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在耳旁崩飞,天地似乎要塌陷!
他们的脸,是如此得相近,他们的眼,也如此得相近
他的眼望着她
整个世界仿佛在他的眼神中,突然安静下来
只是静静地凝视,映着他唇边的笑。
笑里是天崩地裂也无法遮掩的光华
“这,也许会是我唐云引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语音似泉水沉凝了万载,并未随着山摇地动飘散,竟稳稳地束在了空气中,萦绕在他与她之间
“你的一生,还很长”同样是静静的眼神,简随云回视着他。
“是,很长”眼中闪过些什么,唐云引依然笑。
他胸口的博动,却仿佛越来越快,甚至,能听到那博动的声响
是谁说过,人与人面对面地近身相接时,最能感受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心跳?
简随云的眼,淡淡地移向那里
“原来……”低眼,也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唐云引再抬起视线凝视她,“原来,唐云引也会有心跳加速的一刻。”
他的眼,又深了几分
他的话音中,有一份淡淡的意外。仿佛,连他自已也未曾想到,自已的心,会在此时跳得那般激烈!
就像一片从来都是开在冰寒中的梅,突然有一日,有了鲜活的心。
而心律,无人能自控。
“我的余生,又是否能比此刻更幸福?”他眼里的泉水似乎凝固了一般,攥着束带的手指,在上方微微地动了动。
不能自控,是否便是情不自禁?
他的眼,似乎在等待,等待着答案。
简随云眸中有些悠悠的浮云流过——
“吱吱”!
胸口相接的位置,突然钻出一颗头颅来。
“吱吱吱”!拼命地叫了几声,七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爪子也不停在捋在自己毛茸茸的胸脯上,撑得圆溜溜的眼瞪着对面
正是对面的胸口,几乎要把它挤扁在简随云怀里!
而也正是对面胸口处的博动,使它更加得难受,不得不钻了出来,拼命地呼气!
它盯着那胸口,再顺着往上望,看到唐云引的面孔后,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仿佛它不能相信唐云引这样的人,竟也会心跳加快?
但它的叫声,却似天外一笔,冲散了清寒的梅香在空中的渐渐浓郁
“他们,是普通人。”简随云的眼于此时,微微地侧转
“他们,的确是普通人。”唐云可的脸也偏转,看向另外两个人
那二人依然昏着,只是那双交握的手,仍在紧紧地相连!
连得是那样紧!
仿佛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将之分开!
即使唐云引与简随云的速度足可惊天下,但之前毕竟已离开这对男女有段距离,在他们返回揽上对方前,男女已被最早落下的石块所伤,并在倒下地过程中
现在,女子在简随云手中无力地向后仰着身,额角有血在不停地下流,看得出那里是块被尖石砸破了一个洞。
而男子也同样身子瘫软如泥,由唐云引提抓着,身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黝黑的面孔中也显出苍白来。
而在这番动荡中他们都未苏醒,可见受的伤并不轻!
但是,现在没有人能去救治他们。
即使是简随云!
只因,危险仍在!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中,“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们的身子也在时不时地晃动着
那是山体的震动!
瀑布外的石雨也仍未停止!
头顶的束带却已发出轻微的声响,是一种不抵负重的欲要断裂的响声。而挂着他们的那块岩石也在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也脱出山体,滚落!
“也许,在有些人眼中,你,不会去救他们。”唐云引转回视线,胸口处的鼓动平缓下来,但那里的心跳,依然能让与他相接的简随云感受的明切。
“救他们,只是顺手为之,能去救时,便去救,无法救之,便不救。”
简随云此时看着那两人,眼里的平静没有一丝的改变,仿佛她仍旧独立远山中,淡看人世间
她的声音中,透出的也是几分随意,她没有刻意要去救谁,全只在当时的情况。能顺手为之时,便为之,若不能为之时,便不为。
而任何人在遇到刚刚的突变时,自保尚且不及,即使有心救人,也无力为之。
他与她,却在发现乱石突落的第一瞬间,未经交流,都自然而然地去接住了这两个与他们完全无关的人。
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简单的行动。
“吱吱”!挤在中间七宝探着头,黑幽幽的眼珠子望望他,又看看她,似乎在研究他们的对话,但那眼里除了精灵古怪,又闪烁出些难以辩明的东西。
小小的猴脸上,竟是比许多人类还要复杂的神情!
