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不旧嗯了一声,接着:‘回家后,先急着奔进师妹房内,看她回来没有,这一看吓得
我魂飞魄散,只见师妹口吐白沫,昏死在床上。’
‘幸亏我一路赶回,师妹服毒自杀,时间还来得及解救,可是,唉!师妹救好后,终因
服毒过深,神经受了损伤!’
芮玮道:‘毒质侵害到大脑吗?’
史不旧点了点头,悲伤地说道:‘我无法疗治脑伤,只有眼睁睁的看师妹处在半痴半呆
的状态,此后她脑筋有时清醒,有时却懵懂不知,而清醒的时候,所知亦少,只知勤练武功
,倒似把伤心的往事遗忘了。’
‘这样也好,只要她不悲伤,我整天陪她解愁,心想只要她愿意,我仍旧与她成婚,却
未想到引狼入室……’
蓦觉这‘引狼入室’四字不大妥当,尴尬地看了芮玮一眼,见他并不在意,专心在听,
接道:‘芮问夫……哦!令尊被我疗好伤势,就在我住处休养,咱们交成好友,但他也与师
妹交成好友。’
‘师妹清醒时与他谈得十分投机,其后我看情形不对,发觉师妹看他的眼光异样,才发
觉令尊某处长的与简春其相像,师妹不忘简春其,自然与令尊谈得投机。’
‘我怕师妹爱上令尊,用言语遣走他,谁知师妹没怎样,他却深深的爱上了师妹,离开
后,每隔一月总要求看师妹一次。’
‘唉,这世上情缘当真勉强不得,令尊已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追他,他却不要,偏偏
爱上了半痴半呆的师妹!’
芮玮咳了一声,问道:‘舅舅,那位缠着家父的姑娘,可是熊解花?’
史不旧听芮玮改口喊自己舅舅,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心里是受用呢,还是不受
用,好一刻才道:‘熊解花又叫修罗玉女,是昔日江湖上的大美人,不错,她的确缠着令尊
,但令尊却不爱她,偏偏爱的是我师妹。’
‘我屡次向师妹求婚,她不理,却在第二年令尊向她求婚时,她欣然的答应了,但她答
应时,神态怪异已极。’
‘我向令尊说,不要娶我师妹,部分是为他尔后幸福着想,当然一部分自私心作祟,我
向令尊和盘托出师妹生了一子的往事,又有隐疾,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我劝不动令尊,气得同他打了一架,哪知他的武功比简春其还强,我连简春其也打不
过,更不是他的对手。’
‘一月后令尊终于娶了师妹为妻,我伤心极了,这不是自招祸患吗,倘若我不救令尊,
他不认识师妹也不会发生此一事,也许有一天师妹会和我结婚。’
‘我爱师妹之心太切,扬言终有一天武功胜过令尊来报夺妻之仇。因那时我骗令尊师妹
是我从小订下的未婚妻。’
‘同时间我隐居小五台山,谢绝任何访客,更讳忌前来求我治病,终日勤练武技,要等
一日自信武功有成,去找令尊挑战。’
‘我武功未成却不知令尊去世了,那日在小五台山相见我极恨你,因你是芮问夫的儿子
,又极像师妹,看到你就惹我心中之恨。’
‘那日熊解花随来小五台山,要掳高莫野,危急时黑衣女来救,当日她虽然长发披面,
由她的身形却看出就是多年不见的师妹。’
‘我听你说母亲去世,却不想她仍在世上,不由令我感到奇怪,下定决心要访查师妹,
为什么离开令尊,而令尊又说去世了?’
‘要知自师妹与令尊成婚后,我再未看过他们,因我武功自知尚未赶上令尊,去看他们
不但伤心,而且与令尊打起来,徒取耻辱。’
‘我不到江湖走动,不知江湖的变化,只在隐居后的第三年听说简春其被仇家杀死,谁
杀死的却无一人知道。’
芮玮大惊道:‘什么!简春其是被仇家杀死的?’
史不旧道:‘这件事当年轰动一时,其后江湖上渐渐淡忘,好似简家不愿说简春其被仇
家杀害,只说病故。’
‘然而简春其被杀有人目证,这决不会假,我怀疑是令尊杀死的……’
芮玮直摇头道:‘先父决不会杀简春其,没……没有理由……’
但说最后没有理由四字,声音不禁也动怀疑,暗忖简春其被杀,简家不愿张扬,只有父
亲杀简春其。天池府不愿张扬,因……
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感到难过,只听史不旧道:‘我本怀疑,现在却敢确定是令尊杀的
,这“确定”虽无确切的证据,但由种种推断,决不会错!’
