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一次开合,把世界分割。只剩下两人的房间里,就此陷入了沉默。
良久,白洛松开了紧抱洛莉的手,想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发现洛莉依旧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腰,不曾有松开的迹象。他偏过头,凝眸看向她,却发现她已然睡着了过去。
“白洛……别离开我……”她有些不安的揪紧了他的衣服,眉头紧皱,显出几分痛苦之色。但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下意识的掩盖着那份痛苦。白洛心头一痛,凭空生出浓浓的愧疚感。他抬手顺了顺洛莉额前的头发,可下一刻,他的动作突兀的僵住了。
“白洛……你喜欢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能是我……”洛莉无意识的说着梦话,而这些话却在白洛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洛莉,你在说什么啊?我喜欢的……不就是你吗?难道说……我的心意你没有感觉到吗?还是……我真的……
白洛把手放了下来。他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呵哈哈哈,我说过,你们的‘花术’和我们的‘花术’有本质的区别,”玉面男子看着在马三乔指掌中凝结的‘花术’,蔑然笑道,“每当‘花’对能量的掌控度更深一层时,我们的‘花装’都会变得更加坚固。以你这只有雏形的‘花术’,是伤害不了我的‘花装’的!”
“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了吧?”马三乔低垂着眸子,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有些崩坏的笑意。“‘盛夏’里,又有几个人去过地狱呢?”
“至少,你没有去过吧。”他抬起头,嘻笑着看向玉面男子,“呐,自视甚高的小白脸,让我来告诉你,所谓铁则,就是拿来打破的啊!”
他掌指间的光芒凝聚成了一朵美伦美奂的花,黏在他的指尖,随他的动作盛放在了他的眼前。美丽的荧光在他脸上拉出混乱的阴影,让他崩坏的笑意更显狰狞。
“昕结花,去!”那朵花从马三乔指尖飞出的时候,玉面男子瞳孔一缩,在突来的汹涌危机感中,近乎本能的把手中的战斧挡在了身前。眼见那花就要撞上那把‘花武’,马三乔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浓郁了起来。他伸出的手指微微向右一勾,那朵花就在玉面男子的注视下轻易的绕过了他的战斧,撞上了他的‘花装’,然后暴裂开来!
“果然是没去过地狱的家伙啊。”马三乔屈起手指,转头看向身边的施烟,“说起来,烟姐你不该这么弱的啊。”
“弱不弱你以后会知道的。还不去把他揍成猪头。怎么,还要等着他‘花装’修复好了再去?”施烟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抓紧时间,却是避开了他的问题,没有回答。
‘机密事项’吗?马三乔眸光一凝,识趣的闭上嘴,没有再问。转身向被炸翻在地的玉面男子冲了过去。
“地狱?”昕月捏紧了拳头,暗暗咬紧牙关。她想起了她所看过的,白洛所经历的地狱。那样的罪与劫,他也背负着吗?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的他那般痛苦。她不由想起那个晚上,他掰开自己的手指,面带痛苦怒声质问自己的样子。“你以为我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他们送进那里的啊?”
“守护,永远要比开创难得多。为了保护这个平和而安宁的世界,我们不得不牺牲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很多东西。”那时的你说着这样的话,安慰着那样的我。可更需要安慰的,其实是你吧?
光脑前的白依琳默默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独立指挥室。鬼使神差的,她去到了云台。俯望,那云雾之下只在真实视野里显现的巨大割裂空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似悲似喜。
哥哥,其实在你心里,我一直都只是妹妹吧?“我还真是……奢望了很久呢。”她低声喃喃,唇齿轻启间,带出几许血丝。她唇上带着已然干涸的血迹,那是她为了抑制心底的痛苦生生咬出来的!
“指挥官阁下,你也到这里来吹风吗?”有什么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发着呆的白依琳闻声转头,就看见一脸温和笑意的季晞正站在她身后。
“季晞姐,你怎么在这里?”白依琳愕然出声,急忙抬手抹去唇上的血迹。这些动作却在季晞温和的注视下缓缓停滞了下来。“既然感觉痛,为什么不哭出来呢?”
“别咬牙坚持着了。哭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一些。”季晞搂住了白依琳,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胸前,“你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没人可以剥夺你哭泣的权力。”
“别放弃啊,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季晞听着白依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轻声安慰着。她抬起头,看向没有太阳的那一片天空,默默黯然。
“少主,为什么?”庞言背着徐诗薇,跟在修的身后,脸上显出几分不甘之色。
“庞言,姐姐她其实是很聪明的。”修缓步向前走着,低声回答着庞言的问题,“你早上说的那些话,足以让她明白那个人就是我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做出那个选择。所以在事实上,我已经被拒绝了。”听到这番他所未曾预想到的回答,庞言有些愕然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只有十六岁,却是一头沧桑白发的少年步步走远。
那少年突然停步,回头看向那已被另一栋楼遮挡住的地方,“可是,我唯独不想听到她说出的拒绝。这样,我还能告诉自己,其实我还有机会。”我还不愿放手啊,姐姐。我认定过,你是我的。就算你拒绝,我也会一直等待着,等待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请让我保持着那份冀望。我……绝不愿意放手啊。
“少主。”庞言看着修在风中有些单薄的身影,默默地低下了头。“少主,我想再度进入地狱。”许是那个词汇刺激到了徐诗薇,她趴在他背上的身体抖了抖,搂住他脖子的手突然收紧,“死……死神!”