唐云了没有再语,也没有再去看其它的事物,只是凝视着她——
寒梅的气息与悠悠的竹韵又从他唇间散出,仿佛透过了所有的屏障,在山崩地裂、水流激溅、尘土飞扬、发乱衣舞中,拂上她的面颊
“啪”的一声,裂帛之声从头顶传来
七宝惊叫地捣住了双眼,又缩回了简随云怀中
急风再度在耳旁响起,所有人的身子都又开始下坠!
石雨再度临头!
与先前不同的是!石雨的声势已无扑天盖地的浩大,大部分的山石在他们悬在瀑布下时已滚落深谷中,只留残余的石块顺着坡度在零星地下落着,除了头顶脱出的石体较密集外,周围已有了可躲闪的空隙。
经过适才的歇息,他二人已得到调整,再展身手中虽仍需调动深厚的内力,却已不再显得紧迫。
于是,便能看到空中,他们的身形在空中如笔书草字,舒展飞扬!
终于,万丈深崖有尽头,他们已近谷底!
终于,乱石渐停,山尘渐定!
也终于,他与她能够稳定身形,双脚真正地着了陆!
着陆处,是块较为平坦的大石,甫一落定,简随云便松开揽着,女的左手,指间翻点不停,连点女子身上多处穴道,并将掌心贯入女子背后……
唐云引也在瞬间松开他的手,任男子与那女子并躺在大石上,淡淡地看了看周围
谷中到处都是巨石!
早已瞧不出谷底的原貌,乱石的堆积使一切看起来有一种可怕的翻天覆地的巨变,仿佛在刚刚那一刹那间是经历了天地同毁的震撼!
此时简随云突然撤下忙碌在女子身上的手,指尖在女子颈部摸了摸,又翻起其眼皮看了看,神情中未显出任何的变化,但她却转身面向了男子,略一检查,便从怀中探取出一只布夹,展开,银光闪烁,是一些银针。
真正的银针!
她一针就插向男子头顶百汇,再快如流星地解开男子衣衫,连插其周身穴道数十处
男子的身体似乎动了动,她便抽出银针,再行着重拍打,并取出怀中药丸,捏下腭、启牙关、喂人……所有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准确快速。
不到半盏茶,男子的胸口一震,于昏迷中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口血。
血流出的同时,她的动作也突停,微微站起,稍退后,盘膝跌踟而坐
坐得动作却带出些不稳,身子仿佛晃了晃。
一直立在旁边的唐云引的眼神一动,俯身去看她的脸——
那一向明净的容颜此时似乎褪去了血色,变得更加得透明,而一缕刺目的鲜红正顺着那如幽兰轻绽的唇角缓缓下流——
“你,终是受了伤口”唐与引的眼中倒映着那缕鲜红,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在微微的颤动
也许,只有他最明白简随云先前所冒的风险与现在所受的伤,并不像简随云表现出的那么风轻云淡。
幽幽地叹息——
唐云引的叹息很轻,几乎听之不到,但他的眼里,却升起一种浓浓的复杂
那里面有几分自贵,几分矛盾,几分犹豫,几分徘徊……还有,还有一种隐忍。
他的手甚至在身侧握成了拳,而他的面部,仍是波纹不起的平静。
“在世人的眼中,我与你,似仙……”,旁边躺着的那对男女是普通人,普通人遇到他们时,竟只有呆怔与迷惑。
“但我却一直希望,他们看到的我与你,只是人,寻常人。”又是一声叹息,唐云引的眼专注在她的唇边
那道鲜红,衬着她的脸,使他眼里的纠结,就像碧水睛空被闪电划破,并且裂出缝隙,撕裂成蔓延的网
简随云此时鼻息匀称,双眼微合,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她,的确听不到!
