柔,舌尖细致地描绘着优美的唇形。许是来了月信人也焦躁,丰元溪的温润耐心让小姑娘不开心的哼唧一声,直接探出小香舌凑进与之缠绵。丰元溪只微微一愣,立马弯起嘴角夺回主动权。
“害羞?”丰元溪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小姑娘红润的脸颊,揶揄着。
阿挽也不答,窝在男人怀中当乌龟。心里却腹诽着,瞧,行事大胆的可不只花船上有。
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丰元溪分外满足,眼神望向软塌旁的桌子。丰元溪伸长手,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中抽出一道绢黄的圣旨。
阿挽好奇的看着丰元溪拿出圣旨,下一秒,圣旨就被放到她手中,“打开看看。”
阿挽疑惑的看了一眼丰元溪,双手缓缓的打开圣旨,轻声念着,“兹闻辅国将军项罡之女项婳娴熟大方……今睦宣王爷年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值项婳待宇闺中,与睦宣王爷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睦宣王爷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怀中的小姑娘死死的盯着圣旨,就在他忍不住要把小脑袋掰过来瞧瞧时。阿挽猛地转身撑在丰元溪上方,娇嗲嗲的宣布道,“元溪,我要成亲了!”
丰元溪轻笑,微微仰起脑袋,啄了下小姑娘被吻得红艳艳的小嘴,柔声问道,“我知道,我也要成亲了!”
丰元溪的回答让小姑娘很满意,乐眯着眼睛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没有更喜欢了。永远只会喜欢她一个。你呢?”
“喜欢,没有更喜欢了。永远只会喜欢他一个。”
不得不说,一切顺利的让齐芳琴都觉得项姝的痴情得到了护佑,是命定的王妃。
过了七日,项罡命下人去临安寺接两人回府,皇后娘娘的旨意,下月初一邀命妇等与朝臣一同入宫赴宴。
翠环挡在门口传话道,“你们在外候着,夫人和小姐收拾妥当再叫你们。”
“娘,你说爹是不是不同意啊?”项姝被项罡上回不留情的掐过脖颈后,想起父亲就心里毛毛的。此番,项罡又未亲自来接她们回府,让她心里多了分计较。
齐芳琴替项姝蒙上面纱,安抚道,“皇后娘娘设宴自然是宣布赐婚一事,你爹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那贱丫头的尸首许是都进狼肚子了 ,他能去哪儿找人。”
“倒是你这脸,那些伤处明明都结疤了,却都未脱落,可要如何是好?”齐芳琴有些忧心的看着女儿的脸颊,娇嫩的脸蛋都是小石子造成的伤口,本来都是淡淡的颜色,如今结痂后就成了黑点,就跟脸上长了大片的芝麻点似的,瞧着实在是渗人的慌。
说到脸,项姝也急,昨日她便忍不住抠了一个疤,结果立马就流血。明明是小小的一个洞,却怎么也止不住,抹上了那药膏才算,可今早醒来那个地方就长了一个更大的黑点。所幸抠的那地方是在额头,碎发还能遮住,而项姝也是不敢再抠了。
此时的项罡正在王府中面见丰元溪。
“王爷……”项罡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阿挽是在自己府中失踪,他怪不得人,可如今要奉皇命让丰元溪忘记大女儿娶小女儿,实在是……他现在满心都是阿挽,哪里有心思去做这些事。
丰元溪躺在软塌之上,看起来有些疲惫。本来昨日下午回来好好睡一觉再见项罡就好,可他舍不得人,就硬是在尚县多留了一晚,今早小姑娘还在睡,他就起身快马赶回都城。
“将军,不必多言,”丰元溪按着额头,瞧着项罡精神萎靡,憔悴的身形,心里还是满意的,“本王自会以大局为重。”
项罡见丰元溪如此之说,也不再多言,起身告退。
项罡想过他的小阿挽会嫁与怎样的男子,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这个女儿就只能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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