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窗子望出去,月光如水般洒进来,地上银白一片。
大成虽然早有玻璃,但民间烧制的玻璃粗糙不通透,林安儿小时候曾告诉金玖,她记忆中的那一世,家家户户都用玻璃窗子,那玻璃如水晶一般通透光滑,夏日里推开窗子,只用碧罗纱绷的纱窗,赏心悦目。
搬进别馆,金玖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几个擅长烧制玻璃的红毛人。别馆内金玖和林安儿住的院落都是这样的玻璃窗子。
回到金家老宅,自是不能再像在别馆时随心所欲,再改用玻璃显得太过招摇,窗子夏日里便用茜雪纱和碧罗纱绷了,但却糊的高丽纸。
林安儿坐在几子上看着那一扇扇雕花窗子,忽然就记起小时候的那些事,金玖把别馆里的窗子全都安上玻璃时,她也只有岁,看着这些玻璃并不觉得稀罕,甚至没有赞赏,两日后,她淘气打碎了一扇玻璃窗,玻璃把丫鬟的手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她站在一地碎渣子上跺脚抱怨,还说不如高丽纸,高丽纸才不会把手弄伤。
她说完了,就看到金玖远远地站着,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那时她和丫鬟们嘟哝:“金哥哥真小气。”
这件事早就过去很多年了,这个时候她却忽然想起来,原来金玖一直都很宠着她,她还很小时说过的话,他却一直记在心里,当他有能力的时候。便马上想方设法给她办到,哄她开心。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她身边,她已经习惯了他宠着她,管着她。
她又记起晚膳时金玖说过的话,他说一旦金家真的出事,他就把她装进棺材里,让阴叔送她远远离开。
他不是一直都想把她绑在身边吗?一次次地抓她回来,防她就像防贼一样。
金玖半靠在罗汉椅上,双目静静地凝视着某处。他从小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安静地想事情。
林安儿让板儿拿了引枕过来,给他垫在身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她放好引枕,转身欲走。金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带。她便跌进他的怀里。
“今晚真的不回去了?”他的声音若有若无,却又听得真真切切。
林安儿挣扎了几下,他却用手臂扣住她的腰。她只能俯在他的身上,这个姿势挺暧|昧的。
林安儿已经后悔晚膳时说要留下来的事了,那时她只想陪他说说话,免得他一个人太憋闷,他不是说了,有她真好,能听他讲心事嘛。
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需要有人排解的,倒像是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和她亲近一样。
“让人知道不好的。”烛光下,林安儿的脸蛋红扑扑的,素颜的小脸就像是抹了胭脂。
金玖的目光缠绵地落在她的脸上,舍不得移开,嗓子有些喑哑:“我让他们谁也不许说,还和上次一样,我保证什么都不做,行吗?”
上次?他还有脸提上次?
林安儿的脸像火烧一样,他当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解松衣带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任人鱼肉就行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去想方设法,反而满脑子都是如何占她便宜,不对,是被她占便宜。
帘子外面传来一声咳嗽,那是红霞的声音:“小姐,玉妈妈打发人来了,说夜深了,请您早些回去。”
林安儿连忙想起身,可金玖却不肯放开她,反而把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林安儿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这就回去啦。”
却又小声对金玖说:“明天我陪你用早膳,这总行了吧?”
第一次,她发现金玖才像小孩,缠人的小孩。
金玖却仍是舍不得松开她,声音压得很低,凑到她的耳朵上轻声道:“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林安儿忽然觉得有些酸楚,或许金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他只是想有个人在他身边,而在这世上,他只有她。
从小到大,林安儿都没有这样扭怩过,她很没底气地对着帘子后面候着的两个丫头说:“你们告诉玉娘,大少不舒服,我不回去了。”
没想到,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板儿就冲了进来:“大少,您不舒服啊?”
林安儿还半趴在金玖身上,金玖的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两人的动作难度虽然并不高,但难得是贴得够紧,抱得够紧,总之是风|骚得紧。
板儿傻了,在他身后的红霞和红豆也傻了。
他们三个虽说整日跟着金玖和林安儿,也没少看到这两人拉拉扯扯,可如这样的动作,红豆发誓,自打大少不当傻子之后,就从来没见过!