真正的疗伤,必然要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她在他面前毫不犹豫的便进入了化境,已无法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
“吱吱”!
七宝的头从简随云的怀里又探了出来,疑感地看了看唐云引,看了看周困,再看了看上方,当看到简随云唇边有血时,它似乎也十分惊讶,又轻轻地叫了两声。
仿佛它也明白了简随云正在做什么,举动立刻变得小心起来,那模样就像个心疼母亲的孩儿,缩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生怕会惊扰了简随云。
武人入定后,如果被惊扰,是极易走火入魔的。
但也正因如此,简随云在唐云引面前毫不犹豫的举动,似乎是对其极为的信任。
一只手,出现在了七宝的面前
就如一朵玉兰花在静静地绽开,无声的,却带着难以形容的诱惑力。
那是唐云引的手!
他肤质明润,在日色下,显得更加得通透,就如最细腻最无暇的羊脂白玉细细打磨而成,指形优美修长,展开中,更似初春最早绽放的一朵玉兰花,雍容尔雅又含着隐隐的香气
掌心向上,似乎在邀请七宝跳入。
眨了眨眼,七宝伸出一只猴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狐疑地顺着那只手向上望
看到了唐云引微微笑着的眼。
那眼神,会让世间许多人都无法自持,迷失在其中。
七宝突然咽了口口水,脸上又现出花痴的模样来。而猴子生性好动,让它缩在简随云怀里一动不动,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
“吱吱”!它转了转眼珠,冲唐云引挤了挤眼,呲牙一笑,“噌”地一下,就轻巧地跳出了简随云衣襟,跃入那只手中。
并吸了吸了鼻子,唐云引的手似乎真有香气,它蹲在其中左右看了看,十分享受地嗅闻着。
唐云引静静地看着它,手臂缓缓抬起,让猴儿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也离自己的眼越来越近
“吱吱”!七宝感受到了,又望着他的脸,看得如痴如醉。而唐云引唇边微微一抹的孤度似乎在渐渐放大,清冷含波的眼眸也似乎在眼角处有微微的弯起
他的笑,渐渐得不同了!
“吱吱”!看着看着,七宝突然瞪大了眼,露出一脸吃惊的神色,双眼骨碌碌一转,身子就想往出跳,但刚一动,尾巴就被倒提了起来
然后,就见清英雅秀的唐云引慢悠悠地,手指间轻轻一抡,“嗖”的一声,不到巴掌大的七宝中被直直地抡上了天际
就像随手抛出的一粒果核!
“吱吱”!七宝在空中很快变成一个点,并由点变作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它被抛出前,只来得及看到它张慌失措地捣住了猴眼,声音仍旧憋得细小,仿佛在那一刻,它仍怕自己的惊叫声会惊扰了简随云,叫都不敢叫出来!
但现场,没有了能动的东西!
除了唐云引。
他放下了手,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地俯下身,凝视着简随云
“如果,我的一生会很长,我想,在之前你我唇齿只有寸余之遥时,我,也许会做我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的眼看着简随云的唇
那唇边的红,映着那张如兰花花瓣的唇,竟有种奇怪的瑰丽。就仿佛,你过重山、趟万水,忽有一日,看到了一朵兰开在深谷危石旁,袅袅而立,淡淡悠然。
没有惊艳,没有浮牟,空气中都是那朵兰的微香,你一时怔忡
只觉它旷世而立,气韵超群,与世无争,但它的叶却在埋在花茎的下面,将心里东西透了出来,流出了一抹腥红。
似乎隐隐地透示着,它平平无波澜的背后,所经过的风雨、历过的寒暑,是有屋檐可依、有人心相护的家花远远无法想像与比及的。
“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唐云引的气息有些微微得急促起来,指尖也在探起,移近简随云的唇边——
移得很慢,越移越近,似要去抚上那抹红,也似要抚去他眼底又升起的纠结……
简随云突然睁开了眼,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要触着那只唇时,睁开!
