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或多或少都会从自己的父母那里遗传些东西, 鲛人也不例外。
二爷所担心的传承,就是南海鲛人王后的健忘。
南海鲛人王后温婉又大气,乃是数代王后中最符合王后身份的一位。
可她每生一个孩子, 记性便差一些, 待生到第七个的时候, 她已经健忘到记不清自己的孩子和相公了。
她寝宫的墙壁上挂着南海鲛王和王子的画像, 每日起来她都要将亲近之人重新认识一遍。
本来王后的七个孩子都是雄性, 不存在生育问题,健忘之症也不会传下来。
可谁知焦七竟成了一个断袖鲛,还是被压的那个, 而且还怀孕了。
骨肉亲情与距离没关系,即使相认不过几个月, 相处不过几十天, 二爷仍打心底替焦七担心。
沐浴完, 二爷边穿衣服,边劝道:“七弟, 我还是觉得这个孩子你不要比较好,我回南海给你取一颗药,你吃了它,孩子便会无知无觉的消失,你看如何?”
同时听到人生中至好至坏的两个消息, 焦七都不知该拿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
没和杜墨在一起的时候, 害怕寂寞的他, 最大的愿望便是娶一房妻, 生一众儿女。
他最害怕便是如王后一般失去记忆。
穿上二爷给准备的衣裳, 焦七低头看了看依旧平摊的小腹。
当年王后怀他的时候,记性已经不大好了, 可王后并没有把孩子打掉。
旁人可以轻易说出要或者不要的话,但那个生命在自己身体里,焦七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他想留下它。
看着焦七久久不言语的样儿,二爷心中已经有了结论,他将手在焦七的眼前拂过,焦七整个人软了下来。
二爷顺势接住了倒下的身体,道:“委屈你一会儿,我帮你去探探你那个姘头的意思,你再做决定吧。”
不知二爷用了什么法术,焦七闭着眼却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能听见声音,只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夜幕降临,整片大地陷入黑暗,好在王府里遍地都是灯笼,照得地面清清楚楚,似白昼一般。
在二爷抱着焦七第三次经过同一棵树时,焦七闭着眼翻了个白眼,二哥果然厉害,在自己家都能迷路。
见二爷抱着昏睡的人理直气壮地绕圈,机灵的下人赶紧帮忙引路。
将焦七放在床上,二爷派人唤来了杜墨。
沐浴过后,换上王府下人准备的衣裳,杜墨没有表现出拘谨。
到底是见过故宫、圆明园的人,杜墨如常的进了焦七暂住的屋子,给二爷见礼,唤了声“二哥”。
见他如此从容,看起来便是个聪明人。
二爷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道:“你和焦七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日后待如何?”
二爷一开口,杜墨便有了一种见家长的紧张感,他端坐在凳上,道:“给他赚花不完的钱,伴他左右,护他一世无忧无虑。”
再好听的话二爷也听过,他怎么会被杜墨三言两语说服,二爷又问:“你二人都是男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你可想过传宗接代?”
“我既然决定与他一起,便要与他一双人到白头,没有孩子也算是幸福的遗憾。”杜墨道。
“哼,”二爷自鼻腔哼出一声,道:“你不想要孩子,你可想过焦七想要?”
“他若实在喜欢,我们大可领养几个,若让焦七与其他女人生孩子,恕我做不到。”杜墨坚定地回道。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焦七“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想象着二人若是打起来,恐怕杜墨是打不过二爷的。
一个是亲哥,一个是爱人,焦七琢磨着自己帮谁都不好,这会儿“昏睡”过去,倒是个躲灾的好办法。
这时,二爷试探着开口道:“据我所知,焦七之前也是喜欢女人的,若是让你二人是分开,各自成家生子……”
二爷未尽之意,杜墨多少能明白,只是他若表现出动摇,二爷说不准真会拆散他们。
杜墨静了静心,说出了一句极具杀伤力的话,他道:“据说九王爷也膝下无子,二哥可想过与他分开?”
这句话就诛心了,二爷抽了抽嘴角,没回他,转而道:“若是小七有孕,你又当如何?”
这句话恍若惊雷,将杜墨炸得晕头转向,难不成他穿越到了聊斋里?
杜墨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假设,这是个肯定句。
有了大胆的猜测,杜墨条理清晰的脑袋开始变成乱麻,他与焦七赤、裸相对那么多次,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焦七是男的。
杜墨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难道在鲛人中,雄性也能生孩子?”
二爷定定地看着他的表情,猜测着他的想法,没有回答。
将二爷的沉默当做肯定,杜墨整个人都炸了。
他站起身,有些激动的问道:“焦七知道吗?”
“鲛人生孩子疼不疼?”
