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条细嫩的手臂上已有青筋条条绽起,同时她本来梳妆的好好的挽髻此时也忽然散作一团,披头散发完全像是一个女鬼,她大吼一声,一张狰狞的面目森森白牙像从坟冢里掘出的千年女尸,只见她的手凌空舞起越舞越快突然之间空中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同时挥动,嚅嚅乱动,眼花缭乱,每只手在变化中都正在逐渐的增大,直到大如棋盘遮挡住了日光。
这一切变化是那么的突然又那么的可怕,没有人能知道这到底是属于那路武功,半边日光被遮掩了,天色暗了下来,女人的旗袍里灌满了风,一只涨得足有铁桶粗细的水袖里突然窜出无数的蜈蚣,密密麻麻当真像是把全世间的蜈蚣都收入到她的榴裙下。
那些蜈蚣的窜行速度极快,个个好像是吃人肉长大的,一旦嗅到人的味道,皆拼命地撺掇过来见人就咬。
大姑娘的眼睛都看呆了,她那里见过这等巨大的态势,正在她暗自想该怎么办时,一只秃头圆脸浑身漆黑如墨的蜈蚣已窜到了她的脚下,她一挪步那只蜈蚣蹦上她的脚背一溜烟似的往上爬并牢牢地抓住自己的皮肤,大姑娘急抖衣服本想把这畜生抖下去,没想到那家伙急了反倒朝她细嫩的大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大姑娘疼得‘啊呀’一声,殷红的血水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流到脚背就变成了黑水,大姑娘脑子里空荡荡的,此时她什么也顾不了了,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还在里面兴风作浪的黑头蜈蚣一下子把它的头用手戳了个稀烂,她捂住伤口,但是受伤的一条腿已渐渐失去知觉。
宗洋和玉玲道人正在闭目打神,只见爬上他们身上的蜈蚣又纷纷被弹开窜向其他的地方,老人还在抽烟,也许是他身上有浓重的旱烟味,大批蜈蚣饶过他的身体攻击其他人去了,偶尔有一两只攒向他的大烟涡被烧得‘嗤嗤’作响,峨眉女弟子们像乱了一锅粥似的,纷纷拍打自己身上的蜈蚣,其中有被咬伤的,有四处乱跑的,有被蜈蚣叮得血肉模糊的,一副凄惨的场面当真是百年不遇。
红头发怪人本来就不能动弹,此时有多数蜈蚣扒在他身上一阵叮咬,只听见他发出杀猪般粗狂的喊叫声,他越是这样,咬他的蜈蚣越兴奋,转眼间就把他咬的只剩下一具白骨,再看那些吃了他肉的蜈蚣个个肚皮像是一个小皮球似的,其它的蜈蚣见状,又纷纷来叮咬这些‘酒足饭饱’的家伙,一阵厮杀惨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臭难闻的味道。
第一轮攻击完毕,只听女人一声大喝,全部蜈蚣倒地死去之后化成一阵灰随风散去,这一切来去皆匆匆,女人的双手又缩回到原来的大小,被遮掩的日光也恢复如初了。
大姑娘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没有性命之忧,峨眉派有四个女弟子中毒太多而当场死去,红头发怪人只剩下一具白骨,上面还有肉丝连带着一根刺入肚脐的银针,老人脚下的烟灰里有烧焦的蜈蚣的尸体。
女人突然指着老人哈哈大笑道:“看你刚才的举动,我突然想到你是谁了,只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活着”。
老人摇了摇头。
此时玉玲道人和宗洋也早已打坐完毕,说是打坐,其实是以深厚的内功逼退蜈蚣而已,由此他们自己会损毁体内元气,至少得五到十天才能真正恢复,玉玲道人已大汗淋漓,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但她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泰然自若,宗洋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本来体内的内力就未完全消化,此时更觉得体内如排山倒海五雷轰击般难受之极,他的面颊上挂着几滴未干透的汗珠,他不敢移动身子,稍一动丹田里就会有数万条虫子在叮咬。
老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女人的话一样,依旧笑眯眯地抽着早已熄灭的旱烟,若论年纪他早已六十开外,一副单薄的身子骨早已踏入坟墓半截,若论胆量,他简直胆小如鼠,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想参与,唯求万事大吉,就连自己的孙女处在危难之际他也缩头缩脑,唯恐祸及自己,这样一个人与多数这个年龄段的老人都一样——视自己的生命为无价之宝。
女人见他不说话,干咳了一声,继续道:“早就已死了的人,还跑出来作甚,二十年前的武林与现在完全是两回事,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挽回当今整个天下的败局吗?”
