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译信略觉失落,去衙门都没打起精神来,估算着何时王芷瑶他们返回京城。
几乎每年,乾元帝都会去祁山‘清修’一段日子,这段时日,除了乾元帝必须处理的政务外,其余的朝政多是交给内阁首辅,这次乾元帝离京前,下令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三位皇子共同监国。
没被乾元帝选上的皇子暗自神伤,想着怎么挽回在乾元帝心中的地位。
而被选上的三位皇子成了大臣们重点评估的对象,他们彼此之间也晓得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乾元帝留着皇子监国是不是要册立太子?
二皇子和四皇子见面时是好兄弟,背过身去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谁都清楚,一向没什么本事,浑人,风流的六皇子就是个打酱油凑数的。
重点在二皇子和四皇子身上。
就算乾元帝不立太子,此番他们两人的表现也关系到以后的地位,因此二皇子和四皇子憋足了劲儿,力求在乾元帝不在京城这段日子里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后宫里他们的生母,高贵妃和德妃也不是坑儿子的娘亲,毕竟像历史上景帝栗妃那么坑儿子的娘亲不多。
高贵妃在顾皇后面前比平时更显得温婉恭顺,毕恭毕敬,德妃一向同顾皇后交好,是顾皇后最信任的妹妹之一,她凭着以前的交情,没少给四皇子说好话,明示暗示即便四皇子得乾元帝看重,顾皇后嫡母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
顾皇后也晓得她们的意图。不外乎争取她的支持。自从王芷瑶说过老蚌怀珠的事后。顾皇后一直按照王芷瑶送进来的秘方调养,乾元帝出宫前,也曾同顾皇后深谈过,顾皇后对过继小皇子还是册立太子不再显得很焦急。
她起码恢复了八成一国之母该有的气派和胸襟。
只要她不再想早逝的太子和顾天泽夺了太子的气运,她还是很正常的,高贵妃和德妃都没在她手中讨得便宜。
因王芷璇在宫中侍奉太后娘娘,德妃去太后寝宫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四皇子曾经暗示德妃,尽快让王芷璇出宫。四皇子的谋士说过,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危机看似已经以太后败北,没搞掉王译信而告终,其实他们的矛盾从没真正的解决过,关系也因太后强留和悦在宫中而无法缓和。
谋士的意思是如今四皇子只能选一人,是皇帝?还是太后?
四皇子还用选吗?
谁不晓得选乾元帝?!
因此王芷璇在慈宁宫奉承太后就太显眼了,四皇子不反对对太后进份孝心,同太后结一份善缘,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德妃几次去慈宁宫。但每次想把王芷璇送出宫都被太后阻止。一向聪明伶俐的王芷璇像是看不懂德妃的暗示,不曾主动要求出宫。反而对在慈宁宫的生活很满意。
王芷璇满意倒是真的,在慈宁宫她过着梦寐以求的人上人日子,比公主还显赫,一声呼,百者喏,她乐不思蜀,同时太后又时不时的向她保证,会为她讨回公道,治王译信谋反的罪过。
“婢妾也想念四殿下,只是太后娘娘离得婢妾。”
好不容易德妃把王芷璇单独叫到身边,谁知她却坚决不肯装作身体不适离开慈宁宫,德妃压着火气,低声道:“宫里人多眼杂,如今正是皇儿要紧的关头,皇上毕竟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你要明白,不是亲生的,怎么都隔着心思。”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坦白了,被人听去德妃定然会被罚。
王芷璇看德妃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的先知的高傲,无知,愚蠢的德妃,怎会明白太后已经具备同乾元帝分庭抗礼的实力?
她在慈宁宫也不是单单只为享受,从旁也察觉出太后娘娘野心不小……德妃因王芷璇的目光郁闷得不行,在慈宁宫对她说不得,打不得,毕竟太后是如今后宫里地位最高的人。
王芷璇有太后做靠山,德妃行事颇有几分投鼠忌器。
太后一句话,分分秒秒能废了德妃。
“娘娘,这是婢妾写给四殿下的情诗,还望您转交给四殿下。”
王芷瑶把带着熏香的信封交给德妃,羞涩的道:“还请四殿下仔细看,这是婢妾的一片心意。”
德妃嘴角勾起尴尬的笑容,“本宫再蠢,也知道你给皇儿借请诗传……消息,所以,王氏,你大可不必装出深情的模样,你若心里有皇儿……”
传来太后呼王芷璇的声音,“璇丫头,过来陪哀家赏花,上次你给哀家施针,哀家最近精神很好,你快过来再给哀家讲一讲香薰,精油的重要。”
“娘娘?”王芷璇为难的看着德妃,不是她不听德妃的训斥,而是太后离不开她,“婢妾也很为难,还请娘娘转告四殿下,婢妾说过,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最爱四殿下,一定是婢妾。”
她脸庞染满了晚霞般的红晕,羞涩难当的双手盖住了两腮,抚了抚身,如同受惊的小鹿快速离去。
德妃捏着书信,差一点把隔夜饭吐出来,痛苦的呻吟一声,“多倒霉的人家摊上这么一位?”
