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冷的大半生也算传奇,他出生于小富之家,幼年时家乡闹瘟疫,家中之人尽数丧命,只余他一人孤苦无依。
无依无靠的左丘冷颠沛流离,辗转于不同的地方,做过各种各样的活儿,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人到中年,他才机缘巧合救了现在的皇帝,得了重用。
可惜他注定没有享福的命。
左丘冷掀开车窗上的帘子,他看了看初升的太阳,许是怕日光晃到熟睡的焦七,他又将帘子放下。
左丘冷道:“我年轻的时候眼睛是好的。”
许是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不好看,左丘冷微微低头,他接着道:“自从得了脑疾,我的眼睛就变成了这样,最近头疼频繁,想来我是命不久矣了。”
听到这个消息,杜墨浑身一震,知道自己快死了,却无能为力,一定是很痛苦。
杜墨道:“可看了大夫?”
“我就学过医术,”左丘冷叹了口气,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道:“这里的问题,没得治。”
杜墨虽然没学过医,但颅内的病,就是在现代也是险症,更何况在医术不发达的古代呢。
“那你如今有何打算?”杜墨问道。
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如杜墨与焦七的相遇,好比左丘冷与焦七的相识。
一生未婚的左丘冷看着焦七,道:“趁我还活着,享受天伦之乐。”
一炷香之后,焦七是被马车外的喊声吵醒的。
马车停在离码头不远的空地上,焦七下车时,见到的便是杜墨带领三十个壮汉训练的场景。
杜墨前世没当过兵,但他到底是参加过军训的人,简单的跑圈、伸展身体、喊口号、走方阵这些,他还是会的。
三十个汉子按大小个分成三列,每列十人,人与人之间的间距很小。
他们平日里都是干活的人,比得是谁的力气大,谁的动作快。
像这样压着步子一个跟着一个的跑,实在是拘得慌,不是这个踩了那个的鞋了,就是那个打了这个的手,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好在杜墨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又跑前跑后的指导,这些人才跑得像个样。
这些训练的方法,昨晚杜墨都说过,但这会儿见了实训,才真有感触。
焦七走到左丘冷旁边,坐在地上,跟他一块看热闹。
焦七道:“你看就看,笑什么。”
左丘冷看着渐渐成了方阵的人群,面带笑容道:“没想到杜墨还会练兵,真是个人才。”
听闻这话,焦七自豪道:“那是,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
焦七本想吹嘘一下自己的眼光,但想起他与杜墨的关系不能随便说,他又将话题一转,道:“我挑得管家,当然是人才。”
“有句话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的就是杜墨。”
见焦七得意的小样儿,左丘冷笑容更深,他问道:“那你呢,你能做些什么?”
焦七回道:“供你吃,供你住,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问来有什么用。”
这厢一老一小坐在地上斗嘴,那厢训了半天人的杜墨,嗓子也干,腿也沉。
杜墨下令让汉子们歇息,他自己则去马车上取了水袋,灌了两口水,走到二人跟前。
见杜墨额头上有汗珠,焦七很想帮他擦,可左丘冷正在一旁看着,焦七便打消了念头。
焦七压了压上翘的嘴角,道:“恩,干得不错。”
“等将来龙舟比赛赢了,我赏你个红封。”
听完焦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杜墨弯下腰,将头凑到杜墨耳边,略带沙哑道:“把你装在红封里如何?”
话一说完,杜墨便站直了身体,此处人多眼杂,过于亲密的事,还是回家做比较好。
闻言,焦七脸色微红,他一本正经点头道:“你的要求可以考虑。”
耳聪目不明的左丘冷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撇过头,摸了摸鼻子,情话什么的,他还是当没听见得好。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午时,三十个汉子组成的方阵跟在焦七的马车后面,跑回了酒楼。
车队之壮观,引街上的百姓驻足观看。
到了酒楼的后门,汉子们每个人可以领到一条鱼、一碟青菜和两个馒头。
酒楼的后门外摆着桌凳,汉子们可以选择在这里吃饭,也可以将东西带回家。
焦七几人一下马车,便发现今日发放饭食的不是酒楼的伙计,而是红娘。
渔村的女人们很少出门,乍一见红娘,焦七面露惊喜,他问道:“红娘,你怎么今日过来了?”
红娘一边递饭菜,一边道:“村里有人生病,我来帮忙抓几副药,这会儿酒楼里忙,我便来顶一会儿。”
不待焦七细问,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袁洋的饭菜是要带走的,可他已经跟红娘说了一遍,红娘只顾与焦七说话,没有听见,袁洋只好又说了一遍:“姑娘,请帮我把饭菜包起来。”
袁洋今日上午训练的认真,被杜墨选作了小队长,此时他心情激动,微红的脸上挂着笑,闪得人眼晕。
红娘一边拿油纸包东西,一边道歉,待将饭菜交到袁洋手里时,袁洋平伸的双手,不知怎得碰到了红娘的手。
粗惯了的汉子没注意,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被烫了一下的红娘却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焦七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哈欠,杜墨则将桶里的洗澡水往外提。
守在门外的杜成才见了,赶紧上前去接,他道:“大公子啊,这些都是下人干得活儿,您怎么能干呢,还是让小的来吧。”
今日确实有些乏累,杜墨便没有跟他抢,看着他一趟趟将洗澡水拎了出去。
待房门关好,杜墨绕过屏风,见床上的人还没睡,他问道:“都困得打哈欠了,怎得还不睡?”
焦七边将身上的薄被掀起来透透风,又盖上,边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你的小厮说你不能干,我这不是等着看你怎么了。”
“万一你要是真的不行了,我也好筹谋退路。”
焦七在床事上最是直白,杜墨透过掀起的薄被看见下面的风光,再一听他的话,便明了了其中含义。
他对焦七道:“你等着。”便转身去衣柜里找东西。
不知杜墨这么晚了要找什么,焦七抻着脖子看他,问道:“你开衣柜干什么?”
焦七自从知道金子比较贵之后,都是穿黄色的衣裳,杜墨翻了半天,才从衣柜的角落里翻出来之前买的一件红衣裳。
杜墨拿着红衣走向床边,道:“自然是找个‘红封’,把你装起来。”
春末暖和,杜成才便没在屋内放恭桶。
夜半时分,杜成才被尿憋醒,他刚迷迷糊糊走到茅厕,便听到内院传来奇怪的声音,待他细听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