老人缓缓道:“老夫历经两个朝代的变迁,圣运当道,虽怨声载道,但外敌不敢入侵,人民生活比起前朝又要好上数百倍,天下不论在谁手里,唯求于此,如今又要制造混乱又要易主,我们土头老百姓怎能受得起呢?”他这些话娓娓道来没有一点矫揉造作,听来让人感同身受。
女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讥诮道:“满嘴的圣人之道,伦理纲常,这些东西也只配茶余饭后略叙闲话而已,真正起作用还不是谁的势力大,武功高,钱多,笼络人心的法子多,谁就可以御乘万人之上,没有势力那只能是退位让贤,成人之美了”
老人不置可否,只若有所失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完全失去自我,目中无人了,浩浩天地之大,你若强自会有人比你更强,你若弱自然有人比你更弱,不好不坏才是生存的王道,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杀生之祸”
女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该叫你独孤前辈呢还是独孤老儿,用不着你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她说话的语气极冷,显然已不耐烦老人的规劝。
老人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我老汉无所谓”
女人狡黠的眼睛转了一转道:“我只是奇怪,你不是二十年前就退出江湖了吗?现在又回来作甚?难道也想在这乱世之中摸一条肥鱼么?”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的确不想管这江湖事,况且我现在也过得很好,我为什么要趟这趟洪水呢?”
女人道:“那恐怕你另有所图吧”
老人道:“我是应一老朋友所托,劝你收住恶性,重新做人”
女人哈哈狂笑道:“就凭你?你想劝我,本宫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老人摇摇头道:“看来你是执迷不悟,病入膏肓了,本来老夫是想帮你,如此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女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你那位老朋友想劝我还是你想劝我?”
老人一怔道:“谁也劝不了你,你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女人突然咯咯笑道:“与当年上昆仑山的那个糟老头子一模一样,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她这一说,老人忽然记起二十年前初上昆仑拜访故友的情景,昆仑山四季雪雾连绵没有一天霁月初清的日子,当时正值新年刚过,满山的松树上挂满节日的红色灯笼,下人们正在雪树下采集松果,最让他记忆犹新的还是那个手提小灯笼满山疯跑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就是钟一丹收养的干女儿菲红仙子,当时他抱起小女孩只觉她手脚冰凉,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童年的纯真无邪,没想到时过境迁,她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老人想到这里眼里嚼满了泪花。
老人缓了缓道:“没错,是你师父也是你干爹托我来的,他只希望你能回到过去那样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虽然这是她预料的那样,可是当她亲耳听到这是义父的嘱托时,心里稍稍有一点愧疚,但她马上又恢复了冷面无情,冰霜傲骨。
女人道:“他是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吗?他当年废去我的武功让我生不如死,把我逐出师门让我无地自容,幸亏有西域圣主把我救下才能保全性命,现在还有脸面让我重回到过去”
老人伤感地道:“在他临终前他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女人道:“他死了吗?我本来是想让他饱受一下被人遗弃的感觉故而把他关在了永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不过他死了更好,免得受那么多的苦楚”他说这话时神色自若完全没有一点伤感。
老人道:“你以为他被你关起来就无法出得来吗?他是怕他中的毒出来会害死更多的人所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女人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许这样更好,也许这样更好”但转而眼神变得异常恶毒,指着玉玲道人道:“本宫今天上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拿到‘玉玲碧霄’并不是拉家常来了,所以我劝你还是识趣一点为好,不然,你这百年峨眉古刹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玉玲道人接过话头道:“就算本座今天血溅当场也断然不会把这点苍的镇山之宝交给你,就算峨眉今日就此毁去,明天还会有另一座峨眉成立,正义之火生生不息”
女人怒目横视,娇嗔一声“那你是存心找死”,说着一掌横劈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