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睛里全是失望的神色。他可能在考虑,他刚才对我的欣赏是不是错了,如果我真的没有考虑这样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他就真的该一脚把我踢开,因为我根本不是从商的料。
看到宋方的表情,我心里却在冷笑。踢开我?你踢开一个给我看看。除非你宋方三头六臂,否则只要你敢做这件事,我就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宋师兄啊宋师兄,你不会真的认为我这么幼稚吧?我能在这里把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向你和盘托出,又怎么可能没想到你会丢开我?卸磨杀驴这个成语我知道的比你晚,但是一定理解比你深刻。假以时日,我们俩还不定谁踢开谁。
“很简单,你绝对不可能踢开我!”我觉得差不多了,斩金截铁的说。
宋方一愣,随即不假思索的开口,“我不可能?”
这下倒是我有些失望了,我原以为宋方不会这么失态的。
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表示出对他的轻蔑,没有他,我的计划就是扯淡。于是我点点头,“没错,你不能,更不敢!”我故意把口气说的很夸张,我很想看看他接下来是什么反应。
宋方这次没有失态,刚才应该是他没想到我会用那样的口气跟他说话,不管怎么说,我们相差也十几岁,况且资历相差太大。
他调整了一下,笑了,欣赏的神态又回到他脸上,“你倒是口气不小,你说说看我怎么就不敢了?”
“除非你不想做这单生意。我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可以说,江苏省的媒体几乎每个报社我都有些熟人,如果你非要踢开我,我只需要等你签了买房的合同之后,跟卖方透露一下通达是个空壳公司,然后再跟媒体爆料,说你以权谋私……到时候,不用我说下去了吧?”我慢悠悠的把这番话说了出来,但是这还不是我最后的底牌。
宋方的双眼眯了起来,他开始重新的审量我,完全是一种衡量的态度,跟之前最初的居高临下到后来那种隐隐的欣赏完全不同,这次他是把我当成一个完全平等的对手来看待了。我的目的,基本上也就达到了。
两分钟之后,宋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完全凉下的茶,“好师弟,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弟。但是,这似乎还不是你最后的底牌。”
我笑了,宋方已经明白了我全盘的计划,这是一个帮他也同时争取到最大化利益的计划,他不可能不愿意。
“这么说,我跟师兄之间的协议应该没问题了。一切,就等着嫂夫人把公司转到我的名下,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细节安排了。”我帮宋方的茶杯里续上热茶,隔着袅袅升起的烟雾看他模糊的脸。
“我就想不通,石老师一身刚阿之气,怎么会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说实话,换了十年前,我会被你这样的年轻人吓傻……”宋方缓缓的开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谢谢师兄对我的夸奖……”我不卑不亢,既然好不容易才拉平了跟他之间的地位,我自然不会让自己再矮下去。
宋方还在盯着我,半晌之后,他又说,“说实话,我真的很欣赏你,甚至于带有妒忌的欣赏。可是我不明白,你这种缜密的思维绝不是这两年才养成的,我也听石老师讲过你从前的一些事情,比如小学和中学各跳了一级,然后高考之前玩失踪,第二年却放弃文科转考理科的事情。我不明白,毕业后这么多年,你都干了些什么。要是你早点儿进入经商的行业,现在你的谈判对象怕就不是我这种挂名的拥有几亿资产的董事长了,而是货真价实能拿出真金白银的董事长。是什么让你转了性要扎进商界的呢?”
我没理会宋方的问题,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时间差不多了,估计赵琳在外边也不耐烦了,是时候让她进来了。”
“好小子,你有故事……”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
打了电话给赵琳,她进来后看到我和宋方相谈甚欢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十二万年薪基本上已经落实了,需要的仅仅是等待而已。
不过,这次她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我身边,很简单,在她看来,我的优势比宋方大。
宋方也不觉得吃惊,毕竟赵琳能帮我牵线,他就知道赵琳跟我的关系不简单,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他仅仅以为赵琳是收了对方一笔钱。但是那个对方是我,情况显而易见就不一样了。
临走的时候,宋方故意等我跟上去,然后在我耳边用不大的声音说,“虽然你刚才说的那个理由很牵强,而且显然你也知道我能够用其他的方式避免。但是,我相信,你绝对做好了全盘的规划,否则不敢跟我谈。你还扣着最后的底牌……”
我对宋方笑笑,“我是你的师弟,你是我的师兄,而且现在我们是合作者,有时候,聪明人之间话最好不要说透,否则就真的伤感情了。”
我当然知道这些其实威胁不了宋方,他完全可以另找一间公司做这件事情,百多万的利润足以让那间公司满足了,这样他可以避免掉我所说的几乎所有麻烦。
但是,我之所以依旧敢于这样去说,就是知道,宋方会考虑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不是白痴,甚至比我精明的多,他何尝不明白,实际上我的收益总额还不到两百万,这已经跟他另找合作者所要付出的金额基本相当了。而且,我之所以要百分之七十,就是为了给他参股的机会,直到股份基本持平,我表现给他的,只是说明我无意利润,我的目的是为了那间公司的控制权。
其实由我来控制那间公司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虽然看上去摊薄了他的利润,但是这样一来,他在中山化工那头的成本就要小了很多,不至于像从前那样摊薄之后所剩无几,外包和内包的区别想必他是明白的。而且在事前就将公司的法人代表更换成我,万一在这件事的操作上出了纰漏,主要负责人也就成了我,而他仅仅是连带责任,最多加上个渎职罪,了不起撤职查办,稍稍疏通,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而该落进口袋的钱是一分都不会少。
我能想到这些,宋方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也就是我最后跟他说的,有些话在聪明人之间最好不说透,否则很伤感情。
宋方送我到家时递给我的最后一瞥,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也说明了他愿意跟我合作的诚意。说的更坦白点儿,我对他的利用价值远远不止这样一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这样的机会让他迅速赚钱,再不用像从前那样小打小闹了。有时候,相互利用的最大资本就是能力,宋方年轻些的时候怕是也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不过,我还有一丁点儿的保留,那就是,他利用我的同时,我利用他的就会更多。只是位高者往往用居高临下的态势,不容易看到这一点罢了。这就是人的脚板底,只有仰视的时候才看得到。
赵琳跟我上楼进房之后,我看了看她,“你先别急着洗澡,虽然刚才你拖了一会儿才进来,不过我知道,我和宋方的谈话你基本上都听到了。你一直就在门外,没有走远。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有的时候,人要懂得安分守己,该你得到的一分不会少,不该你得到的,强吃下去会把你噎死。你最好忘记我跟宋方的谈话内容,然后跟着我,安心的做我的秘书,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兑现。”
赵琳怯怯的看了我一眼,也许直到现在,她才觉得我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拿了浴巾去洗手间之前,赵琳还是说了一句,“你真的不怕宋方撇开你自己一个人玩儿?不管怎么说,你那份钱也不少。”
我笑了,赵琳这不是关心我,而是关心她是否真的能吃到那块蛋糕。
我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紫色的长发,“我说了,他不敢。或者我多告诉你一点儿,我远不止六百万这点儿价值,宋方比你更了解。”说完,我轻轻推了她一把,“去洗澡吧,记得,把刚才的事情忘掉,这样对你更有好处。”
赵琳再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一会儿,洗手间里传来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