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之,你可愿担当权发遣砲军都统制一职?”
虽然知道梁崇儒的图谋,但是贾似道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几分,只是目光炯炯地望着陈德兴。
一军都统制!对几日前还是以从九品承信郎充训练官的陈德兴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从此便是一军之主,虽然不足以和卢兆麒、程大元、范胜、李和、姜才、韩震这样的前辈宿将平起平坐,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此机遇,一生能得几回?
不过陈德兴也知道,贾似道绝不会轻易将这个差遣交给自己,否则扬州城内诸将可都是要不服的,除非自己拿出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就在众人都以为陈德兴会谦逊推辞的当口,他却猛的一撩衣襟,大礼对着贾似道参拜下去:“相公,某家愿立军令状!用某家这颗项上人头担保,三个月内练成2000砲军,打造出百架发石之机,为相公摧破北虏汉军!”
贾似道重重点了点头,却没有答应下来,而是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厅堂之内的诸军之将,“还有人愿意立此军令状吗?若是尔等不愿,也可替有官身的子侄接下权发遣砲军都统制一职……只要如陈德兴一般立下军令状!”
这是在公开招聘砲军都统制?谁有这个信心就来当,事情做不好就掉脑袋,机遇和风险共存!
厅堂之上,鸦雀无声。扬州城内的诸军主将都不发一言。都统制的位子是好,但是拿脑袋打赌的事情也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这个劳什子扭力发石机是陈德兴所献,也只有一张图,一个原理,并没有实物可以参照。而且扬州都作院(专门制造武器的官营手工作坊)那些工匠的手艺,谁还不知道?就是应付差事而已,所造的兵器大多粗劣。指望他们照着图纸打造出什么堪用发石机,真是比登天还难!
除了陈德兴本人,谁还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就打造出一百架,同时还要训练出两千砲军?
“既然无人和陈德兴争抢都统制一职,那便由承信郎陈德兴权发遣砲军都统制。”贾似道的语气突然放沉,拈着自己的须髯,看着陈德兴,沉默半晌,又道,“不过三个月练2000砲军、打造100架发石机太缓了,老夫只能给你两个月,要300架发石机!陈德兴,你还敢立军令状吗?”
只有两个月!倒不是贾似道有意为难陈德兴,而是整个战局对大宋相当不利,两淮战事必须尽快结束,以便抽调主力西援以解四川之危。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德兴。这个年轻人在短短几日内,已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训练官,摇身一变成了扬州城内的诸军主将之一了!前提是他敢立下一份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的军令状。
“下官有两个要求,只要枢密相公答应,下官便敢立军令状。”
“说。”贾似道不置可否地看着陈德兴。
“第一,下官想在扬州都作院、扬州造船场中各选工匠百人,编入砲军,专门打造发石机。”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虽然扬州诸军中都没有几个打造兵器的工匠,但是砲军的情况不同,之前宋军使用的牵引式抛石机是没有机动性的,必须由随军工匠在敌城之下临时打造。
不过贾似道还是没有完全满足陈德兴的要求,思索了一下,道:“都作院良匠不足,只可在造船场选工匠百人,如有不足,可募民间工匠入伍。”
日前扬州城下一战,宋军可谓损失惨重,需要补齐的兵器衣甲太多,扬州都作院根本忙不过来,倒是扬州造船场没有多少业务。
“下官需从都作院选火药匠人数名。”陈德兴连忙还价道。他已经知道这个时代的火药性能有多糟糕了,自然有了自己配制火药的想法,要不然用发石机投出去的铁砲都炸不响,还有何用处?
“火药作皆划归砲军。”贾似道倒是够干脆的,把扬州都作院火药作一并给了陈德兴……其实这个火药作也没有几个人,配制的火药质量很差,产量也低。两淮军前的火药大都是临安的制造御前军器所提供的。
“下官多谢相公!”陈德兴心中却是一阵大喜,他所谋者甚大,除了需要培养自己的军事班底,同样需要控制一些工匠好用来打造和试制兵器——前世受过良好教育,也有一定动手能力的陈德兴自信是可以将自己掌握的知识当成金手指的,但是必要的助手和试验还是不可少的,这就需要一些能听他指挥的宋朝匠人。
“还有什么要求?”贾似道又问。
“下官想从武锐军中挑选七百人做为砲军之骨干。”陈德兴的第二个要求倒是在贾似道预料之中。
六百几十号跟随陈德兴在保障河边殊死而战的武锐军士卒,还有二十一个在琼花楼和陈德兴结义的兄弟,自然是他的班底,不用他们,陈德兴还能用谁?
“准了!”贾似道蓦地哈哈大笑,“好罢!既然庆之你有这等雄心,老夫便成全了你!群玉,去取军令状上来!”
言罢他的目光突然就凌厉起来,语气更是加倍的冰冷,“陈庆之,军前绝无戏言,今日是九月十五,老夫再饶你三日,十一月十八,你若拿不出200架发石机,或者是这300架发石机中有一架不能将3个铁砲抛至200步外,到时候就是军法无情!”
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的。陈德兴自然知道富贵险中求,况且,这件事情的风险比日前在保障河边血战时可小多了。他又是一礼到地,“但凭相公所言!”
……
到了抚司之外,陈德兴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下面凉风飕飕的。廖莹中陪他一起出来,倒是一脸笑呵呵的,“庆之,你可真有一套……才20岁便是一军都统制了!虽然只是权发遣,但只要打造出了300架发石机,这个都统就实在了。若是不出意外,官家到时候还会给你一个横行官的。孟忠襄、江古山昔日的际遇也不过如此了。”
陈德兴苦笑拱手,“廖世伯,小侄不过有些蛮勇,懂些机关,如何敢和孟忠襄和江古山这样的一时俊杰相比?”
廖莹中淡淡一笑,“庆之,你倒有几分自知,你的确不如此二人。孟忠襄能经善权,以孤军与持荆襄巫夔间,屹然为东南砥柱者有年。若孟忠襄尚在,国事必不至于如此。江古山文武双进士,又知兵善用,可谓朝中砥柱,来日必将大用。不过此二人最让吾佩服的,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知晓进退,从不贪恋兵权。”
他扭头看着陈德兴,语气真诚地道:“庆之,你切莫忘记自己是武人,吾大宋素来重文抑武,最忌武人跋扈,这几日你在扬州城的所为,已经能够得上跋扈二字了!”
说完这番话,他朝陈德兴一拱手,“庆之,今日就此别过,吾之所言,你回去好自思量吧!”说罢就转身径自回了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