风,静了下来!他的眼,对着她的,他的指尖仍停在距她的唇一分的位置。彼可对视,静静地对望
“你,受过很多苦。”轻轻一语,唐云引收回了指,平静的表情中看不到了刚刚的矛盾与自责。
简随云眸中的流云似乎因这句话顿了顿,微低眼,起身。
“吱吱”!空中传来叫声,唐云引的手由原来抛出七宝的位置展开,看也没有看地,就接住了空中掉下的“东西”——
“吱吱吱”!七宝又落入唐云了的手中后,紧紧抱住了他的手指喘着粗气,似乎生怕又会被抛出去。如果它没有被及时接住,势必会被掉得屁股开花、脑浆迸裂。
又如果唐云引接它时没有用暗力化去它下坠的冲劲,它同样会在唐云引的手中受伤,毕竟被抛出的距离太高,让它腾云驾雾了一番。
但现在,让它虚惊一场的始作俑者,又带给它无比的舒适,掉进唐云可的手,比掉进一团棉絮还要软和!
它甚至忘了应该狠狠瞪唐云引一番,只是抱着那手指喘着粗气,眼睛又滴溜溜地乱转起来
“细妹儿!”一旁传来声音。
“这……这倒底是发生了啥子事嘛!细妹儿,细妹儿,你睁开眼瞧瞧川子哥……”
是那个巴蜀的男子声音,他醒了过来!但他睁眼后似乎不知发生了何事,苍慌而忙乱的抬起些身子,当看到了这样两个人处于身边时,先是一惊,再是恍惚,接着想起什么,顾不得再为身旁这样的两个人物惊讶,立刻摸索向旁边的女子
而女子仍旧躺在那里,原本瘦黑的面庞显得更加得细小,额头的血已被止住,但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再也不会醒来,气息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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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妹儿…细妹儿”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女子的脸,手指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
大地的震动在此时已完全平息,所有的尘埃也已落定,崖底的风再次吹起
“细妹儿,细妹儿……”
“她,已无救。”淡淡地声音,是简随云在做应答。
地上的男子怔了怔,抬头看了看简随云
脸上是一片迷惑与不可置信,仿佛不能相信刚刚还与他执手相牵的人,现在竟然定为了无救?
“能否见你最后一眼,要看她的意志如何了。”简随云平静地望着他们,没有细说其中的因由。
之前,她以最快的速度检查过这女子,也曾试过要救她。但女子额上的伤口被砸中的是要害,也是死穴,有时伤不需要多,一个关键处便会致命。
她知其无救,遂不再浪费时间在其身上,而是专力去救男子。
但现在女子并未完全绝断气息,是因她的内力在支撑。她曾将手抵在女子背后,注入内力,而这女子毕竟是普通人,体力未有任何武学根基,即使她的内力可使任何一个武功高手受之后能功力大增,却不能被普通人完全吸引利用。
但没有她的内力,这个女子也不可能到现在还维持着气息,至于能不能再睁开眼,就要看这女子对这世间的留恋有多深了。
至于中间她所做出的,是一字不吐。
“细妹儿……”男子紧紧地将女子搂在怀里,似乎要将自己的温暖传给女子,他感觉到了女子在怀中的瘫软,就像是没有了任何的生息。
“细妹儿……”男子一声声地唤着,不依不饶。
简随云静静地看着,忽又低身再取银针,直刺女子头顶、心脉等几处大穴
男子被她的举动惊得有些无措,不及反应,就听到怀中女子似乎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睫动了动。
他有些惊喜,再细看,女子的眼又动了动,就像蝶化蛹成茧后再破茧而出时的那种困难,仿佛是经过了许多的挣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却让人看到了希望
“川子哥……,”那双眼最终撑了开来!
