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脱脱亲帅倾国之师,马步兵五十万,对外号称百万,来攻打张士诚时, 张士诚部已经连日征战,疲惫不堪。
几次交战后,张士诚的人马又折损大半,再无力对抗,只好趁着夜色突袭,逃回老家高邮。
脱脱则一路急追,最后,最后把张士诚团团围在高邮城之中。
脱脱连番猛攻,高邮城即日便会被攻破,张士诚不得已派出几路兵马闯出脱脱大军的包围圈,到各处寻求救兵。
这几路突围之兵,有的受阻而回,有的直接被脱脱大军消灭,只仅仅剩下两路,冲出了重围。
一路是张士诚的三弟张士信所部一千多人,此时也就只剩下几十人。
另一部则是由花雨落率领,一千多人如今也是损兵折将,不足八百。
二人按照提前的安排,各自去寻求救兵。
张士信到各地割据势力那里巡游一翻,无论他怎样哀告,怎奈他们都惧怕脱脱大军,并不敢参战,甚至料定张士诚必败,所以还有的势力已经将军队布置在张士诚所辖区域的周边,就等他被击溃之后,好一哄而上,去占有蚕食他们的土地。
既然作如此打算,便盼着他败呢!怎能会救他们呢?
张士信没有借到救兵,面对脱脱重重包围,又不敢回高邮,干脆带了手下就在外围的一处地方,安心居住下来,每日里还不忘借酒浇愁,寻欢作乐,活的倒也不差,只是苦了张士诚在城里,翘首以盼,苦苦支撑。
而此时,鬼侠花雨落到各处借兵的遭遇也与他相同,不但那些大的割据势力坐山观虎斗,不愿相助,就是张士诚统辖的区域里,那些地方势力也看出张士诚必败,因此各怀异心,准备退路,面对前来催兵的鬼侠,不过是趋于应付,根本没有任何行动。
鬼侠急于去救张士诚,不断逼迫他们。
最后,把他们逼迫急了,干脆趁着夜黑风高,带人包围了鬼侠驻地,准备将他们都拿了,去献给元朝。
鬼侠部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八百人只一个花雨落逃了出来。
花雨落被他们苦追一夜,到了第二天天亮,她稀里糊涂来到一地,此时她已经身受重伤,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坠下马来,昏死过去。
而此时,身后的追兵已经呼喊着逼到了她的附近。
等花雨落迷迷糊糊里睁开眼睛,见自己已经身在一处盔明甲亮,兵士林立的大厅之中。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被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捉了。
这时,一个个子不高,弓腰驼背的将军走到她的面前。
她并不认得。
通过对话,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肃羽管辖的区域,而这位将军就是闻香教的曲护法。
也正是他在危难时刻,将追兵打散,将她救下。
鬼侠知道后,又难过又惊喜,赶紧把自己与肃羽和陆蕴儿的关系说了,只求一见。
曲护法也曾经听肃羽和陆蕴儿提起过鬼侠大名,因此不敢怠慢,为她包扎伤口,以及安排饮食车马,亲自相陪,赶往青州。
所谓救兵如救火,鬼侠已经出来多日,她万分担心高邮,心急如焚,因此,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和多日劳乏,披星赶月一路急奔,曲护法跟着她在沿路州县换乘了几次马匹,才在第三日亥时赶到了青州。
此时,城门已关,曲护法亲自叫城,众兵士都认识,急忙开城。
曲护法这几日里,对于鬼侠冷淡,偏执的性格也有了些了解,因此也不问她,也不管时辰已晚,直接催动马匹车辆,直惯到肃羽与陆蕴儿的住处。
而此时,肃羽与陆蕴儿都还没有睡,二人正在秉烛研究着一张高邮方面的地形图。
原来,他们已经通过探报知道了张士诚目前的局势。
二人正在商讨对付之策。
他们突然听见有人拍门,一个守卫急匆匆跑来,说是曲护法夜晚拜见。
当曲护法与鬼侠进入院子,肃羽和陆蕴儿已经迎出了房间。
曲护法上前施礼,本想张口解释一下晚间来参见的原因,恳请他们见谅,不等他说话,鬼侠已经等不及了,上前抓住他们,急道:
“肃羽,蕴儿,诚王有大难,需要你们救援!”