仰望着那个方向的修转过头来,看向一脸坚决的庞言。卷过的风突然停止了。街道上,只剩下两个男人间的静默。“我不允许。”良久,修出言答到,“太危险了。如果你死了,小薇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一起从地狱里回来。现在,你又想一个人跑回去吗?如果你去了,小薇必然也会跟去的。哪怕那里是她的梦魇之地!”
“所以,别去了。”修看着庞言,恳声道。
“结束了。”马三乔从玉面男子身边站了起来,抬眸看向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吞月’级,斜眸看向偷眼瞄着倒在金良身上的柳文浩情况的施烟,在心底偷笑着。
他现在心情很不错。玉面男子他已经按昕月的要求打了个半死,揍成了猪头。这样的话,他和她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吧?只是,柳文浩和施烟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昕月,他也应该管一管,只是,该怎么管呢?现在事态已经激化,也只能先放一放了。这般想着,马三乔快步走到了柳文浩身边,将他翻了过来,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转头对眼底泛着紧张之色的施烟示意没有什么大碍。这让她眸子里的紧张稍缓,旋即别开头,表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他!
洛莉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窗外已然是黄昏。她鼻翼一动,瞬间清醒了过来。这是……白洛做的饭菜的味道?她脸上挂起了笑容,下了沙发,疾步向厨房走去,想要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可厨房里,除了被盖上东西保温起来的饭菜和压在盘子旁边一张醒目的便条之外,再无其它特别的东西。洛莉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下来。她低下头,拿起了那张便条。
‘洛莉,我有点事,先回家了,别担心我。’
她颤抖着,伸手掀开了盖在饭菜上的东西,看着那精致的菜肴,她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天宫’。发泄过了的白依琳回到了独立指挥室,意外的发现昕月并没有在里面。偌大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关上了房门,坐到了座椅上,一时没了动作。
白洛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带着些许空洞,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敲了敲耳机,呼通了‘天宫’。
面前的通讯器响了好一会儿,白依琳才回过神来。看着其上显示着的那个熟悉的名字,她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接通了它。
“小琳,”她听见他呼唤她,她沉默了半晌,低低应了一声,“我在。”旋即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这沉默让白洛觉得浑身难受,难受得他压下了心底那莫名的阻力,出声问道:“那个,小琳,如果我……和洛莉恋爱的话,你会是什么感受?”
对面的人儿沉默了良久,久到白洛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她才出声到,“我会,为你感到高兴的吧。”白依琳抹了抹眼角,却怎么也抹不尽那里的眼泪。她干脆不再去抹了,任由它顺着脸颊滑落,强自压下声音里的哭音,接着道:“去吧,哥哥,去迎接你的幸福吧,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因为,哥哥幸福的话,我也很幸福。”是啊,我也,很……幸福。只是‘很幸福’而已。
白洛静默了。他从未觉得‘哥哥’这个称呼这么刺耳过。他迷惑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呼叫她的呢?只是为了这句祝福吗?他烦躁着,也困惑着,却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啊,那……小琳,早些睡吧。”良久,他才艰涩的出声,然后急急的切断了联系。他抬起了按在耳畔的手,以目光描摹着其上的掌纹,以此来谋求平静。
白依琳看着通讯器上‘通话终了’的字样,蜷缩在椅子里,泣不成声。良久方才止住哭泣,拢起披散的长发,挽成干练的马尾,然后拿过一边的文件,埋首于工作!
洛莉将那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到了房间,拉开窗帘,怔怔的看着那个几百米外的房间,好一会儿才埋下头,将饭菜扒进嘴里。真好吃啊。她在心底感叹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滴在饭菜里,平添了几分苦涩滋味。
山间别墅,修坐在横栏之上,望着远坠的夕阳,默默的拿过放在身侧的烈酒,仰首灌了下去。“没关系的,姐姐,我耐得住寂寞。我会……一直等着的。”
在这个黄昏里,洛莉吃着饭菜哽咽着失落,白洛看着掌纹纠结着沉默,白依琳埋首工作压抑着难过,修吹着冷风陪思念寂寞。交织在一起,成此刻的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