“细…细妹儿?”男子更加惊喜。
“川子哥……”,女子的眼神涣散无神,嘴唇已没有颜色,声如蚊呐,却准确地看向了男子的脸,似乎想抬头去摸那张脸。
“细妹儿,你觉得啥子样?”男子按住了她的手,似乎是怕她费力,并且又紧紧反握住那只手。
“……川子哥……我……我听到了你唤我……我……”
“细妹儿,莫开口,你好好歇息一番,待会儿川子哥就带你去找个最好的医馆,把你治好了,我们就去开我们地小店……”
“我…………我恐……恐怕是不能跟着你……”女子的眼睁得吃力,仿佛又在缓缓地闭上——
“不……细妹儿,你说过,你要吃这外面地吃食,喝这外面地水,还要跟着我走南闯北,过我们红红火火地小日子,对喽,还要再给我生几个胖娃儿,细妹儿,你睁眼瞅瞅,咱们就要到了外面的世界喽……”男子一句句地述说着,并且摇晃起女子来。
女子的眼却在一点点地瞌上,他急切地摇着、晃着
“子……哥……我很…很欢喜看到……看到了这外面的天……”女子在他怀中,呆滞的眼神望向了天际
那里有浮云飘过,有晚霞层层,作为背景的天,显得很高、很明彻——
男子也望了望天际,这里还不是剑阁以外的天,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巴蜀以外,至古以来,有多少蜀人想过翻越重山,走出蜀界,去看看外面的中华神秀?可又有多少蜀人都被险峻的山脉因在了蜀地?而许多穷人更是没有足够的盘缠能走出蜀地,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他的脸上现出几分哀痛,“是滴,细妹儿,这就是外面的天。”
他并未告诉女子实话,宁愿女子以为他们已完全出了蜀境,“细妹儿,我们再往外走走,会看到更美的天,我们还要去那东海边,看海上的天,去江南看荷花池上的天,去……细妹儿!”
男子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
女子的眼在他娓娓地述说中,闭上了
完全地闭上了!
“细妹儿,我和你的阿爸不欢喜我们在一起,要将你嫁入那土老肥家做那小老婆,你不嫌我川子穷苦,跟了我出来,细妹儿……我们出来……,好容易逃出来喽,说好要一辈子不分开,细妹儿!细妹儿!”
男子呼叫着,山中传来一声声回音,仿佛整座山中,只有他的叫声。
但女子的眼再也没有睁开过,也永远不会再睁开。
简随云与唐云引淡淡地立在旁边,没有说一个字,只有彻骨的风在回谷中乱石间回荡
“细妹儿,走,我们走……川子哥这就带你去外面……男子突然往起站,手脚哆嗦着抱着女子。
但还未抱起,就摔了一跤。
他的伤虽不重,胳膊与腿上却都有擦伤,有几处一吃力血就渗了出来。但他在摔下前,用自己的双臂为女子撑住全身,生怕女子会再被摔痛。
而他身上又添了几处瘀伤,趔趄地爬起,却不愿放下怀里的女子,笨拙地在乱石堆上向谷外爬去
的确是爬,从一块石头到另一块石头,他抱着女子一块爬
日,已薄挂西山!
夕阳中,那细瘦的身子里是一种的坚持,坚持地抱着女子,一步一摔,一步一趔趄,却仿佛他再也不会放手!
他们会像先前紧握双手一般,至死不分!
看着那背影渐渐地远离,简随云与唐云引没有多说一个字。就仿佛他们是立在红尘之外,看着世间之人
“最普通的人,却有最不舍不弃的情。”唐云引说了一句话,声音如水在风中流泄
“他们,原该相守一生。”简随云的眼里,仿佛有些悠远,“也许,只得他一人独活时,不该去救他。”
唐云引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看向了她——
简随云的面孔仍同以往任何时候一般,平静舒展,声音含着她独有的香气,将山崩石落所带来的苍败冲淡了一些。
但唐云引的眼里,却因她说出的话闪过复杂的光芒。
“每一个人的命,都有他的命数,期望能相守一生的人,也不会都能相守,该活着的人,应该活着。”低了低眼,唐云引似乎要让眼中的东西尽速退去——
而在说到“应该活着”四个字时,他的语音也似乎加重了些。
简随云在风中回身,望向身后的山脉,“这,非天灾。”
刻闹,依旧葳峨!