“滚出去!”金玖一声低吼,这三人才知道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屁滚尿流地跑出去,然后凑到一起给大少和大少奶奶圆谎。
过没多时,来请林安儿回去睡觉的小丫头回到清妍院,她只有十岁,脑袋原就不太灵光,红霞红豆让她说什么,她就照葫芦画瓢。
“玉妈妈,大少说大少奶奶这几日书读得不好,连夜瞅得她读书呢。不用给大少奶奶留门了。”
玉娘脸色大变,这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这番话一定是那两个大丫头教给她的,姑爷再想让小姐读书,也不用秉烛夜读,共渡一夜吧。
虽说小姐和姑爷是夫妻,可毕竟还没行过圆房礼,若是搞大肚子,小姐以后在金家就抬不起头来了。
玉娘来得晚,可也听林安儿房里的几个大丫头私下里说过,还在前年小姐癸水初来时,大少就存了心思,还拉着大夫反复问了几次,表面上是询问小姐的身体,可那几个大丫头年龄都不小了,都能听出来,大少就是想知道小姐还有多久才能行房。
金玖一向不让丫头服侍,贴身服侍的只有板儿和两名小厮,除了几名婆子以外,碧桐院还有七八个粗使小厮和三四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大凤年岁大了,如今做了金满园的管事妈妈,板儿虽然身份高些,但他要跟着大少出出进进,院子里的琐事无暇管理,大凤不放心别人,见林安儿的乳娘玉娘是个细致人,索性把碧桐院和清妍院的事都交给了玉娘。
玉娘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红豆作死:“玉妈妈,您急个啥啊,大少和小姐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什么?你个死丫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说妈妈就掌你的嘴。”玉娘的脸都白了。
别看红豆年纪不大,可这个清妍院里属她资格最老,林安儿五岁时救下了她,从此她就在林安儿身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红豆就是个话多屁稠做事不劳的,偏偏最对林安儿的脾气,去哪里都会带着红豆,所以对于小姐的,红豆知道得最多。
红豆资格虽老,可也只是二等丫鬟,谁让她出名的办事不牢呢,红霞才是一等大丫鬟。所以在管事妈妈面前,她只是个任拿任捏的小不点儿。
“去年去江南,大少就和小姐睡在一张床上了,睡到半夜,大少还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外间,抢了刀爷的床,让刀爷在地上睡了半宿。”
那次是在小叶寺,金玖原是打地铺的,可出了端木瞳的事,金玖又无意中发现林安儿随身带着阿渡的东西,老毛病就犯了,爬上林安儿的床宣告主权,不过很快他就没出息了,怕林安儿发现自家兄弟已经长得粗壮,便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玉娘可不知道这当中有些什么事,她听红豆这么一说,脑袋嗡的一声,这是去年的事,去年小姐才十二啊!
玉娘起身就出去,红豆狗腿的跟上去:“玉妈妈,有什么让我做的吗?”
玉娘瞪她一眼,你们这几个笨丫头,我是没指望了。
屋子里总算清静了,帘子后面应该也没人守着了,金玖手臂微微用力,把林安儿整个儿抱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女上男下挤在罗汉椅上,谁也没有说话。林安儿有点不太好意思,话说她最近吃得挺多,好像长胖了,就这样整个人压上来,别把金玖压坏了。
她把身子往罗汉椅里面移了移,金玖却又抱紧她:“你不重,我还行。”
林安儿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小脸蛋又红了,她发现金玖这次脸却没有红,往常他也挺爱脸红的呢。
“我还记得那年在高家庄,你编了绳床高高地悬在树上,我和你也是躺在一起,不过那张绳床比这里宽大,我们是并排躺着的。”
那年他十六,她八岁,两人躺在一起很正常,大大方方,至少谁也没有脸红。这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怎么就变得不正常了,倒像是做贼似的。
“姑爷、小姐,妈妈给你们送宵夜来了。”
玉娘不放心,一门心思要保护自家小姐别被大灰狼牌姑爷欺负了,所以她到小厨房亲手做了宵夜送过来。
我就盯着你们吃宵夜,吃完宵夜再上茶,喝完茶再吃点心,吃完点心再喝茶,然后也就该用早膳了。
一一一一
明天是十三的生日呢,每次我告诉别人这件事,他们都不相信,还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