话到这里,望着芮玮,彷佛顾忌芮玮听了心中不舒服,不敢说出推断的详情。
芮玮想了想,为了明了真况,还是问道:‘舅舅的推断,能否说给晚辈听听……’
史不旧道:‘你听了不要难过,他们之间的情怨,很难断定是非,谁是谁不是,咱们不
能一口论定。’
芮玮微微点头,史不旧道:‘在小五台山确定黑衣女是师妹,但见她武功更高,神智却
越发不够清晰,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你是她的儿子,她听到你的名字,也认不出来,天下哪有慈母认不出儿子的道理,只
有脑筋受刺激过甚,否则不会认不出亲生子……’
芮玮忽然叹道:‘家母并非完全认不出我,她虽脑筋受损不识亲人,下意识中看到我,
觉得与她有关,故三番二次地相救于我。’
史不旧道:‘令堂如何救了你?’
芮玮将与黑衣女相遇的经过一一说出。
史不旧道:‘如此说来,第一次你与师父对掌,她解救你们就觉得你与她有密切的关系
了?’
芮玮道:‘否则不会那么巧合,几次危难时她赶到相救,彷佛自在此地相见,她暗暗跟
随着晚辈。’
史不旧微微颔首,说道:‘我怀疑师妹为何脑筋会变得更坏,照说她婚后应该幸福,不
应该脑筋更坏……’
‘一为追查真相,再者为师妹着想,我常常下小五台山去找师妹的行踪,哪知师妹的行
踪,彷佛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分难找。’
芮玮暗忖:‘除非七、八两月可找,其余时间住在魔鬼岛,当然不易找到。’
史不旧道:‘那次在师叔的南陵小小药铺与你相见,承你相救,魔鬼岛主的女儿令属
下解去我身中迷药之毒。’
‘我孤身离去后,一面打听师妹的行踪,一面回归小五台山,途中偶见师妹的行踪,但
没有追上,问了当地有名的万事通林权道,问出师妹每年七、八月间必经该处。’
芮玮心想:‘这是去年的事,那时身在魔鬼岛,否则去年中秋赶到这里
,就可遇见母亲。’
史不旧道:‘于是今年六月我就赶到该处等,果然七月下旬看到师妹,我暗暗跟在她身
后,不敢冒然和她相见。’
‘只见她憩憩走走,也不骑马,有时一憩两三天,有时雇车连赶两三天的路程,这种行
径显非神智正常。’
‘直到八月中秋前两日来金陵,于是我心中明白可能她要去天池府,心想简春其早就死
了,去天池府做什么?’
‘她在金陵漫无目标的走了一天,憩了一天,中秋晚上果然到天池府,我一步不离的跟
着。’
‘随她走过危险的森林地带,心想此处埋伏特多,为何她却异常熟悉,莫非以前她常来
此处,走得熟了?’
‘我虽未触发机关埋伏,却也不禁提心吊胆,走过森林地带冷汗早已湿透衣裳,心知只
要一触发机关,以天池府之能,定然将我害死。’
‘万料不到森林后是块简家的大墓地,看到墓地顿时明白师妹前来扫墓,心想她对简春
其那小子真好,人死了这么多年,脑筋坏了,还不会忘记每年来扫他的墓。’
‘不由对简春其嫉恨万分,心想简春其对你有什么好,再也忘却不了,我没有用,难道
令尊也不如他吗?’
‘我见她扫墓时,对着简春其的墓碑痴情万分的喃喃低诉,更为恼恨,又想我活在世上
,又是青梅竹马直到长大的师兄妹,你不来找我谈话,却跟死人墓碑谈话,你跟他不过一年
友情,就赛过我那么多?’
‘越想越恨,越想越气恼,不觉跳到简春其墓碑前,面向师妹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这
活人说,不要跟这劳什子的臭墓碑说!”’
‘只见她看着我却一点也不识我,陌生地说道:“你是谁,快走开,不准待在这里,我
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办完。”’
‘在这里有什么事好办,人死了还有什么好念的,我这活人不是人吗,还不如一个死人
吗?’
‘想到恨处,我一脚踢倒墓碑,心想毁了墓碑,看你还要干什么事,我恨那墓碑比我这
个活人还值得师妹怀念,抱起墓碑,想把它丢得无影无踪。’
‘师妹见我踢倒墓碑已经呆住,再见我要抱走墓碑,大叫:“放下!放下!不能拿走!不
能拿走!”’
‘我听她叫的情急万分,恨得要吐出血来,决定要把墓碑丢掉,断了她的痴心。蓦觉师
妹飞身上前,一掌拍在我的肩背上。’
‘那掌功力好不厉害,打得我翻到地上,狂喷鲜血,我一面喷血一面叫道:“打得好,
打的好,咱们的情份,由这一掌从此断了!”’
‘她看到我喷血,掀开长发,脸上露出惊骇万分的神色,忽然又叫道:“不准打,不准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