从崖下仰观,其势更加凶险!
虽然几乎是半座山都崩塌下来,但它依然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杰作!那飞流的瀑布底已被这累堆的巨石掩盖大半,而不久后,半山的栈道会被重新修建,挡路的乱石也会被移开。
再经百年后,此处将再也看不出曾经崩塌的迹象,剑阁之山将会继续用它的奇、险、难,伫立于后世中!
“非天灾,便是人祸。”唐云引也回身,仰望高崖。
放眼处,其它的山脉下连一块落石都没有!
若真是地震之类的天灾所了起的山崩,不会只有他们所处的这座山上有震动,旁边相连的山脉却没有变化。
“本为你我而来,却牵连了他人的人祸。”简随云顺着山高处,望着天际
她的眼中,似乎更加的淡然。
淡然中,又透出些比刻闾之山还要奇险的雒俊,整个人似恬淡,又似巍然,更多的是高远
“却也是令你受伤不轻的人祸。”唐云引也望着天际
周身本是如立月中水晶宫里的微凉月华中,多了一丝入骨的寒气。
“唐门,已近。”她回首,看他——
“是,已近。”他也回首,看她——
微微一笑,他们折身,掠起
就如一轮水月、一片浮云,在乱石崖底向外而去
而他们,也将正式进入巴蜀,走近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用毒世家“唐门”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
半山腰未受震动波及的密林处,飞起一只几乎与山石同色的灰鸟,它在空中盘旋几因,用豆大的眼看了山崖底远去的两道身影,展翅,飞入云霄
用比鹰阜还要疾劲的速度,一路穿风过云,掠过寻常飞鸟难过的山脉,再过十数个城乡小镇,飞入了一处隐在林间的红墙绿瓦中——
最后,停到了一只手中。
这只手,指型优美,掌心苍白,指间的蔻丹鲜红如盛开的玫瑰!
鸟收翅后,“咕咕”的鸣叫中竟然吐出一段人语,语言简单,却绘神绘色,描述了剑闾山崩中发生的一幕。
手在听完它的汇报后,轻柔地抚上它灰色的小小的头颅
同时间,又有一个满身灰尘,气息急促,似经过急速奔波的红衣女子突然掠来,跪倒在这只手前
“主,已照您的吩咐,遣最好的爆破手,置十万斤炸药于剑阁山顶,在其进入爆炸范围内后,借瀑水流声的遮掩,二十名弟子同时可燃火线,炸药顺利在于同时燃爆,半座山峰如期坍塌。”
女子禀报简单利落,与鸟儿所述内容,相近。
“他们,怎样了?”抚着鸟羽的手并未停止动作。
女子的身子伏低了些,脸色突然变白,“他们,活着……,”
“活着……”那只手停了停
“属下所率一字辈二十余名弟子与炸药师,因爆炸无法及时离开剑阁山脉,皆被火药波及,也被乱石压于山头,只余属下因摇旗发令,离炸点稍远,得以一人独生。”
女子的声音没有起伏的情绪,那张脸虽变白,却平板得就像从来没有过情绪
而她本是极绢秀的。
手又动了起来,继续抚摸着鸟羽,“为了她,我又废去了二十余名我培养多年的人手……”
忽然,一道笑声响起
就如同琵琶急奏一般,有种惊心动魄的张力!
“这世上,能够从那场山崩地裂中逃生的人,是只有将乾坤罡气练到极致的人,看来,她的确是坤元罡气的传人!”