外面黑,而鬼侠又是风尘扑面,所以二人根本就没有认出。
听出她的声音,二人大为吃惊,急忙搀扶她进入房中。
鬼侠也顾不得客气,把张士诚接到肃羽的信件后所发生的事情,一直到如今被围,四处寻求救兵而不得之事,与他们简要说了,随后,看着二人,一双暗淡的眸子里,渗出泪水来,抽泣道:
“你们知道,我是宁死不愿意求人的,可是……这一路我见谁都要哀求一番,结果不论是昔日的盟友,还是属地的部下,都畏惧脱脱,根本没有一家愿意出兵相助!今日,我见到了你们,我也只好再求你们!看在我鬼侠曾经把你们当朋友,看在诚王曾经帮你们相见,你们救援一下他吧!他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说罢,泪水如雨,起身就要给二人下跪,惊得肃羽赶紧将她搀扶起,道:
“花女侠,你不要这样!我如果不愿意相救 就不会给你们写信了!你与诚王对我有恩,如今遇难,我一定倾力相助!”
鬼侠听罢,有些不信,又转眼瞅着在红烛光线的照耀下,陆蕴儿那更觉娇嫩灿烂的皎月般的容颜道;
“蕴儿,你们真的愿意救诚王吗?脱脱可是有雄兵百万!”
陆蕴儿笑道:“我们多日前就已经在安排这个事情了!别说你和诚王对我们有恩,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也是懂得的!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救他的!”
鬼侠望着陆蕴儿星光闪烁的眼睛,又看看正冲着自己含笑,微微点头的肃羽,鬼侠紧绷了多日的心才突然放松下来,她脸上露出久违的一抹笑意,道:
“诚王,终于有人愿意救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很快就……”
说到这里,只觉眼前发黑,双腿发软,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就没了知觉。
肃羽扶住她,急着传郎中,被陆蕴儿笑着拦住,道:“她没事的,就是高兴过度,又加上身体疲劳所致,抬到后面休息片刻,就会好的!”
说罢,喊来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奉的丫头,将鬼侠架到后面,卧房里休息。
这边,肃羽派人又把羽罗请来,同曲护法四人,商议对策。
肃羽拿出提前多日就已经准备好的军事图。
四个人对着地图,好一通议论商讨,但实在是敌我悬殊,始终都没有好的办法可以解高邮之围,退脱脱大军。
几人一筹莫展时,羽罗却发现,陆蕴儿只是眨动着乌亮的大眼睛,一言不发。
她素知蕴儿聪明多智,便问她的想法。
陆蕴儿看他们三个都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这才转过神来,笑道:
“主意嘛,倒是有一个,不过还有一点没有想好!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思考呢!”
羽罗便催促她先说一说。
蕴儿才复又笑道:“你们刚才说的,依靠我们的那几万兵力去解救张士诚,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想采用别的办法,利用他们朝廷内部的矛盾,让他们先互相掣肘,自乱阵脚,到时候,脱脱大军不占自乱,我们就可以轻松取胜了!”
羽罗道:“你说的是反间计!这个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你准备怎么来做呢?”
蕴儿道:“羽罗果然冰雪聪明,我正是这个意思!自从吴文英前来当说客,我就知道必然有一场恶仗,所以便频繁派人往大都各处打探消息,据我所知,朝廷里已经有人对脱脱恨之入骨,时时都想除去他呢!
另外,似乎狗皇帝也并不信任脱脱,反倒担心他得势会成为下一个权臣!所以才会利用朝廷反对脱脱的大臣,以及江湖上的全真教等势力扰乱脱脱的计划!之所以没有对他动手,不过是还用得着他,另外,那些想弹劾他的大臣,还缺乏足够的证据罢了!
假如我们能有一个人打入朝廷内部,取得皇帝的信任,然后煽风点火,要不多久,脱脱大军就会不战自溃!”
肃羽望望蕴儿,道:“蕴儿,你说的有理,可是……我们怎能打入他们内部呢?还要取得皇帝的信任 那就更不容易了!”
蕴儿道:“羽哥哥,你说得对!我刚刚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有了它,要想让皇帝信任,甚至于言听计从,都并不是难事了!”
三个人都望着她,齐刷刷道:“啥东西?”
陆蕴儿道:“我亲眼看见闻香狐女碰死在大石头上,不知那条被杨琏真迦拿走的狐尾在什么地方?”
肃羽一愣,道:“那个狐尾,原来是我们的镇教之宝,收藏的极好,可是在王教主和他的爱妻死后,我急着追你,也就给疏忽了!现在还真的不知道了!”
陆蕴儿脸色微红,嘴里喃喃道:“如果没有它……这个事情就非常难办了!”
羽罗眼中星光闪烁,道:“蕴儿,你要那狐尾有何用?不妨先说说, 说不定我会有办法帮你找到它呢?”
夜色淡然如墨,在紫禁城慢慢晕染开。
遮蔽了重楼殿宇,抚柳红翠,却遮不住笙歌艳曲,软语低咛。
随之,一盏盏宫灯次第点燃,那朦朦胧胧的光亮蜿蜒跳跃,连成数条彩虹,在幽深的楼阁之间,穿越,婉转,延绵起伏……
这如梦如幻的景致,既昭示着繁华,也突显着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