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还是没有想起椿,但他们重新认识,重新在一起了。”
“我真替椿开心,她很幸福,我只要她幸福就好。”
“椿生了一个孩子,给他取名湫,可是湫是我啊,我不想做椿的儿子!”
“椿轮回了几世,灵魂又来到了如升楼,我很高兴,我能看着她。”
“……”
椿,是谁?
外面那个絮絮叨叨,总是说话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了。他总对着一个鱼缸发呆,偶尔会唤:
椿。
低沉压抑的声调里,似乎有哭声。
角落里,安静游荡在另一个鱼缸里的灵魂翘起小小的鱼尾巴,在白发少年没注意的地方,顽皮的和一只黑猫打招呼。
温顺的黑猫踩着优雅散漫的猫步,靠近欢快游曳的小海豚,幽亮的瞳仁盯住鱼缸里游来游去的白色小海豚。
小海豚似乎认识它,快乐的用尖尖的嘴巴戳了戳鱼缸,圆圆的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
黑猫吓了一跳,浑身炸毛,一猫爪子下去!
“咔嚓!”装着灵魂的鱼缸猛然碎裂,化成浅白的流光。
湫立刻放下装着椿灵魂的盒子,走过去一手握住飘出来的灵魂,一手抓住黑猫的后脖,“你干了什么,蠢猫?”
黑猫委屈的盘起尾巴,缩成一团。
湫张开手,那只白色的小海豚在他手里游啊游,身上有灵魂不该有的温度。湫奇怪的挑眉,“咦?怎么是活的?”
小鱼缸里流动的水隔着透明的玻璃,在湫修长好看的双掌间晃漾。小海豚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湫,清澈的眼里倒映着湫红衣白发的清秀模样。
每一条鱼都是一个生灵,长成大鱼后就会穿过南冥海天的交界,通向人间,忘记所有记忆变成人类。
神界不可以养鱼,作为人类死后归宿的如升楼也不可以。
看着在鱼缸里游得欢快的小海豚,湫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还没有长大的鲲,还有为了让鲲回到人间,不顾一切养大鲲的……椿。
湫打算把小海豚放回大海里去,抱着鱼缸朝如升楼外面走。
小海豚似乎察觉了湫的意图,整条鱼身蜷缩起来,隔着玻璃蹭湫的手,清澈黑亮的圆瞳一眨不眨的盯着湫,发出稚嫩微弱的叫声。
白发少年把鱼缸举高,一边走一边微偏脑袋说:“我把你放回海里去,等你长大了,穿过南冥海天交界,会在人间变成人类。”
淡白色的雾气无声无息聚散,在他脚下变成一条通向南冥之海的小径。
湫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不太清楚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如升楼,但是这里不能养鱼,你还是回到海里去吧。”
毫不犹豫的,少年一倾鱼缸,直接把小海豚直接倒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
毫不留恋的,湫转身离去。
小海豚被巨大的海浪冲到暗边礁石上,在浪花里朝着少年的背影不太清晰的叫了几声,只是湫早就不见踪迹,断断续续的呼唤声被汹涌的波涛淹没。
把小海豚放回大海,湫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起它。
以前和椿一同放归大海的鱼卷进汹涌的暗流里不见踪迹,椿担心好久,直到她在成年礼之前再次看见那条身上已然有伤痕的鱼。
大概是因为往事里椿残留的愧疚和湫向来无法无天的性子作祟,湫提起一只黑猫的后腿,往角落里扔,懒洋洋的说道:“那条鱼死了,椿是不会同意的,对吧?”
话落,少年翻过桌子,突然就没了踪迹。
黑猫委屈的蜷起长尾巴,缩成一团。
搞猫啊!不能养鱼,不能养鱼你又不是不知道!丢得那么潇洒,还巴巴冲回去找!
一条半个巴掌大的小海豚游进无边无际的南冥之海,还能找到踪迹,完全就……不可能嘛。
湫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小海豚的影子。
看着自家主子又不见了,黑猫舔了舔毛茸茸的肉爪子,幽亮的猫眼眯起,不理不睬的缩在桌脚睡觉。
主人,承认吧!你就是想找借口出去撒野而已,找不到那条鱼,它还能淹死在海里吗?
噗嗤……他主子就是一个几百年如一日会折腾猫的灵婆!某只黑猫又忍不住想吐槽主人。
“人死后为什么变成灵魂?”
“他们为什么又要变成一条鱼,游向人间变成人?”
在风潋意识初生,最懵懂的在深海里遨游之时,她就开始若有若无的思考这些问题。
以鱼的身份,鱼的语言,思考着人的问题。
风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如升楼长成大鱼,变成人类。也许因为她还是灵魂,浑噩的游在如升楼的鱼缸里时,经常听见一个少年断断续续,落寞孤寂的声音让她觉得很有趣。
有一天少年絮叨声戛然而止,抱着椿的鱼缸静坐在一旁,偶尔沉默的叹息,让风潋寂寞了。
风潋不耐烦的从灵魂状态挣脱出来,变成一条大鱼,终有一天也会变成人类!
湫找到被他随便就扔进海里的小海豚时,已经是几个月后。
初夏明媚的阳光洒在浩瀚的海面上,折射起粼粼波光。天上的云海缓缓涌动,倒映在海岸边,在湫脚边缱绻流动。
明眸皓齿的姑娘捧着一大簇绯色的海棠花,站在岸边满树海棠下,迷惑的看着俊秀的湫,彼此的表情都很浅淡。
“你是那条鱼?”湫有些不确定。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风潋朝他微笑,捧着双手,弯起秀气的眉眼:
“你听!”
细小的花瓣一片片从她怀里飘落。
湫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动作,风潋眉眼弯成月牙,把萧冷的流云和波涛声染成暖意的流光。
“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