一片静寂
地上的女子伏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仿佛连呼吸都已经闭了起来。
“唐门之事,怎样了?”那只手的主人忽然又问,笑声收起,抚摸着鸟羽的动作间透出种漫不经心。
仿佛其笑得本是张狂,却在猛然间又变得意态斓珊。
“主所设的一石二鸟之计,一直在如期进行。!”
“你似乎忘了,那件事应该在他们进入唐门前,就会有所了结……”
地上女子的脸瞬间又变白了些,“属下一直潜人在暗中观视,但唐门似乎自唐盈回门后,原本阵脚已乱的局面有所变化,突然闭门自守,断绝了所有与外界的来往,也未如我等计划中的立刻就……”
“唐盈……一个不足为道的小辈,如果不是遇上她,早已是死人……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她显露出来……”,手在鸟羽上似乎变了个动作,竟然由下而上逆着抚起了羽毛。
任何鸟兽都不喜欢毛皮被逆着抚摸,但那只鸟却动也不动地立在手中,甚至像是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唐门充其量只会些玩毒的小把戏,如果不是当年之事有唐门的一笔,也不会第一个就拿它开刀,但第一个开刀的门派,到现在还未有结果,你们,令我失望了……”
那只手,突然就卡在了地上女子的咽喉处
它刚刚还是抚着鸟羽的,就在猝然间,便到了女子的脖颈上。
仿佛它原本就在那里一般!
而它很美,即使是在女子细白的皮肤下,也依然是美得惊人!掩过了那女子绢丽如花的脸,就像沾染了鲜血的玫瑰!
“咕咕”,灰鸟已飞到一旁,立在架上冷冷地看着这里
“巴蜀一带有剑门关做屏障,是一块极好的地势,如果得到唐门的势力,便算盘踞了巴蜀,这大好河山中便又多了一块有利的地盘……”那只手在女子的咽喉上轻轻地滑动着,悠悠的语气似一个人在茶余饭后,望着窗外说闲话一般。
但那指甲上的蔻丹红,却似要燃烧起来!。
“在他们到以前,唐门之事就该解决,现在,他们已近唐门……”手还在慢慢地滑动着,一寸一寸的游离在女子的脖颈上,卡紧,“如果,唐门之事有任何意外,你们这些无用之人我留着便实在没有用处了……”,”
女子的脸更加得泛白,被卡住的部分让她无法呼吸,眼珠都突了出来——
但她的眸里仍是一片死寂,仿佛她早已陷入了地狱中,没有了生的希望与活的光芒。
“你们,是我一手培养成的,每一个都抵得上江湖一流的高手,如果没了,还真有些可惜……”
那只手似乎松了一些,女子突然通畅的呼吸让她不由地咳了几声。
“不过,我实在没想到,那个千慧会去劫他们的路,又偏偏了通一事让他们撞上了……”
空气中,传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被扼住脖子的女子唇角逸出一缕血迹!
血,越流越多,汩汩而下一一
而手,离开了那只脖子。
离开的同时,女子细如花颈的脖子软了下来,“呯”地栽倒在地!
“少林之事,令我很不愉快,你知道,我不愉快时,只有看到鲜血才会舒服些……”,那只手中,又多了一条细绢,轻柔地擦拭着自己,它上面根本就未沾上血迹,却依然擦拭着……
架上的鸟又“咕咕”叫了两声,冷漠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啄了几口架旁小罐中的饮食。
罐中,是些鲜红的液体,被鸟嘴啄起后,顺着弯弯地嘴角在缓缓地下滴
依稀能闻到,那是血腥的味道。
而更浓的血腥,正从风中带过,吹散了这只手的主人接下来的话
“生死关头,潜能会尽现,唐二竟靠她来护身,显然也并非乾元罡气的传人,但他晦莫如深,又到底是何来路?乾元罡气又到底有无传人?如果有,又会是谁?
乾坤罡气,相辅相成,阴阳相合,便是天下无敌……哼哼,好一个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天下无敌,还是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