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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没有和我道晚安,我刚才的话让她心情沉重,她轻轻离开轻轻打开门轻轻的进入自己的寂寞空房又轻轻的把房门掩上。

我转过头去,望着她窗帘背后微弱的灯光,一声轻叹,为什么自己不快乐要说出来惹得她也不快乐呢?就算我不要给她太多明显的关爱和温柔,也不应该让她也对世间绝望吧?

我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要再把自己的不快带给春花,林黛玉般痴情柔弱的春花。

在她面前,我一定要把满眼忧郁抛弃,做一个阳光向上的人。

这样想着的时候,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我轻轻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甚至在想,右边隔壁的藩经理一定也回来了吧,她听到我的开门声会不会忽然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钻进我的房间,如那晚把我诱惑进她的房间那样紧紧的把我顶在墙壁上吻我,疯狂的吻我,吻得我窒息?

然而,直到我开门而入,再在里面把房间轻轻的关上反锁了,藩经理的房间也如娟子的房间一样静悄悄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刚仰身躺上床,准备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按灭房间里的柔和的灯,敏感的我,就发现我的房间似乎被人动过。

的确被人动过。

我记得星期五那天早上因为醒得晚时间匆忙明明没来得及折叠被子就赶去公司了,下班后更是没再回过宿舍就直接在公司楼下被杨娜接回了重庆她的家里,可现在我的被子却被折叠得整整齐齐。

我想一定是娟子帮我折叠的。

娟子是后勤部管钥匙的,除了我自己,应该只有她能打开我的房间的门。

没想到,看上去清冷孤傲,对我没什么感情的娟子,竟是外冷内热,对我如此之好。

我心里有股春水般的暖流柔柔的淌过。

但这种美妙的感觉并没维持多久,我很快发现靠墙的组合柜的门也似乎被打开过。

我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所以组合柜的门没有上锁,也没有关得怎么严。

而现在,我的组合柜的每一扇门都严严的关着,严得没有一条缝隙。

房间的窗子还是依然如故的紧闭,没有从外面吹进来的风,那些门不可能是被风关得如此之严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娟子不但帮我折叠了被子,还帮我整理了组合柜里的衣物。

没想到,我狐疑的走过去,轻轻的拉开每一扇门,发现里面的东西非但没有整理得更整齐,反而有被翻过的痕迹,最明显的是,我的部分衣裤的里面口袋都给翻到了外面。

进来的人,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又因为太过紧张匆忙,或者被从门外经过的人惊吓,所以没来得及将翻出的衣裤里面口袋又整理回去。而偏偏又因为紧张匆忙或是被从门外经过的人惊吓,在慌乱的离开前记不得被自己动过的床上的被子之前是什么模样,弄巧成拙,把被子给折叠得整整齐齐的。

我检查了遍,并没丢什么东西,也似乎没什么东西可丢。很显然让进来的人失望了。

那么进来的人是要找什么呢?

我忽然就联想到了春花来分公司的神秘使命,想到了春花说过要完成那神秘使命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我。

我更想到了娟子,想到了那个开奥迪的财大气粗却长着狐眼的猥琐老头,想到了那晚娟子坐上奥迪跟老头一起离去时的神秘,想到了之后娟子告诫我无论那晚我看到了什么都最好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莫非,春花和我被安排到分公司来的神秘使命已被与这使命有关的人察觉,莫非娟子就是在那察觉的人的安排下趁我周末不在,利用手中有我房间的钥匙之便偷偷潜入了我的房间,要找到他们以为能找到的什么,让我们完不成那神秘的使命?又莫非那察觉到我们的神秘使命又与这神秘使命有关的人就是那个开奥迪的老头,又抑或是娟子本人自己?

