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鼓起勇气,大胆朝沈冽的注视迎去。
但沈冽只多看了她两眼,便将视线收走了。
“观中之人,都姓乔?”沈冽看回邹展。
邹展没回答,面色绷得铁青。
“说!”叶正喝道。
邹展忽然将手里的刀朝地上扔去:“没有少爷的命令,我什么都不会说,要么,你们直接杀了我!”
叶正冷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邹展抬起头:“杀吧!”
沈冽自马背上下来,走向道观,经过邹展身边时停下,淡淡道:“我惊讶于你在沈谙身边跟了这么多年,竟没学会他的藏性于心,不露声色。”
“你别进去!”邹展转身看着沈冽高大挺拔的清瘦背影,“如若你还将沈谙当大哥,你不要进去!”
沈冽步伐微顿,而后没再犹豫,迈上观门前的矮石阶。
梁俊跟在沈冽身后,走来时对邹展冷笑:“想必你弄错了,是沈谙从未将我们将军当过弟弟。”
随着沈冽进来,庭院中的人都悄然往后退步。
年轻少妇握紧小女孩的手,忽然牵着她大步走出来:“沈冽,你是沈冽,对吧!”
沈冽停下看着她,黑眸没有任何情绪。
“你看看她,”少妇将小女孩推上前去,“眼熟吗,她的脸。”
沈冽看了小女孩一眼,看回少妇:“怎么?”
“她的脸啊,”少妇颤着声音道,“你不觉得,她的脸很像……”
梁俊朝小女孩看去,皱起眉头,一眼便知少妇要说得是谁。
但沈冽没说话,梁俊也不会开口。
沈冽道:“你想说,是阿梨?”
少妇一喜:“对,像不像,是不是很像?她……”
“不像,”沈冽打断她,“当年在京城,燕云卫正将李东延抓了近百个与阿梨面容神似的女孩,相比她们,她并不像。”
少妇愣住。
梁俊想起当年之事,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是啊,那时为了捉住她,李东延搅得满城风雨,也是在那时,“阿梨”这个名字第一次正式进入到天下人的耳中。
“不!”小女孩大声叫道,“我跟那些女孩不一样!阿梨是我的从姐,我祖父和她祖父是亲兄弟!”
沈冽忽然朝她走去,高大身影挡住庭灯的光,像一片乌云缓缓笼罩,俊美无俦的脸似一块冰玉,寒意逼人。
小女孩往后退去,小脸蛋惊恐地看着他。
沈冽冷冷道:“你听清楚,阿梨姓夏,前朝定国公府的夏。念你年岁尚小,我不与你计较。今后若被我知道你在外仍胡言乱语,我先杀了蛊惑怂恿你的人,再杀了你。”
小女孩低声哭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我的……”
沈冽眼眸骤然一眯,杀意陡起,小女孩被无声震慑住,脸色变惨白。
“再说一遍,她是你的谁?”
小女孩哭出声音,不敢接话。
几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从观中快步走出。
“你是……沈二公子?”一个男人道。
沈冽转过身去,男人们走来,方才说话的男人抬手:“见过沈二公子,在下乔开石!不知沈二公子到此,是为何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因摸不清沈冽过来的目的,且沈冽的气质和他如今的身份,令他害怕。
其他几个男人跟在他身后,皆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头冲沈冽抱拳。
沈冽的视线扫过他们,问乔开石:“你们在此做什么?”
“我们在这炼丹药,沈大公子觉得我们的丹药有用,所以,所以特意在此建观,让我们过来炼药。”
“有用,”沈冽皱眉,“当真有用?”
“沈大公子说吃了之后,他觉得舒服!”
沈冽没有说话,顿了顿,他抬脚朝大殿走去。
说是大殿,里面并没有供奉任何神像,只挂着几张山水字画。
大殿崭新,但也简陋,一进去,在庭院中所闻到的药香和花香更加浓烈。
沈冽的目光一下落在靠近北面的那一排香案上。
难怪觉得那花香熟悉,他曾经闻过,是在千秋殿中闻到的。阿梨后来同他提起过,那是乔家人特意栽培的月下芍。
十座火势正旺的大丹炉安置在大殿的左右两面,所有丹炉都被烧得通红,整个朵殿气温极高,一迈入进来便觉炎热。
乔开石带人跟在沈冽身后,模样始终毕恭毕敬。
沈冽久久望着那些丹炉,忽然道:“若此丹药有效,那么他的病根,能除去么?”
乔开石道:“这个,小的说不上,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二吧。”
“缓解一二?”沈冽低低道。
他很轻地沉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乔开石:“你们,都是乔家人?”
乔开石面上浮过怯色,点了点头。
“你可听闻过千秋殿?位于龙担山,背靠龙渊,前有双江行宫,上有元禾宗门。”
“二公子,您想问的那些,我答不了,”乔开石抬起头小心看了沈冽一眼,垂下继续道,“我们是听闻过千秋殿,但更多的,我们不知道了。那些人为何要害我们,我们不清楚。我们祖上做过什么,我们更不知晓。我们生下来时,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村民,父辈为走方行医的乡野郎中,若说村里和家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多了不少与炼丹有关的古籍,仅此而已!”
“沈谙可与你们提到过千秋殿?”
乔开石皱眉,点点头:“提到过。”
“如何说的?”
“其实不用大公子说,”乔开石眼眶变红,哽咽道,“当年元禾宗门招募人手去填平千秋殿时,我特意前去混入其中,我亲眼见到过。当时踏进那山涧后,目之所及,与炼狱无二。”
回忆当初,沈冽亦觉难受。
他重新看向那些丹炉,与千秋殿中所见到的那些丹炉并无相似之处,这些丹炉看着还都很新。
沈冽道:“丹药配方给我,如果没有,现写一份,再另取十颗丹药给我。”
乔开石小声道:“丹药,还在炼制……”
沈冽看去:“没有现药?”
“大公子吃得很快,且这药不好炼,若运气好,十炉能成一次,若运气不好,连着三十炉都以失败而终。且每一炉要等许久,火候需时时有人盯着,不得有半点差池。”
梁俊不禁道:“这般困难?”
“此乃古法,我等经验不足,也在摸索。得亏于沈家财大气粗,珍稀药材无数,我等才有练手机会。此前,我等根本就无尝试之机。”
梁俊看向沈冽:“将军,如此听来,这药果真极品,或许是真有用的。”
沈冽看着乔开石:“一盏茶后,我要看到配方。至于现药,开炉之后再给我。”
乔开石只得低头:“是!我这就令他们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