不等二爷回答,杜墨又自己来回踱步,嘟囔道:“是不是该做些小鞋、小衣服,请个奶娘。”
“起什么名字好呢,我看姓焦就行,不知道焦七喜欢什么名字。”
“我是人,焦七是鲛,我们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
……
嘟囔了好大一会儿,杜墨才停下脚步,他直勾勾地看着二爷,道:“焦七想不想要这个孩子,鲛人生子有没有危险?”
看杜墨结束了幻想,终于说到了终点,二爷慢悠悠地问道:“他想要如何,他不想要又如何?有危险如何?没有危险又如何?”
激动过后,杜墨稳下心神,道:“孩子在焦七体内,要或不要他说的算,他若要,我愿相夫教子,他若不要,我也愿伴他到老。”
“这一切的前提是生子没有危险,我不想让他用性命换任何东西,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听了杜墨话,二爷吊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他道:“小七生子没生命危险,只不过他有可能会变得健忘。”
该说该问的都说完了,生与不生的事,不是二爷能决定的,他默念法诀,打了响指,唤醒了焦七。
给夫夫二人留下商讨的空间,二爷关上门出去了。
不知这一夜二人怎么商议的,不过结果可想而知,几日后杜墨搬回来了厚厚一沓白纸册子。
第二日上午,王府来了客人。
客人不是拜访九王爷的,而是来寻焦七的。
看着屋内出现的三人,焦七摸着下巴皱着眉,他对一旁的杜墨道:“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言的易容之术?”
“你看这俩人除了面相相同之外,连身材也没什么差别,这是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焦七虽然在议论别人,但他说话的声音却一点不小,屋内的几个人都能听清。
被品评了一番的汉子羞红了脸,因着犯了错,他也不敢随便开口,憋得脸更红了。
自从昨晚知道焦七有孕,杜墨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小鲛人,一上午寸步不离、笑脸相迎。
这会儿听了他的话,杜墨自然地接道:“缩骨术。”
陪他逗趣完,杜墨又道:“我倒是觉得他二人是双生子。”
看着二人求知的目光,王城看了一眼座上的司马石,见他点头,王城才开口道:“二位好眼力,我们确实是双生子。”
说着,王城便介绍一旁的弟弟。
原来丐帮副帮主的弟弟也叫王程,只不过二人的名字同音不同字。
今日司马石带人来,就是为了上次弟弟王程顶替哥哥,赶二人出月桂楼之事赔礼道歉。
昨日傍晚在宫中听说焦七的事,司马石回去便着人查了康知府,这一下拔出萝卜带出泥,顺便查出了英娘。
那日焦七二人去月桂楼寻求帮助,刚好王城不在,弟弟王程受英娘蛊惑对焦七二人出言不逊。
那英娘便是康知府在月桂楼的姘头。
那次之事,幕后便是康知府怂恿的英娘。
弟弟王程木讷老实,却也知错能改,为了弥补过错,他昨夜跟着丐帮的兄弟忙活了一宿,至今未合眼。
王程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书册放到焦七旁边的桌子上,他道:“上次的事是俺的错,俺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俺一回吧。”
赔的礼竟然是账册?丐帮果然大手笔!
焦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的册子。
看在他们这么大方的份上,焦七随意地摆摆手,原谅了王程的失误。
待拿起册子一看,焦七心中的期待降了七分,好在还剩三分,他将册子拿到杜墨眼前,二人一同看了起来。
这册子上记载着杜府所有人的情况,上至杜老太太、杜亭文、杜萍,下至府内洒扫伺候的小厮丫鬟,一应俱全。
虽然司马石说时间仓促,一宿的时间,查的东西不多,但这册子上的信息量着实惊人。
杜老太太买金鱼的时候,支使下人偷偷地顺了好几条。
杜亭文迷上了赌博,之前每晚他都会拿着银钱去黑赌坊呆一宿,最近不用管铺子了,他更是白天都混在赌坊。
杜萍总是回娘家要钱,到婆婆家充门面,凭借自己富贵人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不仅不干一点家务,更是将婆家的人使唤地团团转。
杜萍的夫君曹润泽,凭借妻子的银钱相助得举人,但受够了妻子的颐指气使,他偷偷在外养起了外室,而且那外室年初有孕,快生了。
下人的部分焦七大略的看了看,其中引起他兴趣的有一条,秋荷娃娃亲的那个汉子竟然一直没成亲。
这本册子实在是太有用了,焦七知道了司马石的身份,当即一礼感谢。
送完了赔礼,司马石收了焦七的谢,便带着人走了。
不等焦七感叹左丘冷的事有眉目了,王府的下人又急急忙忙来报。
据说杜老太太今日一早咽了气,杜萍、杜亭文穿着孝衣哭到了知府衙门,请知府大人主持公道,事情一下子便闹大了,知府衙门门前围了好多人。
犯人抓不得,康知府无奈,刚刚进宫向皇上请罪。