这一刻,我分不清在大家面前的孤傲,在春花面前的刁蛮,在远山里的忧伤,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娟子。

几度想去敲开娟子的门,试探的问问。又几度想敲开春花的门,告诉她我房间被人动过,让她自己小心,如果她真有什么可能会被人找到的与那为我所不知的神秘使命有关的东西,一定要藏好。

但我终于还是忍住了。

不过这一夜,我没怎么睡好,乱梦里老是重叠着娟子还有春花在不同场合时不同表情的脸。我甚至梦见,她们其中一个将另一个重重的踩在脚下,但我却只看到那她们飞扬的长发看不到她们长发后面的脸,不知道谁是谁,只记得努力的睁眼去分辨,却不记得去将她们分开。

第二天,我依然起得晚,但比星期五那天早上还是要稍微早一些,虽然没时间去吃早餐,但我还是来得及折叠下被子再匆匆洗漱过后才去公司。

我感觉头有点昏沉沉的,四肢还似乎乏力。不是昨晚吃火锅喝了两瓶啤酒的缘故,两瓶啤酒还不至于能将我醉倒。我知道,是昨夜没太睡得好。

我走进办公室的门,扫视了下大家。

没有一个人迟到,甚至不上班比上班还正常的娟子都在。

经过了周末的休息,大家都显得精神轻松饱满,正与崭新的面貌开始新一周的生活和工作。

唯有娟子,就是我打她身边经过时,也没有别脸来看我,长发披洒,一张瘦而美丽的脸,依旧冷清而孤傲。

我轻轻道:“娟子,你跟我来一下。”

说句实话,凭娟子在人前一贯的孤傲,她会不会跟我来,甚至会不会给我面子勉强吱一下声置个然否,我都没有半点把握。

我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向里面我的小办公室走了。

我不能等她回答,再怎么说,我也不大不小是后勤部的助理,我怕她当着这么多员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根本不理我。那么,别说以后,就是眼前,我将如何去面对那么多双悄悄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轻轻的推开我的小办公门,我的门如我宿舍里的组合柜一样,只是掩着,并没上锁。一来,我的办公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或公司的秘密,二来,我不想让员工们认为我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

我一直没有回头,我却感觉得到娟子似乎没有半点要跟我来的意思,我听到身后没有半点动静。

我背对着外面随手将门轻轻的掩上,坐到办公桌前,闭上眼睛略微按了下太阳穴,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再伸手去拿右手边的茶杯,准备起身去窗前的饮水机处倒点水喝,手触到茶杯的把手,却发现不如平时那般光滑竟有点剌手的粗糙。

拿眼睛一看,陶瓷的茶杯把手竟有些破损,明显跌落在地下过,虽然幸好没有破碎,却留下了痕迹。

敢情,我的办公室也有谁进来过。

我忙拉开抽屉,果然,那些资料也比我星期五下班之前略显凌乱,而且,我还意外的发现了一根发丝。

长长的女人的发丝。

敢如此大胆背着我进我办公室的人,除了藩经理和娟子,我实在是再想不出第二个。

可藩经理周末明明是回了重庆的,她根本没有在场的时间,而且,藩经理的发丝,虽然也有这么长,却是染成了时髦的浅黄色,而眼前这根发丝,却是黑得发亮。

那么,只有娟子了。

如果说昨天晚上发现有人进了我的宿舍动过我组合柜里的东西,我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娟子我还能勉强沉得住气,可此时此刻,我是真的被激怒了。

我再记不起娟子在远山里一个人对着高山流水和林中自在来去的飞鸟用小提琴倾诉出来的忧伤,我只记得她曾怎样对我不屑一顾对春花刁蛮霸道还有跟那个开奥迪的老头的神神秘秘。

就算我记得起她在远山里的忧伤寂寞,我也再无法忍受。

我可以容得下她对我不屑一顾,哪怕是轻辱我嘲笑我把我当别的习惯讨好的没骨气的人那样激怒我,但我却决容不下她窥探我的。尽管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也似乎不是我的,而是与她或那个老头又抑或是隐藏得更深的为我所不知道的人有关的东西,这东西和我跟春花被调到分公司来的神秘使命关系重大。

我站起身,恨恨的站起身。

无论娟子答不答应,我都要出去找她。

现在已不是她给不给我面子的问题,是我再也不要给她留面子。

然而,我刚刚站起,还没离开办公桌前的真皮转椅,门就从外面向里推开。

没有敲门就从外面向里推开。

推开得很轻,进来的高跟鞋的脚步也很轻,然而,进来的人的飘洒的长发间的瘦脸却冷清而孤傲。

是娟子。

好啊,我以为你不进来,正准备找你,没想到你还是送上门来了。

我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冷冷的道:“把门掩上。”

她有些诧异,不知道是对我冷冷的表情诧异,还是对我要她把门掩上诧异,似乎不情愿,犹豫了下,但还是把门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