亏着皇儿对她只有欲而没有情。
德妃越来越觉得自己儿媳妇太难得了,如果王芷璇还在王译信名下,四皇子一旦娶了她,德妃捂了捂胸口,庆幸万分,瞬即把四皇子叫进宫来,将书信扔给他,道:“你那个侍妾凭什么摆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姿态?本宫不如她?除了她之外,仿佛这世上就没聪明的,我们都是傻子,都靠着她指引才能活?她以为她是谁?”
若是乾元帝还有情可原。毕竟国朝的主宰是乾元帝。德妃侍奉乾元帝二十多年。还没见过有人能算计过乾元帝。
王芷璇只是一个侍妾而已……
“皇儿?”
德妃也没光顾着生气,见四皇子脸色肃穆,轻声问道:“莫非她真的有本事?”
四皇子沉默了好久,把这封书信撕碎,扔进铜盆中,看字迹化开,四皇子握紧了拳头,极力压制着某种野心。某种迫切的渴望……突然四皇子把脑袋埋入凉水中,德妃忙道:“你是怎么了?”
“娘,你没接到这封书信,明白吗?”
四皇子俊脸上水珠滴落,凉水让他发热的脑袋清醒了几分,“记得,您没看过这封书信,也没给儿子送过什么书信。”
“你……”
“儿子不想做……畜生。”
四皇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是儿子的生父!”
德妃闻言吓得花容失色,慌得左右看了看。“你是说……”随后便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唇,头上的钗环乱颤。“别说,别说。”
母子两人都平复了好一会,德妃用娟帕细细的拂去四皇子脸上的水珠,“便是如此,你也不该糟蹋自己的身子。”
四皇子苦涩一笑,轻声说道:“娘,别再去慈宁宫了。”
“王芷璇?”
“左右不过是个侍妾,没了……就没也不可惜。”
“万一陛下……我怕她连累皇儿。”
“就是连累也没法子,我只晓得父皇去了祁山,行踪不定,大张旗鼓的送信去,万一一切都是猜测?如今虽然由儿子和二哥监国,但论最贵的人还是太后娘娘。”
国朝在皇帝没有办法临朝时,由太后代天择主。
四皇子不听不闻,省得太后借此机会把自己也给除去了。
德妃愁苦的叹了一声,“好好的事儿,都被她弄乱了,她就是个惹祸的根苗!”
乾元帝去祁山清修,自然不会摆开全部的銮舆,轻车简从,只留怀恩在马车里侍奉。
马车车帘好几次撩起又放下,怀恩公公看出他不悦来,小心翼翼的奉茶道:“外面风景挺好的。”
“风景是好,朕担心自己的眼睛!”
乾元帝手指着骑在一匹马上的两人,“朕是让他们两个来游山玩水的?用不用时刻在朕面前甜甜蜜蜜?哼,没良心的两个兔崽子,就记着自己,不管朕了。”
怀恩探身看了一眼,英俊的青年怀里抱着一名美娇娘,同乘一骑,耳鬓厮磨,显得极为亲近,在青山绿水间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感,“陛下,奴婢看他们也是一处美景,若少了顾大人夫妻,您不觉得这山啊,水啊的没了灵气?”
“……”
乾元帝削怀恩脑袋一记,愤恨不平,看向那对小冤家的眼里已现笑容,阿泽越发的俊挺,懂事,乾元帝只有高兴,“你只晓得为他们说好话,全忘了朕才是你的主子。”
怀恩公公道:“奴婢知错。”
“都说女大十八变,瑶丫头还不足十八,这模样是越来越好。”乾元帝记得再见王芷瑶时的惊艳,“不愧是王谨之的女儿。将来他们的儿女一准是又能干又俊俏。”
“奴婢看是顾大人眼光好,在许多的贵女中挑中不显眼的王七小七。”
“胡说,焉知不是因为她嫁了阿泽,才变好的?”
乾元帝反驳道:“母后常说出阁闺秀越来越好,只因为丈夫对其好,朕看除阿泽外,没人能把瑶丫头宠到天上去。看看……混小子,她随便说一句话就听?”
顾天泽翻身下马,在旁边姹紫千红的野花中,选了几朵方才王芷瑶指点的野花,坐回马上后,把花插在她头上,“好看。”
“皇上会看见的。”
“没事,让姑父羡慕去。”
“……”
乾元帝忍不住喊道:“你们两个说悄悄话能不能别让朕听见?朕羡慕什么?阿泽你个臭小子,朕白白疼了你。”
王芷瑶窝进顾天泽怀里,顾天泽手臂横在她腰间,回头对乾元帝道:“莫非姑父也要花带?”
乾元帝:“……”
他再一次赌气的放下帘子。斜睨低头偷笑的怀恩。“很好笑?”
“奴婢不敢。”怀恩公公壮着胆子道:“奴婢心里只是高兴。陛下许久没笑得开怀了。”
乾元帝先是一愣,靠着舒服的垫子,手指有节奏的敲打膝头,嘴角微微勾起,“朕便是开心,也偿不了阿泽的‘不成体统’,今日午膳,你们等会都不许帮忙。让那两个整日腻在一起的人弄。”
“万一顾大人伤到了,您会心疼的。”
“屁话,几万人的疆场都闯回来,阿泽还会被几只野物给伤到?”
