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飘萍却是并不回头,径直向那大厅中央大踏步走去。因为他知道当有人向你故弄玄虚时,定是有事求你,要不就是忌惮于你。
那掌声一愣,停顿了一下,复又响了起来,任飘萍已是走至石床近前,只觉一股阴寒冰冷之气透入肌肤,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只是石床之上的人,却是让他的心一震,原来石床上的人竟是那早已死去但此刻看上去依旧面色红润的赵宏云的父亲、震天帮的创始人赵世青。疑惑之余,一极富男性磁性的声音响起:“任兄,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任飘萍当然听得出这正是赵宏云的声音,却是极不愿回头,应声道:“赵帮主似乎并不是很想见我。”
赵宏云的声音渐趋响亮,道:“任兄此言差矣!你当知道现在我最想见到的就是你!”
任飘萍‘哦’了一声,缓缓转身,却是心中大惊,原来赵宏云此刻站着的位置距离自己只有三尺之遥,不禁暗道:他的武功在三个月内竟是精进如斯!可是白鹭洲一战时我分明是点了他的气海穴废了他的武功的啊!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之极,淡笑道:“莫非赵兄很是想念我的‘咫尺天涯’?”
赵宏云眼睛已是笑开了花,拊掌笑答:“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不是任飘萍,我不是赵宏云,”复又一顿,眼眸渐冷,道:“或者说我们之间没有小蝶,那么你我定会成为知己!”
任飘萍的眼里分明已是有了痛楚之意,却是哈哈哈大笑个不停,赵宏云显然有些吃惊,道:“莫非任兄认为我说错了?”
任飘萍收笑,道:“错,当然错了,大错特错!你我之间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却是全然不同,你只爱你自己!”
赵宏云晒然一笑,道:“你说什么?难道你不爱自己吗?天底下又有谁不爱自己呢?”
任飘萍叹道:“人当然要爱自己,只是你的爱太过独!”
赵宏云大笑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伪君子,难道你要我和你分享小蝶吗?爱可以分享吗?”
任飘萍道:“难道不可以吗?难道小蝶和你成了婚,我就不可以爱小蝶吗?爱是由得了自己的吗?”
赵宏云眉目暴抖,破口道:“放屁!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若是和小蝶成婚,我爱小蝶,你受得了吗?”
任飘萍笑答:“为什么要受不了?我管得住你的行为,管得住你的思想吗?”
赵宏云从来没有听过任飘萍这一套理论,但觉完全不可思议,全当任飘萍已经是一个疯子,当下不怒反笑,道:“你简直是个疯子,我且问你,小蝶呢?”
任飘萍摇头,转身看向石床上的赵世青,冷冷道:“人死可以复生吗?”
赵宏云看着任飘萍的背影逐渐虚幻复又逐渐清晰,突然大声道:“不可能,小蝶不会死的!你说,小蝶现在在哪里?”
任飘萍转首怒道:“赵帮主这么健忘!难道你忘了是你亲手杀死小蝶的!”
赵宏云忽然发疯般地摇头,狂喊道:“不!不是我杀的!是你!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任飘萍看着赵宏云发疯的样子,心中着实觉得赵宏云有些可怜,不免心软,道:“好吧,你说吧,你想怎样?”
不料赵宏云忽然桀桀发笑,道:“你真以为我可怜吗?不,从今天起,不,准确地说,从白鹭洲一战起,我就不再隐忍,自从欧阳小蝶这个贱人嫁到我震天帮,我就在隐忍,隐瞒真相,忍受屈辱,这么多年来我希望我的宽宏大量可以感化她,可是呢,可是他却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赵如屏!”
说至此,赵宏云双目动也不动地盯着任飘萍,一字字道:“她……本……该……姓……任……吧!”
任飘萍心中大震,不曾想赵宏云竟是早已知道了这个秘密,不由得身形向后大退一步,道:“赵宏云,屏儿现在在哪儿?”
就在这时,赵宏云忽然在笑,说不出的古怪和阴险,笑得任飘萍竟是有些心虚。任飘萍愕然,赵宏云出掌,口中同时喝道:“风起云涌!”,正是少林寺智远大师的成名绝技‘无相达摩神掌’的一式。
但见赵宏云双掌金光闪动,掌声如雷,任飘萍不敢有丝毫大意,脚步移动,正待先避过其锐气,却是陡觉背后一股极其阴寒之力突袭而至,任飘萍心惊胆颤之余,心知此刻已是无暇再做闪躲,当下不退反进,默运九天玄功心法,双掌招走‘万种风情掌’九式:百花销魂!那血红莲花便一朵接一朵,一朵更比一朵鲜艳地向赵宏云的万千金掌而去。
且说这无相达摩神掌和百花销魂俱是以内功而为,任飘萍突遇如此变故,仓促之间此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而赵宏云则是蓄势而为。两人掌力在空中迎面相撞,强弱立判,但见血红之色尽淹没于金光之中,任飘萍身形一滞,被赵宏云震得直向后退去。
而那股极其阴寒之力正从石床下的凹槽中射出,一人一剑,急速刺向任飘萍的后背。
任飘萍此刻腹背受敌,招式已尽,又是在这火光电石之间,若是强行施展‘御云梯’,势必下三路必受重创。值此之际,任飘萍心中不禁悲戚,星目黯然,身形回转,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刺出了这把寒剑!
倒退中任飘萍转身,回眸,剑冷,因为那把寒剑已经触及任飘萍的胸膛,可是任飘萍的心更冷,不是因为那极其阴寒透入肌肤的剑气,而是因为那刺向自己胸膛的剑的主人——燕云天。
燕云天的目光很冷,似千年玄冰,燕云天的手很稳,像万年磐石。
任飘萍的目光没有惊讶,只有悲哀,深入万丈深渊的悲哀,他的心中此刻涌出的只有两个字:朋友!!!
悲哀是不是代表无情,任飘萍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燕云天、那个称呼自己大哥的人、那个一如阳光的男孩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