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见了秦小文如此,心下又是惶愧,又是焦虑,跌足道:“我还是少年人思虑不周,翟一雷、韦海清等人都是对我颇为信任,殷明见了我乾坤大挪移的功夫,也是不疑有他,若是因此害了明教众豪杰,我当真是万死莫赎了。”
秦小文见他如此,反倒温言劝慰他道:“你我也都是有这一丝考虑不周。我瞧厉公的为人,安大哥也是师从于他,想来他不致如此卑劣。何况瞧这名册,也非近期所成,他若处心积虑地覆灭明教,原也等不到此时。况明教残部的四个支派,在江湖上被朝廷绞杀至此而不灭,必有他自存之道。他们高手众多,老于江湖,必然谨慎,你也不必如此多虑。”方晖听她说得也颇有道理,颓然坐在凳上,良久之后,缓缓地问道:“小文,我知你虽然少出江湖,但聪明之极,以你看来,这厉公却是怎样的一个人?”
秦小文知道他放心不下,只想自自己这里得些宽慰,当下道:“方大哥,我父帅与厉公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想来他做到钦差,官这样的高,有多少大事要做。便算他对明教有铲除之心,锦衣卫一道之中,南北镇抚司派争不休,东厂刑部入主,他本身尚自顾不暇,未必有偌大胃口,便就想一口吃掉明教。纵然他有他图,我想也不过利用明教为己效力罢了。”
方晖思前想后,又喃喃地道:“不知怎地,那天在去大同路上,我听到安大哥说到当年厉双捷掌伤周从彪之事,我心内颇觉难过。及至见到厉公,我心内竟有些莫名其妙地害怕。”秦小文经他这么一提,嘴上不说,回思厉双捷,心底竟也没来由地怕了起来。两人相顾无言,秦小文慢慢地伸过手去,拉了拉方晖的手,说道:“方大哥,我们别自己吓自己啦,也许没什么事,我们何苦自己这么担心呢?”方晖只觉秦小文的小手温热柔软,心下也渐渐凝定了下来。
两人便这样坐着,窗外的夕阳却慢慢地暗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方晖忽地惊讶起来:“我们光顾着担心
,老王和老风去了多久了?”秦小文也是一愣,说道:“咦?许有一个时辰光景了。”方晖霍地站起,叫道:“不好!那二人老于江湖,不管外面情状如何,定当先回来商议,此时不归,定然是出了事情了。”急忙抢步出门。
秦小文急忙顺手起了兵刃,跟了方晖下楼。尚未到得楼下,却见小二在楼梯下迎了上来,问道:“两位客官,小的正要上来,问几位可要用晚餐了么?”方晖问道:“与我们同来的两位老管家,与你们掌柜的谈得如何了?”小二颇为诧异,两手一摊道:“两位老管家?我们未曾见来,不是在楼上歇息的么?”
方晖与秦小文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楼问了掌柜,那掌柜也说未曾一直未曾见到老王和老风两人。方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翻身上楼,楼上楼下找了个遍,却未见两人半点踪影,连两人的兵刃包袱,都放在方中,纹丝未动。秦小文心细,又询问了几名在楼下用饭的宾客,都说未曾见到二老。
方晖见暮色之中,客栈之中人来人往并无半点异状,悄声向秦小文道:“这客栈中必有古怪,老王和老风武功不低,若是遇敌,绝不致半点声息不出便被擒。”秦小文应声道:“是!或许见了什么紧急之事,不及回报,便跟了下去。”
方晖低头深思,口中喃喃念道:“不及回报,不及回报,是什么事情这样地紧急?”秦小文问道:“方大哥,你说什么事于老王和老风来说,最为紧急?”两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闪出了异色,异口同声地道:“翟左使!”
秦小文点头道:“对!于他们二老来说,在这川陕之地,他们并无事所关心。唯一紧急之事,便是他们发现了翟左使的行踪。”方晖道:“恐是翟左使有为难,若是寻常见了翟左使行踪,他们必有一人回报。”
想到此处,方晖悄悄转至后院,贴着墙边,轻轻地纵跃上了屋顶,四下一瞧,遥遥地见不远处屋顶,屋瓦错乱,似是有人相斗过的痕迹。方晖两
个起落,过了对街屋顶,细细查探,秦小文也跟了上来。
便在此时,遥遥一处院子中,一人缓缓地自梯子爬上屋顶,向二人招了招手,问道:“两位可是找人么?”相距较远,却是听不太真切。方、秦二人见他是爬梯而上,说话声中,也不像身具内力之人,当下纵身过去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打着一口四川乡音,说道:“方才有人丢给我一锭银子,说若是有人自对街屋顶过来,便与他说知,请往出城往东一聚。”说罢遥遥向东一指。秦小文方待再问,那人摊开手掌,说道:“此物便是那人留下的。”两人定睛看去,却见那人手中一张纸,用朱笔大大地画了个火焰之形。
两人见了这明教的记认,知道此时必与当地的明教残部有关,但行事诡异,老王和老风无声无息地便失了踪,不知这川陕支派是敌是友,闹什么玄虚。两人艺高胆大,况此刻别无他法,向那当地人道了声谢,展开身法,飞也似地往城东而来。
那宁川卫城内不小,及至两人出了东门,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两人见城东外一条宽宽的管道,两旁树林森森,夏日暮色之中,唯闻鸣蝉,不见半个人影。此刻方晖发了狠劲,哼了一声,喝道:“在下旧约盟方晖,可有朋友相约来此么?”半晌却无半点回声。方晖将心一横,心想,小房子这年许之间,高手异事,不知见了多少,倒要看看这川陕支派闹什么玄虚。展开轻功,向东奔了下去。
奔出里许,遥遥望见一人,一袭青袍,背东向西。此时日将没于西山,唯余的一丝夕阳,将那人身影拉得极长,瞧来极为诡异。方晖奔到近处,冷哼一声,说道:“装神弄鬼,有什么来意,只说了吧。”
那人闻言,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却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冷冷地道:“你们也是南派明教的么?”方晖心下恚怒,道:“在下是明教的朋友,确是自杭州而来,阁下故弄玄虚,可是明教川陕支派的人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