“奴婢怕顾大人生火时伤到。”
“……”
“王大人甚是疼爱其女,在侯府想来她也不用洗手作羹汤,饭菜的味道上……奴婢怕陛下的脾胃受委屈。”
顾天泽好不容弄出一桌的饭菜,到时乾元帝是用还是不用?
“您不用,顾大人会伤心呢。”
“不是还有你们?”
乾元帝瞄了一眼点心盒子,一顿不吃,他也不会饿到。
得知午膳由他们准备后。王芷瑶眨眨眼睛,低声问怀恩公公。“做什么都可以?”
怀恩公公点点头,“能吃就行。”虽然王译信给女儿陪嫁了私房菜谱,说是每一样菜色都巧夺天工,味道很好,乾元帝硬是抄了一份,宫里御膳房忙怀了,但乾元帝等宫里的妃嫔食欲大增。
如今荒郊野外,只有简单的食材,怀恩不指望两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能有惊人的发挥,反正毒不死,他和侍卫们会捧场,省得伤了陛下的肠胃,伤了顾大人的脸面。
“要不,我同姑父说说去?”
顾天泽对做菜实在不拿手,王芷瑶也下过厨,但也只是厨娘做,她在一旁看着。
“姑父是心里有气,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是什么?”
顾天泽指着王芷瑶摆出来的瓶瓶罐罐,蹲下身同她一起摆弄,打开其中一个,辣沫直冲鼻子,“阿嚏,阿嚏。”
王芷瑶赶忙将他手中的东西夺过来,“这可是宝贝。”
自从晓得去祁山,王芷瑶一直向往着烧烤野餐,青山绿水间,往往适合约会,躺在毯子上,以天为被,何等有气势?夜晚还可以一边品酒,一边吃烤肉看星星月亮。
所以她不仅准备了烧烤用得佐料,还准备了烧烤的架子和烧好的木炭。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天泽惊讶的长大嘴巴,一会功夫,王芷瑶就像是准备过冬的小松鼠搬来一堆的东西,“皇上传旨的时候?”
“当然不是。”她抬起脸颊,得意的笑道:“本打算过几日同你去京郊玩一次,可巧随皇上出京,我便想着到岐山去玩更有意境,就让人放到马车上了。”
“这山上应该有野物,你尽管射来,野鸡什么就行,我去生火。”
见她摩拳擦掌的样子,顾天泽笑了,背上弓箭领侍卫去射猎。
乾元帝坐在马车里,一边扇扇子一边看王芷瑶忙来忙去,一会弄个瓶子插上一簇簇的野花,一会用小刀削着水果,削好的水果摆成花篮形状,一层层,红的,黄的,绿的倒是很漂亮。
“竟弄些没用的。”
“奴婢看挺赏心悦目,您看,本来的野果子在托盘中也鲜亮了。”
“光吃果子能充饥?”
“您就是不愿意承认……”
“住嘴!”
“奴婢再多句嘴,在吃喝上,她一定深得王大人真传。”
王译信总能带着乾元帝吃好,玩好,喝好,生活品味上,王译信真真是甩乾元帝八条街。
王芷瑶充分展示了隐藏在身体深处的小资浪漫情调,午膳准备就是烧烤,也弄得很有格调,连烤好的兔肉,野猪肉,野鸡翅成盘都很讲究,她着了许多能食用的野菜,用热水弄了一下,放上佐料,香油搅拌,在吃烤肉腻歪的时候,野菜,香椿更是清香可口。
乾元帝摸了摸肚子,擦擦嘴道:“不错,不错,以后膳食就交给你了。”
“皇上,总吃一样会腻的。”
王芷瑶看着狼藉的一片,一顿午膳用了她大半的调料,她还想着同三少单独去bbq呢。
“朕腻歪了,自然会告诉你。”
乾元帝脸皮实在很厚,好在前面就是一处大城镇,王芷瑶也不愁找不到佐料,叮嘱怀恩公公道:“陛下用了太多,你给陛下弄点清淡的茶叶, 吃多了容易上火。”
“奴婢记得。”
就是乾元帝喜欢,顾天泽也舍不得王芷瑶累到,随后几日,顾天泽总能在用膳前,赶到村镇,乾元帝也不好强行下命令,背地里同怀恩公公议论,“你说朕教他看地图,是不是都用在这上了?怎么每次都能让他找到村镇?”
怀恩公公:“……”
一路上乾元帝心情一直很不错,京城太平,路过城镇的百姓也多是安居乐业,乾元帝微服出行并没看到太多欺男霸女的事儿,也打听当地的官员,虽然偶有瑕疵,但整体来说,官员很清廉,很尽忠职守。
“苏皖,西北是王谨之入吏部后重点提拔官员任职的地域。”
乾元帝站在突出的巨石上,眺望山下的村庄城镇,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阿泽,你岳父并非庸臣,不过不逼他,他不肯干活,为朕效死命!真不晓得他以前整日想着风花雪月有什么好的,还是如今的他顺眼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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